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那头听着是个语气温和的男人，一口那种一听就觉得好声好气好商量，但又颇有底气、不卑不亢的腔调。怎么说呢，感觉就是一股“商人味”。
几句寒暄之后，对方便直说起了来意：“李女士，我可以问一问您，这次您不愿意和我们达成合作的原因是什么吗？鄙人私以为，上次咱们的合作其实也算愉快的，不知道您是否也这样觉得的呢？”
“啊，对，是挺愉快的。”李文溪说道，“但这次啊，这次是因为我不太喜欢你们的条款，所以不想接。”
那头问道：“是哪一条不喜欢呢？”
“要我穿logo衣服那条。”李文溪直白地道，“谁赛场上想穿成那样？也太丑了。”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很快说道：“这个是可以商量的，李女士，如果您对此有意见，我们可以换成别的，诸如围巾、帽子、小旗等，只要能够在画面中留下清晰可辨认的图标，我们这边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
李文溪沉思起来。
这样一说的话，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对面这时大约也感觉到了她的动摇，适时地抛出了另一份重量级的筹码：“出于我个人对您的看好，李女士，我们的合同里可以附加上这么一条。就是如果您在这场城市决战赛之中取得了冠军的好成绩，我们愿意将酬劳直接追加到和您所获得的赛事奖金同等的金额。”
李文溪：！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别的思维全都远去了，只剩下了一行放大加粗的大字：三千万x2！
双倍！！
“可以商量。”李文溪沉稳地说道，“都可以商量。”
.
又是刷论坛又是打电话的，一个澡洗了有快四十分钟。等李文溪裹着个浴袍扶着墙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戴了个棒球帽，穿着一身运动服的郑雪正在桌边弄保温桶，听见声音回过头：“我给你打包了一份猪脚汤――你，站着别动！”
郑雪眉头紧皱，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去扶住，一边瞪了眼向桌子边趴着等汤喝的俞莉：“她脚伤了你让她一个人洗澡？拖鞋打滑怎么办？多大人了，做事还不会多想想！”
俞莉嘴巴撇得老高，背对着她朝李文溪直翻白眼。
郑雪人都已经走过来了，李文溪倒也没说硬要挣扎，由着她把自己扶到沙发上，又把保温桶给她端过来摆好。
她跟个大爷似的瘫那儿，看着郑雪倒汤摆菜，还给她削了俩苹果。
可以，服务周到，满意！
然后她舒舒服服开吃的时间里，旁边的俞莉不仅只有一碗孤零零的汤，还得边喝边面对着郑雪三百六十度劈头盖脸的详细盘问。
郑雪开了个电脑，坐在那儿一边敲敲打打一边一句接一句地问，不仅前因后果，每个细节她都要弄清楚，问得俞莉是叫苦不迭。
等她终于问完，扭头到旁边去打电话去了，俞莉长长松一口气，转头对正叼着一只鸡腿的李文溪说道：“真服了，放古代包拯看了都得给她让座说还得你来审。”
李文溪无辜地眨了眨眼，低头继续啃她的鸡腿。
“不都处理完事儿了吗，罚款咱们都交了啊，那几个狗东西还比咱多拘留三天呢！”俞莉嘟嘟囔囔，又叭叭了两句后，然后很突然地，她停住了。
“草，你吃得好香啊。”她说道，盯着李文溪碗里的另一只鸡腿：“我也要吃。”
说话暂停，嘴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文溪：？
李文溪迅速地端起了碗，嫌弃地打开了她的手，把碗筷通通推到了桌子的另一头，挪过去继续吃。
俞莉：？？？
俞莉不敢置信，伤心欲绝：“你――咱们并肩作战风里来土里去的战友情谊，抵不过一个鸡腿？”
李文溪头也不抬。
听不懂，听不见。
这时郑雪打完电话过来，站在那儿目光评估性地打量过她们俩人，略作思索。
“我在樱园订了一桌，今天下午请你老师同学他们吃饭，俞莉，你跟我去。”她说道，“学妹脚不方便，就在酒店休息吧。对了，你们辅导员应该也知道这事儿了，等会儿可能会打电话问问你。”
“嗷……”俞莉仰头倒进沙发里，痛苦面具：“天好热，我不想去啊，我社恐，你一个人去――”
在郑雪针扎一样的目光里，她识趣地把后面的那句“行不行”给咽了回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好的呢。”
等她俩一起走了，李文溪一边吃饭一边拿手机搜了一下“樱园”，发现是家口碑不错的火锅店，价格也不贵。
她大致看了看，给郑雪转了两千块钱过去。
想了想，又补了一个玫瑰花的小表情以示尊敬。
郑雪没收她的，也可能人在路上还没看见。
不错。李文溪吃饱喝足，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她这时候觉得崴脚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上火了，至少这会儿她就不用跟着去这一趟，可以躺在房间里继续美美玩游戏。
她悠哉悠哉地摸回了房间里，随手拿过桌上的头盔，倒头躺上床。
李文溪先看了眼手机。武秀那边效率非常高，已经把她给拉进了一个讨论组。
组名字也不知道谁弄的，还取得怪有意思的，叫作：“第一狙神城市决战赛应援会武秀分会”。
李文溪一打开，看见群里加她一共十二个人，整整齐齐给她刷了十一条“欢迎狙神@X[鼓掌][鼓掌][礼炮][礼炮]”。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一个蓝天白云头像、ID标着“总负责人/王文秀”的又发了一条：“合作愉快@X，请李女士多多包涵。”
接着，一分钟之内，底下各色头像迅速整齐地跟：“合作愉快@X，请李女士多多包涵。”
复制十一条，一条不少。
李文溪扯了扯嘴角，还挺有纪律性。
再看这些人的名字，“运营/小张(张嘉美)”，“后勤/小刘(刘军）”，“文案/晓峰(陈晓峰）”，“裁缝/小田(田薇）……”
？怎么裁缝都来了。
行。
李文溪思考了两秒，把自己的群ID改成了“第一狙神/小李”。
既然你都取成“后援会”了，那报一丝，小李我就直接愧领了。
喜提粉丝群+1，哎。
她改好名，在系统表情包里挑了会儿，选中一张“握手”发了出去。
群里有一阵挺安静的。
过了几分钟，“运营小张”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凝固。她艾特了李文溪：“李女士您好，我们的裁缝@裁缝/小田是西塞纳维城附属新手村南德格勒村的，已经在出发往城里赶了，会尽快与您对接。您有什么服装上的要求都可以跟她讲。”
哦，是这个裁缝的意思。李文溪恍然。
她之前光同意了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展示他们武秀的logo，还没想到游戏里怎么弄的问题，没想到这群人直接给她找了份上门/服/务。
行。李文溪发了个OK。
“裁缝小田”出来发了个“握手”表情。
“运营小张”也发了个“握手”。
然后李文溪就看见底下一瞬间火速地跟了一串七八个整齐的“握手”。
不是，这有你们事吗？真就一条的时候选择性跟，两条以上必然跟是吧？
李文溪在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忽然看见糯卤鸭掌那个红通通、油光润泽的卤鸭掌头像闪烁着跳了上来，对话框旁边明红的十一条未读标记。
哦对，好像把他给忘了。当时听了他说了比赛的消息就直接去看邮件了，完全忘记去看他后面发的内容。
李文溪点进去。看见底下最新的几条是：
“[糯卤鸭掌]：姐，你同不同意都给个准话吧！(小熊大哭.JPG）”
“[糯卤鸭掌]：钱这方面也可以再谈的，如果能拿到奖金，我一分不要全归你。我还可以给分成，比赛时段直播收益涨幅的部分我都可以跟你三七分。”
什么玩意儿三七分，李文溪看到这儿心想，我七你三？
她把屏幕往上划了划，发现说的是比赛的事。糯卤鸭掌想跟她组队。
李文溪：？
她回道：“这比赛能组队？”
紧接着又想到：“我和你不在一个城。”
糯卤鸭掌有一会儿没回。
李文溪想想，打开平台看了眼，看见他五分钟前开播了，这会儿正在玩着一款小游戏。
李文溪不耐烦等，一百块发了个超级弹幕。
“[X]：回消息。”
正在专心操作的糯卤鸭掌看到这条，手一抖，屏幕中的人物“吧叽”一声，摔死了。
糯卤鸭掌：“……”
镜头里的他默默地抓起了手机。
李文溪的ID在这之前已经出现过一次，糯卤鸭掌直播间的观众有一部分是知道她的，都在刷“哈哈哈哈”，不过也有更多的不怎么认识的不明就里刷问号。
糯卤鸭掌这次回消息之前，已经十分自觉地把那一百块弹幕钱给李文溪转了过来。
然后才回道：“不是正式赛，姐，是娱乐赛，邀请赛。对象就是一些我们这种主播，名人啊之类的，但也挺正规的，好几个直播平台联合弄的，规定是要三个人组队的形式。”
“至于区域的问题，这个赛事办得要比那个正式赛晚，还没定具体时间呢。到时候是要等大家等级上来了，选一个比较中间一点的城市，可能主城啥的，所有人赶过去打。估计和正式赛的总决赛差不多时间。”
主城？李文溪看了，心道那少说得一年后的事了。一年后，你现在急什么。
她失去了兴趣，回了个“到时候再说”，冷漠走人。
然后李文溪顺手又翻了一下消息列表，想起来之前好像还看见了个好友申请。
她点进去看了看，脸上表情微微凝固。
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小猫头像，眼熟。
还没想起来为啥眼熟，就看清这人的好友申请信息里填的是：“嗨，还记得我吗？我是秋雨丝丝～”
李文溪：“……”
坏了。
李文溪坐起身，慎重地盯了那头像一会儿。
――她找我干嘛？
李文溪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于是打开论坛，点进秋雨丝丝的账号里观察。发现她最新一条依旧在那美美发自拍小视频，穿着一条复古式的长裙，坐在一片塔楼面前举着伞阳光下摆一些岁月静好的简单舞蹈动作，配字：“进城第一天～”
漂亮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底下评论也是一如既往的多，撕也是一如既往的撕得起劲。
李文溪看了一眼，发现这条下面涉及的对象已经不是上次那个“修罗帝君”了，换了个新人。
合理。没什么异常啊。
那她找我干什么？
李文溪警惕又疑惑地翻了一圈，最后还是通过了申请，主要想看看她到底要说啥。
李文溪之前加过她的那个表弟飞羽，虽然早就已经删了，但记录是在的，秋雨丝丝显然是问她表弟要的账号信息。
结果加上聊了两句，发现秋雨丝丝也是来找她组队那个什么娱乐赛的。
但比起糯卤鸭掌，秋雨丝丝这边就要来得大方干脆多了。
“奖金归你，赢了多少我直接给你添个双倍。有什么别的任何我可以帮忙的，都可以跟我提呀。”
“溪水，我呢，一方面就是想蹭一波流量，想沾沾你的光露露脸；另一方面也是特别想跟你一起玩。溪水你实在太厉害了，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输出，我真的特别特别佩服。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有缘分聚到一起，今天听说了消息立马就鼓起勇气找来啦～”
“我会很努力的！我现在已经进城啦！会争取不给你拖太多后腿的，你愿意考虑考虑吗？”
这一句接一句的，配着一个个可爱又可怜的小表情包。
不得不说，跟刚刚的糯卤鸭掌一对比，情商的差距多少有点太明显了。
李文溪她就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一个赛是比，两个赛也是比，如果规定了是要组队的形式，那秋雨丝丝说起来其实算是不错的人选，条件也开得这么有诚意。
她于是想了想，回道：“可以，到时候联系。”
秋雨丝丝立马连着发了两个猫咪招手、猫咪亲亲的表情：“那说定了哦！”
李文溪自觉事情解决，心情愉快地上了游戏。
这个“城市决战赛”目前已经开启了预热阶段，李文溪看过了西塞纳维城的报名点，是在一家挺大的旅店里面。
她上线后就先过去看了一趟，也不知道报名开始了没有。
结果一进旅店门，发现就在那门边的大堂里，已经挂上了一张写着“西塞纳维城市决战赛报名点”字样的木牌子，旁边几个玩家的身影忙忙碌碌敲敲打打，好像打算在那儿建个什么“服务窗口”。
李文溪迎面进来，门边离得最近的一个玩家听见脚步，回头看来。
然后双方都愣了一下。
李文溪今天因为本身是想着来报名的，所以穿了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对方愣，估计是因为她这严严实实的穿着。
她愣，则是因为这人她眼熟，前几天刚见过。
――这不那连风袖吗。
作者有话要说：
糯卤鸭掌：那我走？
第127章 Chapter 127
连风袖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试着问道：“你……是要报名吗？”
“……”李文溪有两秒没说话。
她这会儿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走人，但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所谓。
报名这种比赛，肯定是要游戏ID的。而这个连风袖前几天被她杀了个队友，又肯定是知道她ID的。
不过管他呢。
是我，怎样？
李文溪就点了一下头。
“啊，你好。”连风袖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们这边刚刚开始弄，还有点乱。请跟我这边来吧。”
这人长着一双略有些细长的眼睛，眉毛平敛、眼皮长而微方，笑起来时就显得格外的斯文而俊秀。
“小天？”连风袖回头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
“天哥刚扛木头去啦风袖哥，”边上一个正在锯木头的玩家抬头笑着说道，“小琴姐也去了。”
“好吧。”连风袖无奈地摇摇头，“那看来只能我来了，登记册在哪儿？”
那玩家说：“抽屉里呢。”
李文溪就看着连风袖从他们那半成品的小木头房子里拿出来了一本封面蒙着红色缎面，写了个“城市决战赛报名册”的木壳册子出来，引她来到旁边的一张桌子旁。
“请坐，”连风袖说道，自己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手里握着一根毛色雪白的羽毛笔，笑着问道：“请问你的游戏ID和职业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