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绿和付培雅就要去买花灯的时候,任素秋已经提着两个花灯回来了,江绿和付培雅杵在原地,不知道她是何时去的。
“你们有这功夫花灯早买回来了,不就是两个花灯么,孩子要,买就是了。”任素秋稍稍埋怨道,好像嫌她们俩太磨叽了。
“没说不买啊,正要去呢,你就买回来了。”付培雅笑道。
任素秋就把花灯给周天和四月一人一个,又叮嘱道,“你们两个再不许吵了,吵得任姨头疼。”
江绿眉头一皱,任素秋从未这样不耐烦过,更未对孩子说过这样的话。
“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再走吧?”江绿就说道。
任素秋打了打哈欠,“困得很,你们去逛吧,我要回去补个觉。”
“这才几点啊,就困了?”付培雅不可思议。
“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总是犯困得很,我走了。”任素秋就真的回去了。
“这是不是太不对劲了?”付培雅指着任素秋的背影说道。
江绿神情凝重,看来问题要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任素秋一走,江绿二人也无心再逛,各自带着娃回家了。
几个男人就在商场办公室打牌,桌上还摆着几酒瓶,看来他们不赌钱,赌酒。
江绿看到他们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微红,倒是赵斌最不明显。
“怎么就回来了?”周春禾见江绿进来了,诧异道,这还没一个小时呢。
“素秋有些不舒服,就散了。”江绿说道。
赵斌抓牌的手顿了顿,“她怎么了?”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你要不回去看一下吧。”江绿含糊地说道。
“身体不舒服还是去看一下吧。”盛荣也说道。
赵斌就放下了手里的牌,欠了欠身,“那我就回去看看,不好意思扫各位的兴了。”
“害,打牌又不是什么正经事,你去看看放心些。”周春禾也就说道。
然后盛荣和于立也就起身了。
周春禾留下来收拾局面。
江绿追到门口,叫住了赵斌。
“还有事?”
江绿犹豫了下,还是决心说出来,“我觉得素秋不大对劲,你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我感觉她有点厌食。”
赵斌看了她一眼。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谁也没说,你还是先带她去看一下,要不是那最好。”
“好,我知道了。”赵斌恢复了神情,颔首而去。
江绿回到商场,本打算去店里拿个东西,却发现里面有人,还有踩缝纫机的声音。推门一看,却是小凤仙,正一丝不苟地拿着一块布缝着。
“凤仙,你怎么还在这?”江绿知道小凤仙并不是很喜欢做衣服。
“姐,你过来给我看一下,我这个拼接处怎么都打不好看,你帮我看看。”凤仙拽过江绿就问道。
江绿给她示范了一遍,“你这布料得牵平,你看这不就行了?”
“呵呵,还真是,姐,你真行!”小凤仙不吝赞美之词。
“说吧,给谁做的?”江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这布料和款式一看就是男人的。
“小安。”凤仙不好意思略微扭捏道。
“付小安?”江绿尽管有预感,但是验证了这一事实还是有些意外。
“嗯嗯。”凤仙一个劲点头。
“他跟你表白了?”
“没有。”
“那是你给他表白了?”
凤仙羞红了脸。
“可以啊,小安怎么说?”江绿着实有些佩服这娃的勇气。
“他没说什么。”凤仙没把付小安对她说的不要让她浪费时间的话说出来。
“没说什么你就给他做衣服了?”江绿看凤仙这表情,隐隐猜到些。
“男人么,总是脸皮薄的,那我就多做一点,我就不信感动不了他。”
江绿感叹,又是一个痴情女。
前有于立痴情汉,甘愿为赵晴清当牛做马,现有凤仙痴情女,只为感动付小安,这世界还真是疯狂得很。
“傻丫头,我得先给你泼泼冷水,感动可不是喜欢,不能为此赌上一辈子的幸福的。”
“那我就愿意是他么。”凤仙委屈道。
“姐可告诉你,付小安可是个榆木疙瘩,很难融化的。”事实是这么多年了,江绿还未曾见小安动心过,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菜上,如今又上了夜课,更是无暇顾及旁的。
“嘿嘿,不怕,我热情似火,不怕融不化他这块木头。”
江绿不好再劝,只能说造化弄人。
后来,江绿遇到小安,旁敲侧击问了他的想法,付小安面无表情地回道,“我现在不想那些,就想卖好菜,上好夜校。”
江绿就知道凤仙的这条路堪比蜀道了。
可是这姑娘天生乐观,无论付小安怎样的无动于衷,还是给人家做了棉衣棉裤、织了围巾和手套,做饭的时候总要顾及付小安喜欢吃什么,现在,除了做饭,她就喜欢研究付小安了。
有一天晚上,周春禾抽着烟有意无意问起小安,不想成个家吗?也老大不小了。
付小安笑笑,“我觉得一个人挺好。”
“这些年,你也存了些钱,如果还不想结婚,就在城里买个房子吧?”
付小安摇摇头,“我想回家盖一栋房子。”
周春禾不解,“你还打算回那个山沟沟里去?”
“不管回不回去,一个人的根总是不能忘的,老家的房子我很早就想重建了。”
“既然想就去做吧,开春就去。”周春禾支持。
第229章 229 生了
一个只刮风不下雨,冷到人头皮发麻的夜晚,赵斌打来电话,说任素秋确诊了,不是厌食症,而是抑郁症。
拿着电话的江绿久久不能平息内心复杂的心绪,她把与任素秋相识的过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从两人交好,再后来她结婚,她要给她的孩子做干妈。江绿认真而又慎重地思考,任素秋的抑郁里,有没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她想到了那次,任素秋一本正经问她结婚到底有啥好玩的,她没有回答她。事后她就后悔了,应该让她看到希望的啊,至少她和周春禾的婚姻她自觉还是比较圆满的。
还有那次,任素秋笑着说无所谓她喜不喜欢,不论喜不喜欢,她都是要嫁人的,既然父母中意,皆大欢喜,她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到底这样一个原本开朗乐观的人是因为什么抑郁了呢?
江绿想不通,她问赵斌,赵斌只有沉默回应她。
任素秋一开始拒绝治疗,情绪很是激烈,她说自己没事,仍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参加竞走,只是吃得越来越少,江绿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两颊凹陷,瘦得吓人。
谁能想象,一个一百六十斤的人,不到一年的时间,瘦到了九十多斤。
她只是不说话,不吃东西,其他的看上去都很正常。
江绿着急上火,嘴里起了泡,鼻腔里也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医生看她挺着大肚子,不敢给她用什么刺激的药,只让她不要着急上火。
可是她总觉得任素秋这事和她有关,自责不已,自己应该早有察觉,给她希望才是。
距离预产期还剩下一个月的时候,江绿又去看了任素秋,这会的她已经开始接受药物治疗,人瘦得惨白惨白。
“说好给我孩子当干妈的,还算不算数?”江绿笑道。
任素秋动了动肩膀,看着窗外萧瑟的风景,“算数,怎么不算数。”
“那就好,你要多吃点,抱娃娃可要不小力气的。”
“一个娃娃还能有多重。”任素秋不以为意。
“她会长大,总不会一直那么小。”江绿又说道。
任素秋陷入沉默,长久的沉默,直到江绿要走,她才突然问道,“你喝茶不喝?”
江绿逃也似地离开了任素秋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赵斌追出来安慰她,“你不要激动,会影响到孩子。”
江绿擦了眼泪,“你要照顾好她,这里不行,就去更大的城市找更好的医生。”
“放心吧,我正准备带她去京市。”
“也好,那里技术先进,一定能看好。”
一个月后,赵斌带着任素秋去了京市,他们出发的那个晚上,江绿肚子痛,被周春禾连夜送到了医院。
当护士过来核对身份的时候,周春禾撒了谎,虚报了名字,当时护士见孕妇的羊水都破了,便赶紧先叫了医生。
这一次,江绿一点没受罪,一如她怀这个孩子的时候。才进医院羊水就破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生了,周婆子还没赶到,就又喜当奶,只是这参与感实在不强。
“生了啥?”周婆子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
“嘿嘿,闺女。”周春禾嘴都合不拢了。
周婆子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托福,神仙保佑。”
周天还不大搞得清楚状况,只看见他爹和奶奶两个大傻子似地开心,特别是他爹,那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爸爸,妈妈呢?”周天左等右等,看到他妈被人推进去,没看到出来。
“在里面。”周春禾眼巴巴看着门口,想着护士怎么还没把闺女抱出来。
“在里面干嘛呢?”周天很是好奇,两扇紧闭的门让他产生无限的联想。
“生妹妹。”周春禾简单回道。
“妹妹是什么?”周天继续问。
“妹妹就是妹妹,不是什么。”周春禾已经有些不耐烦。
“不是什么是什么?”周天锲而不舍。
“我…你别说话了!”周春禾喝道。
周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爹,“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周婆子见状,忙把孙子搂进了怀里,“我儿乖,妈妈在里面生妹妹呢,就出来了。”
真是奇怪,他不是有四月妹妹了吗,怎么又蹦出来个妹妹?真是奇怪。
江绿终于出来了,周春禾迎了上去,嘴角高高地上扬,眼里却满是泪:“辛苦了!”
第二天,街道的人就过来了。周春禾早有计谋,拉着工作人员先是塞了烟,后又塞了糖,一个劲的赔礼道歉,说这一切都是意外,真不是故意的。
所谓吃人嘴短,办事的同志大概也不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厉声道,“不管怎样,违反政策了,你这就得罚款。”
周春禾等的就是这句,“罚,应该罚,我们都认,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些人头一次见人罚款罚得这么干脆利落还喜笑颜开的,发不起火来,完成了相关手续,揣着东西就走了。
九一年二月初八,周韵出生,周春禾一定要给取个小名,叫朵朵。他说他想这名字想了很久了,他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像花朵那样美丽。
江绿看他一眼,敢情你想那么久,就想出来个这?可是还是依了他,这厮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女儿了,洗澡、穿衣、换尿布,除了喂奶他不能,其他的都包圆了,晚上朵朵不睡觉,他就抱着在房间里转圈圈,本来是叫了凤仙暂时过来照顾江绿母女,后面凤仙压根管不着朵朵,她只需要给江绿做月子餐就行。
得偿所愿,不过周春禾这样子。往后他再也不用羡慕盛荣,他自己也有女儿了。
和周春禾不同,江绿反而更加关注的是儿子周天,怕他产生二胎后遗症,所以每天江绿都要抽出至少一个小时专门陪伴周天。
周天已经上了一年级,每天的家庭作业成了他的头号人生大敌。
这天江绿看周天写作业,老师布置的是写“土”字,并要求写上拼音。江绿看周天那字写的勉强还可以,可是一看那拼音,一口陈年老血差点吐出来,就见周天这样写着:t5,并且5上面还端端正正标着第三声音调。
“周天,你老师是这样教你的?”江绿忍着问道。
周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就是这样的。”
“你确定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周天十分肯定。
江绿想,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让这孩子这样盲目的自信!
结果就是,她花了一个小时纠正周天“土”的拼音,一开始周天拒绝相信自己的妈,认为自己写的就是对的。
平复了心情,江绿把自己劝了劝,笑道,“儿子,马上就是清明节了,你知道清明节是干啥的吗?”
“妈妈,我能用清明节造句!”周天兴奋道。
江绿眼底一喜,“好啊,那你给造个句。”
“妈妈,祝您清明节快乐!”
江绿:“……”
“妈妈,我造得好不好?”周天等着江绿的夸奖。
“好是好,不过下次别这样造了。”
“为啥,等爸爸回来我还要祝爸爸清明节快乐呢。”
江绿忙捂住了儿子的嘴巴,“不,你不要!”
第230章 230 白做了
人生中的第二次做月子,江绿觉得挺好,不用吃婆婆的黑暗料理,也不用听婆婆的唠叨。朵朵很乖,醒的时候自己转动着眼珠看来看去,睡着的时候安安静静,不哭也不闹。周春禾经常会怀疑这孩子还有没有呼吸,伸出手指去试探。江绿被他搞得哭笑不得,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像第一次当爸爸。
反而周婆子很快就释然了,不让带就不让带,心底里,对这个孙女,她好像也就那样,疼自然也是疼的,只是没有像孙子那样稀罕。但是她让周春禾带来了两只老母鸡,还有一只老鸭,以及一篮子的鸡蛋,嘱咐江绿吃下去。
周婆子的打算是,江绿奶水充足了,孩子就不用吃那精贵精贵的牛奶了。
呵呵,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胎,江绿依旧没奶,还不如当初生周天那会。
江绿也知道母乳养人啊,可是奈何无论吃什么都不够让朵朵吃饱的,小凤仙把她当猪喂,一天五吨地吃着,江绿现在听到凤仙上楼的脚步声,头皮就发麻。
付培雅笑她,“竟然也有你办不成的事,我这心里啊一下子就平衡多了。”
江绿也不反驳,谁让她说的是事实呢。
“你最近有素秋的消息没?”江绿问道。
付培雅摇摇头,“他们去京市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朵朵这会刚吃饱,嘴里吐着泡泡玩,江绿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红扑扑的小脸蛋,“没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即便是到了后世,这病也是没有特效药的,有人幸运,最后好了,但也有更多的人没那么幸运。
她希望任素秋是幸运的那一个,可要是许愿就能实现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了。哲学系的江绿又一次陷入矛盾。
朵朵吐着泡泡就睡着了,嘴上还留着一个大泡泡,江绿给她掖好被子,自己则披了外套下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