那么他之所以一直在等而没有行动,大概率就是和她一样都在等晚上,并且也并不想闹出大动静。
他在等我出镇子,李文溪心知,得想个法子让他先动手看看底细。
于是李文溪开始往镇口的方向跑。
她记得就在进镇的桥那一块儿,河边每天晚上都有一群闲着不干事的玩家们搁那儿聚众篝火晚会。
正好也可以给大伙添个节目是不是。
李文溪跑了一段,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马蹄声。
李文溪:?
她回头一看,发现赵黄牛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匹马骑着,NN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她早上被扣下的那匹枣红马吗。
李文溪:“……”
行,抢我马是吧。没关系,我抢你妹,我不亏,呵呵。
李文溪一路狂奔,她两条腿在前面跑,赵黄牛四条腿的在后面追,距离越拉越近。
但好在萨尔德斯镇实在太小了,没多远就到了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晚在这聚会的玩家好像格外的多。一小圈一小圈的围坐在一起,远远看去火都生了十几堆,正中间还有几个在搞音乐的,吹叶子敲鼓,特别热闹。
李文溪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很多人听见动静都回头看她,李文溪兜帽下的目光匆忙间扫了一圈,冷不丁对上了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
李文溪眨了眨眼。
哎呀,是你,我的好朋友红烧酸菜鱼!
人群中刚拿起一串烤肉,正准备张嘴的红烧酸菜鱼:“……”
.
红烧酸菜鱼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倒霉。
昨天的时候,他本来过得其实还挺顺的。
之前跟那个叫溪水长流的女人打那个地洞蜘蛛本,打得是比较自闭,但莫名其妙完成了之后副本任务给的经验又是真的丰厚。他们几个一波全都4级了。
然后回镇里来一看,好家伙,好像成了全村最高的。站在一堆的0级1级的里头,那真的是鹤立鸡群。走哪儿一说等级,一堆人连声喊大神。
什么样的日子最快乐?无非别人没有而我有,所谓人上人嘛。尤其在神迹大陆这种全息游戏里,被捧被舔起来的感觉真和现实里也没啥区别了。
没看之前打得最痛苦喊退游喊得最多的遇见大晴天现在都绝口不提这茬了,成天一整个春光拂面走路带风的样子,问就是这游戏我还能玩五百年好吧。
就一天的时间里,红烧酸菜鱼听了几十道不同声音的“鱼哥”,遇见大晴天和一个老酒鬼也都晋升“晴天哥”和“酒鬼哥”,三兄弟走哪儿都有人赶着上来凑脸熟,那叫一个排面十足,简直腰杆子这辈子都没挺这么直过。
好像真是那么个“大哥”了。
红烧酸菜鱼和遇见大晴天、一个老酒鬼三人白天在游戏里混了一整天,社交平台新加了一通讯录的人,过得非常的快乐。
只有秋雨丝丝没跟他们一起,红烧酸菜鱼也理解,女神嘛,人淡如菊。
然后昨天晚上,晴天和酒鬼都下线了,只有红烧酸菜鱼一个家里蹲不用上班,还在线上玩儿。
然后他就成功地赶上了那个凌晨三点的“镇西任务”的场。
红烧酸菜鱼本人倒是没看到那个帖子,也不是第一波赶到的玩家。他是本来就在线上,然后后来别人听到动静叫了他,他才跟着一起去的。
当时红烧酸菜鱼人在镇上的酒馆里跟人聊着呢,听周围人左一句“大神”又一句“鱼哥”的叫着,在一片“大哥带带”的声音里迷失了自我,正应承下第一百零八个求组队的要求的时候,听见忽然有人从外面闯进来,张嘴就大喊了一声:“有任务!在镇西!快来啊!”
红烧酸菜鱼:!
酒馆里的众人:!
一群人好像那么些触发了关键词的人形怪,呼啦啦地就冲着去了,生怕赶不上热乎的。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在场两百多人,没一个跑掉的,全死了一遍。
遇见大晴天和一个老酒鬼都在美好的睡梦里,根本没撞上这事儿,好好的一觉睡醒啥事儿也没有。只有红烧酸菜鱼熬了个夜,从4级的鱼哥熬成了3级的鱼哥。鱼哥真的很惆怅。
红烧酸菜鱼是被卫兵两刀叉死的,视角变灰之后头疼心疼又心累,直接下线睡了一觉。
他作息向来比较阴间,这个点算是睡午觉。两个多小时就醒了,上线复了个活,发现周围一堆同病相怜的玩家。
大家互相交流了几句,都觉得真特娘的倒霉。这傻逼游戏,能不能玩了。
当然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有任务。
讨论的结果是大家都猜有肯定是有的,毕竟这么大的阵仗。但这任务准是有什么限制条件,只能一部分人或者甚至只有某一个人接到了,他们其他的人全都当了炮灰。
“到底是谁,妈的,闷声发财不说话是吧!”
“在场的有谁接到了赶紧吱个声啊,别跟兄弟不当人啊!”
“就是!接了任务的说话!”
“会不会是那个帖主接到了啊?”
“那个第一狙神?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她之前不是还发了个攻略帖吗,什么打弓人的,贼嘲讽。”
“啊,那个帖!我也看过!她真的好神,完全装到了,妈的,她肯定玩过内测!”
“这游戏有内测?我怎么不知道。”
“能让你知道了?她没内测过怎么录的视频?你知道这游戏里怎么录屏吗?肯定内部人员啦。”
“也是哦。”
“确实太牛掰了。我也玩弓手的,看了视频直接退了一个小时游。”
“然后重新上线刚好就赶上咱这送命in趴是吧。”
“草,你别说了,我马上要再退一个小时了。”
“话说回来,那个视频……我感觉那个帖主我好像见过啊。我第一天登录的时候好像就在武器店里见过她,说话声音也很像。她当时闲置出了一把旧弓给别人好像。”
“真的假的?后来呢?你现在知道她人在哪儿吗?好想见见啊!”
“这我哪知道啊,她本来就没露脸,现在又满街都是穿斗篷的,谁知道哪个是啊。”
红烧酸菜鱼默默地听着他们聊,越听这个形容越不对劲。
弓手,斗篷,装到了。关键词令人恐慌。
但他没看过他们说的帖。于是一个人沉默地下了线,上了趟论坛。
看到视频里那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手法,红烧酸菜鱼:“……”
破案了。
又是你,溪水长流!
这下他百分百肯定这个所谓的什么任务绝对就是个坑了,可惜昨晚他没看到帖,不然他绝对不会去。
虽然认识时间一点也不算长,但红烧酸菜鱼已经看透了一些东西。比遇见大晴天和一个老酒鬼他们看得都透。
唉。
他又默默地重新上了线,一个人坐在那儿不说话。
没法说啊。看破了,但肯定不能说破。
他要是敢开了这个口,肯定没好果子吃。红烧酸菜鱼苦涩地想,兄弟们,我真的是被胁迫的。
大家都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而且人均死了一次,算是打开服以来最为刺激的一段,肾上腺素飙升,心情都很激动,所以一看游戏里天黑了,就都吆喝着要“篝火晚会”,来的人格外的多。
一群玩家们坐在一起大声笑闹,简直像场战后的狂欢。
红烧酸菜鱼也在里面,作为“鱼哥”和他的新朋友们坐在一起。一个老酒鬼和遇见大晴天都是社畜,这会儿都在上班。
然后就这么玩着玩着,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和穿得一身黑突然冲进他们场地中央的李文溪来了个四目相对。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红烧酸菜鱼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
――意思是他自己化成灰。红烧酸菜鱼安详地想着,没别的,就是忽然有那么点有火要往身上烧过来了的不祥预感。
第51章 Chapter 51
李文溪是有心想上去跟好朋友打个招呼的,但跟在她后面穷追不舍的赵黄牛显然不怎么同意。
她夹带人妹闷头就跑的行为显然彻底激怒了赵黄牛,这才刚一过了出镇的桥,他就已经完全忍不住了。
杀气腾腾地直冲着就过来了。
哪怕看见李文溪这会儿跑进了一群人堆里,也没能阻挡他的步伐。
黑着脸的赵黄牛阴沉沉地喝道:“有同伙又能如何,乌合之众,找死!”
河边的这一群玩家先是看到穿得黑不溜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突然蹿出来的李文溪,然后又看见后面紧接着追来的一个拍马狂奔的赵黄牛,不知道啥情况,都很懵逼。
李文溪是自己跑过来的,动静比较小,很多人都还没注意到。但赵黄牛骑着个马,是个人没聋都能听见。
有马蹄声急促靠近,大家都回头去看。
玩家嘛,命很多心很大,又都是文明社会出来的人,多少缺点危机意识。最开始压根就没往会出事那方向去想,人家都快骑到脸上了,好些人还一脸状况外的搁那儿坐着,以为对方肯定会勒马。
然后就直接被创飞了几个。
前一秒,还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在那大喊着:“卧槽!那个骑马的是不是冲着咱们来了?”
“好像还真是!卧槽!喂这个人是瞎了吗??咱这这么多人看不见的吗――我草都快让开啊!他直接撞过来了!”
乒乒邦邦,惊起“卧槽”之声一片。
最近的几个玩家当场全员重伤,趴在地上吐血不止,爬都爬不起来。有个角度不好的倒霉蛋脖子摔折了,只挣扎了几秒就去世了。
剩下的满地哎哟哎哟地呻/吟着:
“卧槽,妈的这什么超级赛亚马啊……我感觉我跟被火车头创了一样,呕,救……救一下啊!”
“奶,来奶救一下,妈妈,来个妈妈……”
“……药!给我药!”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撞翻了一圈人的赵黄牛这时终于勒马停下了,坐在马上冷冷地说道:“不想死的都滚开。”
剩下的玩家们呆呆地看着他:“……”
大哥,你谁啊?
沉默中,有人一脸痴呆地抓了抓脸,冒出一句:“……这NPC,脸怎么这么黑啊?”
“噗,哈哈哈哈!”旁边另一个人不知道是笑点太低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喷笑出声。
然后这两人成功地为自己拉来了最稳的仇恨,赵黄牛都没顾上李文溪,先抬手朝他俩丢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两道黑光,一人一道,当场双双扑街。
死状特别凄惨,一边惨叫一边浑身皮肉都化成了斑驳的黑水,全尸都没能留下。
给旁边玩家都看傻了。
“卧槽!救命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这什么啊!快跑!!”
吓得全都哇哇乱叫着抱头鼠窜。
“快跑啊!太尼玛吓人了救命啊!!!”
“呜呜呜呜撒人啦撒人啦!”
李文溪趁乱也跟着溜,她这人五行缺德,哪儿人多往哪儿钻,赵黄牛哪怕骑着马,在满地乱窜的人群中也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而李文溪除了打狙之外,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她像一尾钻入稻田的泥鳅,跑出十几步远,还特意回过头朝马上盯着她的赵黄牛挥了挥手。
拜拜了您嘞。
主打的就是一个欠。
赵黄牛骑的那马,李文溪现在都不太确定是不是她自己的那匹了。从赵黄牛刚才骑着它撞翻十几个人的壮举来看,不太能是。山猪都没这么猛。
人群后的赵黄牛看见她挥手,果然更生气了。气得跟脸都更黑了一层,黑得跟炭似的。
李文溪看得啧啧称奇,然后就在她正准备把头转回来的那一瞬间,看见他忽然朝着胯/下的马肚子狠踹了一脚,然后……然后踹凹进去了???
李文溪一个猛摆头,刚转回来的脖子又转了回去。
她确认自己没看错,昏暗火光的映照下,那匹枣红马的侧肚子处确实被赵黄牛自己给一脚踹了个凹陷下去的深坑。
再然后,李文溪看见,那马,那层红色的皮毛好像……破了。就从那块被踹凹的地方,像是皲口的蛋壳一样,它就这么裂了……
黑色的裂纹眨眼间从马腹处蔓延开来,很快扩散到了半边马身,像座倍速风化的陶俑。而那匹枣红马甚至还能如常地继续站着,乌溜溜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李文溪的方向。
李文溪:?!?
就你妈离谱。
李文溪觉得问题有点大,感觉完全不能善了了。
这什么东西啊??这是新手村该有的玩意儿???
她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掉头往镇里跑――为什么回去,李文溪当时想得也没那么多,也来不及细想,只是种直觉,直觉这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她绝对打不过。
打不过,往林子里跑也没用,这赵黄牛看着这么邪门,没准她跑树林里反倒还方便了人家动手。
而赵黄牛之前在镇子里的时候没动手,那说明肯定有什么顾忌。所以跑回去没准还能捡条命。
跑上石桥的时候,李文溪没忍住好奇心,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发现这时,那匹马已经完全裂开了,黑色的液体从那些细密的裂缝里涌出来,粘稠、蠕动。赵黄牛现在立在那堆黑液中,整个人似乎也都化作了一尊黑色的人,只有一双眼还是蓝的,正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
李文溪在这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赵家的三个兄妹,都是蓝眼睛。但赵黄鸡的是暗蓝的,更深更沉、讥诮又冷淡;赵黄鸭的是晴蓝的,像纯净又明澈的天空。而赵黄牛则介于他俩之间,蓝得很平淡,既不明亮、也不深邃,只有在这时,在他满身漆黑地站在深沉的夜色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和浓烈的愤怒时,才变得这样的醒目,像两盏寒灯。
李文溪看见他踏着的那滩黑液里好像在抖动,如有生命般滚颤着,散落的马骨堆叠着从中滑落而出,仿佛一堆白色的碎石。
接着那碎石堆里,爬出了无数鸡鸭般大小的黑色蜘蛛。那些蜘蛛从黑液里钻出,像是从羊水胞衣里挣出的幼虫,密密麻麻地向着四周涌去。
李文溪:!
河边一众跑得没她快的玩家:!!!
离得最近的几个玩家的惨叫声霎时响彻了整个河岸:“我他妈的!有蜘蛛啊!!我最怕蜘蛛了救命啊!!!”
李文溪一溜烟冲进镇里去了。
她身后,赵黄牛穷追不舍。
他脚下源源不断冒出的蜘蛛群迎风就长,没多久就能长成壮年耕牛的大小,像无数的狂涌的小车般满地横冲直撞,为他开道。
李文溪原本以为自己跑回镇子里就能没事儿了,结果回头一看,发现赵黄牛还搁后头追着呢,一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