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有邻居过来看热闹，渐渐的，家门口就聚集起了很多人。
这个镇上从来就不缺讨论八卦的人，沈大爷见人多起来，也不讲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这类的，向众人恶狠狠地讲述林珊月的“罪行”，把林珊月描述成一个极其恶毒的后妈，是罄竹难书的那种。
邻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发表言论。“我就说嘛，你们还夸她能干，把孩子教得乖巧懂事，原来孩子们是怕她，不是敬重她。”
“还是亲妈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这有后妈的孩子啊，连根草都算不上，实在太可怜了。”
“哪有不恶毒的后妈？也是心大，竟然把孩子交给来路不明的女人，看都把孩子虐待成什么样子了？”
……
本来经过搬家宴，林珊月的名声已经有所好转，可现在，她又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受尽万千指责和黑脸。
“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不要随便发表看法的好。”
在一众嘈杂的声音里，顾凌洪亮和清冷的话别树一帜，他仅仅用了一个眼神，就让众人纷纷闭嘴了。
沈大爷还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对待孩子，今天我老头子就放话在这儿，谁不让我乖孙进门，我就不让她进门。”
这话是挑明了针对林珊月，赤裸裸地对她发起挑战。
“要不先让孩子进去吧。”顾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顾凌并没有责怪她，一点点都没有，他是心疼她，她才20岁，就要面对这么多事情。
可他不知道林珊月心中的想法，此时的她已经没脸见他了，看到他，心中就会充满满满的愧疚和自责，只有亏欠了。
“不要。”
众人指责她的时候她没有哭，沈大爷朝她怒吼，甚至威胁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就说出“不要”两个字的时候，眼泪就像关不上的水龙头，哗啦啦地往下流。
毕竟她才20岁，沈大爷还是心存一点点善良的，他于心不忍，招手不耐烦地把围观群众赶走。
“都在这里干嘛？看戏呢是，都赶紧走，别在我们家门外挡手挡脚。”
沈大爷在镇上的名声很好，也有一定的威望，他说的话比较有分量，围观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谈论着离开了。
见林珊月哭，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把沈凉城领回自己家里去。
“你不让他进屋我这里有的是住的地方，还不稀罕你来养呢。”
顾凌拿纸巾递进她的手里，语气中满是心疼，“不哭了~好吗？”
他像哄一个孩子一样安慰她，若不是因为他们有约，他一定会紧紧地抱住她，把自己坚实的肩膀给她依靠。
可现在是白天，还有人在旁边，他连亲自为她擦眼泪都做不到，只能在旁边傻傻地站着。
林珊月再抬头时，鼻尖微红，眼眶里还有泪水打转。
“你也回去吧。”
不等他回答，她就重新把门关上了。
“姐姐~”沈君洋大气都不敢喘，气息弱弱的，只能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听得见。
“我不会原谅沈凉城，也不会认他这个孩子，君洋，你自己选择，是去和大爷爷他们住，还是在我这里。或者，你们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走得远远的。”
她没有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沈君洋，任何人都没有说。
不过，这并不代表沈凉城就可以逍遥法外，不为自己所做的错事买单。
她已经有了想法，哪怕他是个孩子，也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凉凉城他到底怎么了？”
沈君洋忐忑地询问，喉咙里像有什么卡住一样吐字不清晰，如果林珊月摸他的手，一定会感受到他如临寒冬的冰凉。
可林珊月沉浸在痛苦和绝望的情绪里，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第83章 你早就知道真相了是吗？
“君洋，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是吗？”
“你是很好很好的母亲，如果没有你，我们不会过得好。”
林珊月自嘲地笑，他们的物质上过得好了，可精神上已经出了问题。
“在你心中，沈凉城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还不懂事，长大就好了。”
熊孩子的出现是家长的疏忽和过错，沈凉城不是不懂事，而是彻底变坏了。
可这事儿，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面。
在青河镇的戏即将拍完，快到最后的戏份可是沈凉城一直没有出现，经纪人来找了多次也没有用。
沈凉城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整日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接连两天不吃不喝。
沈大爷看着孙子变成这样，把这一切怪罪在林珊月的身上，气急败坏地来找林珊月讨说法。
“我去跟他说。”
她推开摇摇晃晃的门，沈凉城弯着身子躺在床上，消瘦又单薄的身材让人不免心疼，归咎到底，他是个孩子，可就因为他是孩子，她才会如此生气。
“你不想要我走是不是？”
沈凉城好几天没有说话，躺在床上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有？”
她站在他的身侧，他们彼此都看不到彼此的样子和表情，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凉城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你答应我做到这两件事，我就不走。”
“你说。”他沙哑的声音终于从黑暗中响起，像濒临死亡的鲸鱼的低吼。
“一，去把戏拍完；二，去自首。”
每一个字说出来都特别艰难，心中犹如刀割一般痛苦，疼到甚至无法正常地呼吸。
沈凉城没有任何怨言，黑暗中他点了点头。
戏份至少还要拍一个星期，等戏拍完，他就要去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这样，整个事件中就没有受害者和被害者，每个人都为自己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了。
有一天，顾凌违背了两人的约定，晚上没有出现在两人固定约会的地方。
第二天，“百事通”的消息就在镇上传开了，说是顾妈妈醒来了，奇迹真的发生了。
林珊月替他开心，虽然不喜欢顾妈妈，可因为爱屋及乌，强迫自己不要那么讨厌那个女人。
晚些时候，“百事通”又带来了最新消息，说是顾妈妈出事之前看到了凶手，等她好了以后，一定会把凶手就地正法。
林珊月的消息稍微滞后，她并没有了解到这个情况。
那天晚上，她如约出现在约会地点，顾凌早就已经在那里等候。
“恭喜啊，你妈终于醒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看到顾凌脸上出现喜悦的笑容，相反，他满脸愁容，好像有很多忧愁。
他很少如此不注重外表形象，胡子都长出来了，头发也很凌乱，看起来特别不修边幅。
“嗯？怎么不说话啊？”
“林珊月！”
他完整地叫她的名字，这在恋爱后是首次。
“……？”
“我得知了一个消息，可我觉得那不是真的。”
“什么？”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忐忑了，她甚至不敢看他明亮而忧伤的眼睛。
“我妈说她看到了凶手，有人用锤子砸了她，而后把她推进了河里，那个人……那个人是……是沈……”
“我知道了。”
顾凌还没有说完，林珊月赶紧捂住耳朵制止了他，不想再听了，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那不是真相对不对？我妈一直在针对你，那肯定是她编造的谎言，我并没有相信她，你也不要相信，好不好？”
顾凌还是那么单纯，他的眼里纯真得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看不到任何杂质。
林珊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露出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
她让他失望了。
“是真的？”
不用任何言语，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顾凌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不停地摇头，“不是真的…不是……”不过内心已经欺骗不了自己，“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痛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全身，好痛好痛，像无数的针插在身上。
“知道了。”她说。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是她的错，她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的妈妈啊，虽然她也有做错的地方，可她罪不至死不是吗？”
林珊月自觉巧言善变，任何难题都能够轻松解决，不过，面对此情此景，她却哑言了。
哪怕其实她才刚知道没几天，并且已经说服沈凉城去自首，可是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顾凌是事实，伤害了他的母亲也是事实。
“对不起。”她愧疚，她难过，她痛苦……所有的情绪和难言都凝结在这三个字里了。
一个人的情绪崩溃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需要长年累月的积聚，只需要某人的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对不起能解决什么？”他问。
林珊月给不了他答案，他也给不了自己。
他转身走了，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也没有跟在她的身后保驾护航。
她一个人走向回家的路，期间回头过无数次，幻想他像往常一样在她身后守护他，可她望眼欲穿，扭得脖子都酸了，她还是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后来的日子里，他都没有再出现，他路过家门口也没有说一句话。
青河镇就那么大点地方，他经常带顾妈妈出来散步，她去买菜会看到他，送孩子上学会看到他……
无论做什么，她都能看到他，不过，他们已经从相爱的恋人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见面连招呼也不打了。
“凌哥哥，一个星期了，你还不能下决心？”
顾妈妈醒来了，苏晓儿也有底气站在这里了。
有顾妈妈撑腰，就不会有顾凌和林珊月的事。
当知道是林珊月的孩子伤了顾妈妈时，苏晓儿第一时间是报警，想要把凶手抓起来。
可被顾凌阻止了，他苦苦央求顾妈妈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想到办法。
顾妈妈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也反省自己做的事，觉得自己对儿子太过苛刻，于心不忍之下，决定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处理。
一个星期已经到了，顾凌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第84章 顾凌离开了
“凌哥哥，你想包庇他吗？你知道这只会害了别人，起不到帮忙的作用。”
“儿子，我经历这生死一遭，什么脸面也不顾了，我一定要去找林珊月要个说法，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瞑目。”
顾妈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我已经给你时间了，我可以答应你，不把谁是凶手说出去，可他必须要受到惩罚。”
今天是最后的期限，顾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先出去一趟。”
他只是想找一个喘气的空档，不知不觉却来到了林珊月家的门口。
她家的门大大地开着，外面晒了一些白菜，他驻足很久，眼睛看酸了正要离开，就看到她牵着沈君洋迎面而来。
林珊月也是一眼就看到他了，他很憔悴，脸色也特别差。
“我有话跟你说。”
“君洋，你先进去。”
沈君洋接过东西，听话地进了屋里去。
“你想怎么办？有什么打算没有？就这样放过他吗？”
他一连串疑问，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她觉得很陌生。
“我有自己的想法。”
“可以告诉我吗？”
林珊月摇头，拒绝了告诉他。
“你不说那你要我怎么做？”
顾凌突然低吼，灰暗的天空老鹰盘旋，发出阵阵鸣叫。
“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告诉公布出来，好不好？”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求人，对方还是她喜欢的人，不由得感觉到讽刺。
“其他的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珊月再次沉默“我无话可说。”
“好的，我明白了。”
顾凌安静地走了，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咆哮低吼，也没有痛苦失落。
他很平静，背影和大千世界任何一个陌生人的一样。
她感觉不到熟悉，也认不出他的样子。
她一直在等，每天胆战心惊的，害怕随时会有治安人员上门把沈凉城带走，或者传唤她去说证词。
她等了很久，在惶恐和不安中反复横跳了上百次，可这一天迟迟没有到来。
沈凉城还是好好的在拍戏，她的生活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包括顾妈妈和苏晓儿。
大约一个星期后，她想要去探个究竟，他到底会怎么做，不想再被动地等待了。
顾家大门紧闭，小卖部的门上的吃灰了，二楼的窗户也紧紧闭着。
她在楼下等了几个小时，也没见个人影出来。
“小林，你找顾凌？”
“额……没有，有事儿…”她苦笑着解释，不过这种说辞越描越黑。
“我必须要告诉你，顾凌一家搬走了，一个星期前就走了。”
“哦，好吧。”
腿站了太久差点打不直，往前走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她露出尴尬地表情笑了笑，快步往前走。
乔帆赶紧追上来，“你没事吧？”
她眉笑颜开地回答：“没事没事。”
“你的笑比哭还难看。”乔帆无情地拆穿了她的伪装。
“哪有？”
“顾凌没有给你道别吗？”
就这么一句话，让她坚硬的内心彻底决堤，她停下脚步愣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里早已被水雾打湿了。
乔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凌一家走得非常匆忙，几乎是连夜搬走。
“有什么好道别的？”她爽朗的笑道，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吵架了吗还是？我从来没有见顾凌那么绝望过，他走的时候连我都没有告别，是后面打电话告诉我的。”
“没什么啊，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嘛。”林珊，依旧云淡风轻，笑看云卷云舒，还有心思观看远处的景色。
乔帆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伪装，“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必须告诉你，他和苏晓儿前天已经办了订婚宴，过两天就出国了。”
林珊月一动不动地盯着乔帆的眼睛，她喜欢看别人的眼睛，从眼睛里能够分别真与假，是与非，对与错。
乔帆怜悯地看着她，充满了同情和怜惜。
风在低吼，白云被乌云盖住，很快雷声隆隆，许久许久，她才挤出一个笑容：“嗯嗯，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