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来找江绿要钱的。”周春禾缓缓说道。
“我,我是来看我外孙的,要钱不过是顺道的。”江加福声音越来越小,心虚了。
“你说你要不做后面那件事多好,非得给自己招黑。”
“什么事?”
“要钱那事。”周春禾指明。
江加福嘴唇蠕动,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扫女儿这兴,可是没烟抽的日子太难熬,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能委屈自己。
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女儿,他一向是这样的选择。
周春禾的拳头拽着,又上前了一步,江加福心里直呼完蛋,今天估计这顿揍免不了了。他死死地拽着口袋里的三块钱,打一顿也好,只要不拿回这钱。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女婿的拳头。
江加福睁开眼,周春禾就直直地站在他的面前,嘴里叼着一根烟,点上了。
周春禾眯着眼睛,越过江加福看着身后欢腾的河水,吐出一个烟圈,开口道,“以后别向江绿要钱,实在缺钱,你找我,当然我不一定能给,但是万一呢,要是江绿心情好,我保不齐能给你仨瓜两枣,要是你给江绿添了堵,那就不是仨瓜俩枣了,三拳两腿也是可能的,更或者,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周春禾说得不轻不重,烟雾缭绕里,江加福早已吓破了胆,跌跌撞撞跑了……
时节已经是夏末秋初,午后的太阳虽然热辣,但是不会烧着人头皮发麻,白霎霎的阳光透过树枝,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暗点,大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江绿穿着枣红色外套,下身穿着黑色的土布九分裤,不像别的妇女那样穿着宽松,裁剪得当的衣服把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乡亲们惊叹之余,都来问江绿这一身衣服是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江绿笑笑。
“啧啧啧,老周家的人个个都有能耐。”妇女们称赞道。
“下次我在乡里摆个摊,各位阿姨婶婶来捧场,我不收大家手工费。”江绿把消息散发出去。
周春禾听得一愣一愣,拉着媳妇就问,“你要摆摊?”
“嗯,不过还得等等。”
“小娘们,咋想一出是一出呢?”
“我不仅要摆摊,我还要开店呢。”江绿笑道。
“疯了吧?还是喝醉了?”周春禾只当媳妇是开玩笑。
第77章 77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满月一过,林老师就上门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罐子的茶油。王家坝村的规矩,女人坐月子期间,是不宜见外人的。
“今年的新茶油?”江绿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哪能啊,今年的茶籽还在树上呢,需得霜降了才能摘。”林文舒笑道。
江绿笑笑,“那你这油保管的挺好的,透着一股子香气。”
林文舒就抱起小周天,说道,“给你熬过了,是熟的,所以散着香味,你不是说要用茶油浸南瓜干么。”
“难为你还记得这事。”江绿感慨道。
“那不能忘,你帮我稳住了工作,这点事我要记不住,就枉为人师了。”
“奶水可还够?”林文舒又问了一句。
就见江绿苦笑一番,“不咋够。”
“我猜也是,你这做了个月子,眼见着瘦了不少,奶水要是够才奇怪,用那黄豆炖猪脚试试,兴许有些用。”林文舒把自己当初的经验传授给了江绿。
“可别再提猪脚黄豆,我现在做梦都是猪脚。”
“试过了?”
“嗯,春禾基本每次从县城回来都带回来一只猪脚。”
“你这待遇在王家坝村也是独一份了。”林文舒就说道。
“卖菜的那点钱几乎都用在了催奶上,把我婆婆愁的,又不见我长肉,都要急死了。”江绿自我打趣道。
两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周春禾回来了,手里果然提着一只猪脚,一进院门就开始叫江绿。
“那行,你先养着,我回去了。”林文舒起身。
“你家那菜种得咋样了?”江绿想起来这茬。
“没种了,春禾没和你说?”林文舒叹气道。
“没有啊,怎么不种了?”江绿诧异。
“也不知怎么的,种下去的菜总是不成气候,不是枯死就是连根烂掉,同样的天和地,别人家的菜都好好的,就我家这样。”林文舒苦笑。
江绿接过孩子,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说道,“别着急,好好找找原因。”
林文舒走了之后,江绿还在想菜不能成活的事,王建国种菜的手艺虽说比不上刘贯山,但是比村里的大部分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周春禾都能种成活,他种不成活?
“媳妇儿,娘问你今天的猪蹄你是想吃红烧的还是炖汤?”周春禾推开门就问道,顺势坐在床边逗儿子。
“能不吃吗?”江绿一脸苦相,三天就有两天吃这玩意,她都快成猪蹄了。
“不能。”周春禾只顾着逗儿子,连头都没回,“来,给爹笑一个。”
小家伙却不领情,被周春禾一逗弄,不但没笑,反而哭了。
周春禾抱起来哄,小家伙越哭越大声。
“给我。”江绿接过去,还真是奇怪,一到了娘怀里,就不哭了。
“我再试试。”周春禾伸手过来,不死心。
可是一到他怀里,周天又开始哭起来。
江绿又接了回去。
周春禾气恼,“小子,我是你爹嘞,你还能不认爹?”
不服气,又接了过去。
反反复复接过去几次,周天就反反复复哭了几次。
“爹,你是我爹!我不碰你了,行不?”周春禾缴械投降,彻底死了心。
“这哪是生了个儿子,生的是祖宗。”周春禾又喃喃道。
江绿在一旁早乐得前俯后仰,“天天还得是我的军大衣。”
“不行,你再给我生个小棉袄。”周春禾撅嘴道。
“自己生去,我是不生了。”
“我自己生?我和谁生?”
“爱和谁生就和谁生,我反正是不生。”江绿抱着儿子挪到一边,背对着周春禾。
“话说,你已经出了月子了。”周春禾灵机一动。
“是又咋样?”
“今晚让周天和他奶睡。”周春禾嘿嘿道。
江绿就猜到了这厮肚子里盘算的是啥,“不行,他晚上要吃奶。”
“吃奶再抱过来。”周春禾铁定心要从儿子手里夺回媳妇。
“他还这么小,你这当爹的忍心看他折腾?”
“那你忍心看我折腾?”周春禾眼巴巴看着媳妇。
江绿就有些于心不忍了,这段时间他的确是憋得――
但是,
“再忍忍吧。”江绿权衡后还是牺牲了娃他爹。
“小娘们,有了儿子不要丈夫,和你过一辈子的可是我。”周春禾往儿子脸蛋上捏了捏,以泄私愤。
“来日方长,还望夫君慎重。”江绿一把拍掉周春禾的手。
“哼!”周春禾起身,顺手在媳妇臀上拍了一下,又掐了一把,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吃不到,摸一摸也是好的呀。
哪曾想,夜里江绿喂了奶,周春禾抱着孩子哄睡着了,就给放到了另外一头,又给掖好了小被子,然后火速掀开媳妇江绿,一骨碌爬了进去。
“天天呢?”江绿问道。
“睡着了。”
“在哪里?”
“那头。”
“怎么能……”
“别说话。”江绿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上了,周春禾高大的身躯俯身而下。
月亮偷偷地爬了上来,躲在树梢里,窥探着屋子里的一切。
“唔……”江绿快要窒息的时候,想起一件要紧事。
“又怎么了,祖宗,你让我弄完。”周春禾箭在弦上,迫在眉睫。
“刚刚忘记换尿布了。”
“等会再换。”
“不行,会红屁屁。”
“草!”周春禾头一次当着儿子的面爆了粗口。
江绿就要起身,被周春禾一把按了回去,“你保持这个姿势别动,我来。”
江绿哭笑不得,看着周春禾迅速爬到那一头,先把干净的尿布塞进被子里捂暖,然后轻轻掀开儿子的小被子,慢慢地扯下尿布,再把那已经捂暖的干净尿布给换上,最后还细心地把尿布整理好,重新给周天盖上小被子。
整个过程,小天天睡得香甜,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见此情景,江绿突然想到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她没看错,这厮粗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细致入微的心。
“呼,搞定!”周春禾做完这一切,窃喜,回头看着媳妇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那舒展开来的两条腿在向他召唤。
“继续!”周春禾用口型说道。
江绿心神荡漾,芳心大开,通过刚刚那一幕,她已经被眼前的汉子完全给迷惑住。
俯身而上,十指紧扣,恰似两尾鱼,交缠在一起……
“啊!”一声惊叫划破长空。
“叫啥?”他还没进去呢!
“不是我!”江绿惊慌道。
“草,有人!”
周春禾直接翻身而下,连鞋都来不及穿,直奔屋外,就见一条人影,仓皇而逃。
“是谁?”江绿也赶出来问道。
“你在家关好门窗,我去会会。”周春禾边说边追了出去。
江绿拢了拢披着的衣裳,正要转身进去,看到窗户下横着一条板凳,凳子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只鞋,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清光。
一阵寒意袭来,江绿下意识拉紧了衣裳,“会是谁?”
第78章 78 你说了不算
今晚的月色皎洁得诡异。
那黑影一瘸一拐,显然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崴到了脚,这会他正瘸着腿,拼了命往前跑。
可是他选错了方向,往村西的荒地去了,大概是想藏身进稻草垛子里去,可周春禾是谁,扒层皮都能蹦Q三百回合的泼猴,更别说这平坦的荒地了。
几乎是不到一刻钟,周春禾单方面宣告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接下来就是看猫怎么收拾这只偷腥的老鼠了。
一把扯过那人捂住脸的双手,周春禾看清来人,正是王兴全!那个在学校偷看老师洗澡,被开除回来的高中生。
“春禾哥,我错了,我认罚,您要什么我都答应,只要别打我。”王兴全此刻像个八爪鱼瘫软在地上,求着周春禾别打他。
“你说了不算!”周春禾举起的拳头雨点般落下,但凡这小子能表现出一点读书人的斯文,周春禾都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
想到媳妇娇羞又大胆的样子有可能被这小子看在了眼里,周春禾心里的愤恨噌噌噌往上涨,直击脑门,那一瞬间,周春禾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丧失了理智,精壮的躯体化身钢铁巨人,每一拳都打得王兴全生不如死,招招致命,却又不能立马要他的命。
作为身经百战的街溜子,周春禾十分明白如何折磨一个人最是痛苦,立马要了他的命都是轻的。
于是那拳脚就落在了王兴全的背上、腿上、脸上……王兴全几乎没了人样,蜷缩着身子,在地上苟延残喘。
远处几点星火移动,正朝这边走来。
周春禾只是望了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谁来都没用!
“春禾!”江绿发现了周春禾,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男人。
再打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儿呀,兴全,兴全……”王红堂赶来,扑在儿子身上,叫着儿子的名字。
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见到这个场面,大家都沉默了。
“放开我。”周春禾冷冷说道,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王兴全,其他的人压根不在他的眼里。
“春禾,春禾,我是江绿。”江绿死命地抱着周春禾,试图用她的声音和体温唤回丈夫的理智,在他耳边一遍遍说道,“想想我们的儿子,你要是打死了他,咱儿子就得受他一辈子拖累了,你想想……”
“春禾,得饶人处且饶人,莫搭上自己的性命。”二爷也上前劝道。
终于,周春禾看了看媳妇。
“好好想想,为了这种人,不值得搭上我们一家人的幸福。”江绿看着他热切地说道。
“啊!”周春禾大喊一声,一拳打在旁边的一棵枣树上,惊得无数的鸟扑簌着翅膀,仓皇而逃。
江绿忙用双手握住周春禾的拳头,一片温热,他的手在流血。
王红堂见周春禾住手了,忙叫自己人给儿子抬了起来,先是远离周春禾,然后朝家里飞奔而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说周春禾一个不字,不仅仅是因为他平日里威严的做派,更是因为这一次,王兴全的所作所为太令人作呕,完全不值得任何的同情,甚至不少人在心里大呼过瘾,早就有人想这样收拾一下王兴全这样的人间败类了。
江绿用自己的衣裳裹住周春禾的腥红的手掌,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家。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王红堂总算是多吃过几年粮食,多走过几座桥的。第二天天刚亮,他就亲自上周春禾家的门道歉了。
手里还提着不少的东西,整条的香烟,还有酒,一众的干货,都是平日里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堆在院子里,很是惹眼。
周春禾不愿搭理他,连床都没下,朝外面说道,“让你儿子自己来。”
王兴全面露难色,“兴全这会还躺在床上,他实在是来不了,春禾啊,看在叔的面子上,你饶恕他这一回,等他好一点,能下地了,我让他立马来给你认错。”
话音才落,周婆子一盆水从里面泼了出来,“是谁这么一大早说这生了孩子没屁眼的话,你和你媳妇被人偷看了,你家被人翻墙了,你能善罢?”
王红堂脸上讪讪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解释什么,就见江绿收拾好,开门出来了。
“江绿,你替叔给春禾说说。”王红堂病急乱投医。
“叔,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叔,并不是因为你值得尊敬,而是我是个有教养的人,昨晚就算是春禾把王兴全打死了,这事也说得过去,我们这叫正当防卫,不信你去问问派出所的人。”江绿把事实稍微夸大了点说,王红堂不能真去问派出所的人,她很有把握。
“是,是,所以叔过来感谢你们的不杀之恩。”王红堂勾着身子,卑微道。
“实话和您说,这事我们也处理不了,想了想去,还是报警处理,对你我都好。”江绿就说道。
“对,就该报警。”周婆子立马附和道。
“报警?”王红堂脚一软,差点跪下去,“别呀,老大姐,侄媳妇,能不能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不要报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