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瑜亲自为她斟茶，“李姑娘，我的命都是令尊和你救下的，没有你们父女我这会尸首都凉透了，我是诚心诚意想和您和李家长期合作，我有钱你们有人脉，希望您能给杜某一个机会。”
作为杜家的家主，他岂会不明白李家搭梯子的意思，他很愿意，巴不得求不来的机会，哪能放过。
外人都知道杜家有些风雨，而实际上杜家的情况比外人预计的还要糟糕。
不光总兵贪心要钱，其他家的商贾也频频下黑手想要趁机吞掉杜家，大笔的财富，大量的店铺田庄银钱，太诱人了。
父亲死了，以前能罩着杜家的势力也被新帝清洗，剩下的压根顾不上杜家，主动过来的也是一个宗旨，要钱。
杜家一夜之间成了肥肉，人人都想吞了他。
李玉莞尔一笑，用手撑着下巴，望着他调侃，“其实我也想要钱，跟他们目的相同，并无区别。”
说完还朝他眨眨眼。
“杜某已经成亲了，儿子都六岁了，姑娘此举不合适，我怕被令尊撕碎了。”
杜瑜眼神没有波澜，什么人能碰，什么人死都不能碰，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李玉直起身体，哼了一声，“也没什么，当今狗皇帝是大皇子，篡权夺位，逼宫发动政变才得的帝位。即位后就杀了所有皇子，连未成年的也没放过，有逃出去的，现在也死差不多了。”
“够狠的呀。”
杜瑜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点生路都不给。
“不光如此所有曾经反对他的都遭到了清算和报复，宰相被全家灭门，脑袋被割下来挂在城门上。”
“嘶！竟然如此惨烈……我的天。”
杜瑜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靠想象也能猜到京城是血流成河了。
好似脖子被人掐住了，无法呼吸，心头沉重犹如压住了巨石。
李玉微微低头用手转动着茶杯，眉眼低垂，纤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翻腾的情绪。
“先帝爷临终前几年对我家和顾家等几位一等世家极尽所能的试探打压，收回了兵权，我爹被几道御令召回京城，压在京城不能动弹。”
“老皇帝疑心你们，还不顾情谊打压，这就是新帝能夺位成功的原因。”
杜瑜靠在靠垫上微微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是啊，天意如此，早两年我祖父感觉不对，就让人悄悄在我外祖家族地买下山头作为后手，并提前买了田庄和店铺，顾家和我家一直是多年生死之交，也紧跟其后做了些布置。”
“原本只是多留条路以防后患，没想到新帝一登基就迫不及待血洗京城，导致我们来不及做好万全准备，得了消息就赶紧送了族人出城，护卫族人过程中我二叔二婶惨死，族中哥哥也有死伤。”
李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顾磊父亲，顾辛他爹，顾爷爷兄弟一房，嫡出一脉几乎全部战死，我二叔和顾大伯顾三叔等朝中重臣的尸首被挂在城门楼上……”
“够了，别说了！”
杜瑜突然大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捏紧拳头，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顾李两家是一等世家，战功赫赫，威名远播，顾爷爷当年也是一员虎将。
李家这一代李老大是最厉害的，也是当朝最为杰出的武将，甚至被人成为名将，李老大属虎的，人称李老虎。
不光百姓们崇拜李将军，连敌国的皇帝和百姓都怕李老虎。
奈何先帝爷临终前几年是李老大威名最盛的时期，几乎是战无不胜，民间百姓把他誉为战神。
先帝爷开始忌惮李家，顾家，两家有几代人的生死之交，私底下联系很紧密，从顾磊他爹娶亲开始，先帝爷就一步步试探打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最后更是一意孤行收回了李老大的兵权，这就是李家不得不逃亡的真相。
兵权不交不行啊，全族几百口人命捏在先帝爷手里，亲眷联姻的家族，九族的性命都岌岌可危，李老大别无选择。
他奉命回来上交兵权，选择跪伏在帝王脚下，留一丝喘息之机。
丞相在他回朝那日就哭着说，猛虎被压，我朝即将大祸临头。
果不其然，先帝爷突然驾崩未留圣旨，其实被人下慢性毒毒死的，有日子了。
先帝爷晚年错误决策，导致了一连串的后果，惨事一夜之间爆发，京城官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第40章 告状
对于杜瑜这样常年做生意的商贾，家边境生意也是常做，近距离感受李老大的威名和实惠，在李老大管辖的边境城池，百姓安居乐业，法治有度，从无祸患。
在百姓眼里，李老大是神邸一样的人物，在杜瑜心中也是如此，他父亲不止一次和他诉说过李老大的威名和战绩，以及如何爱戴百姓，满脸满心都是崇拜之情。
结果李家却遭遇这样不公平的对待，杜瑜心中也难掩愤恨。
平复了心情，杜瑜抱拳，“对不住，我不该提起您的伤心事。”
李玉抬起头已经收敛了情绪，浅笑摆手，“都过去了。”
“在下不才，愿追随李将军鞍前马后，别的我不行，可我有钱有人，原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杜瑜并非一时冲动，在得知他们是李家，是李将军的时候他就激动的一夜没睡。
彻夜的思考让他决定紧紧抓住机会，哪怕给李将军牵马他都是愿意的。
打小他最崇拜的人除了父亲就是李将军，而李老大是他们父子俩都非常崇拜的英雄。
李玉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我现在不能答应你，我要回去问过我祖父和我爹，这件事由长辈决定，我可以给你传个话，但我不能保证有结果，我李家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我明白，杜某愿意接受任何考验。”
杜瑜一脸郑重。
“嗯，提个醒，做饭的时候分早晚，中午不要做饭，难民跟得太紧，目标太大了，也不要频繁做肉，我怕会引起哄抢。”
“我知道了，这就吩咐下去。”
李玉点点头才下了马车回到自家马车上。
“去哪儿，饭好了，你吃点吧。”
王氏给女儿留了馒头和菜。
“你们吃了没？”
“吃过了。”
李玉这才点头洗了手吃饭，杜家有钱，饭菜也比较好，带的东西很多，多半都是粮食和吃食。
“味道不错呀。”
“用肉做的，味道当然好了。你和他谈过了。”
“谈了几句，没说正经事，后头让我大哥和他说去。”
李玉吃饭很快，一个馒头和一碗菜一扫而光。
王氏给女儿倒了些茶，“他家能用么？”
“能用不能用的走着看。”
李玉喝了茶漱了口，才靠在那歇一会。
林月和顾林氏不在车上了，杜瑜贴心的给她俩单独安排了马车休息，这样不用太拥挤。
“睡一会，他们要启程了。”
“嗯，水我给你们打好了，喝我打的水。”
李玉合衣躺下交代了一句。
“知道了，我之前把你打好的水给他们做饭的下人送过去了，用的就是我送的水。”
王氏给女儿盖上薄毯子，轻轻拍了拍。
李玉在马车里睡下了，车队再次启程。
马车一直晃悠，李玉睡了一觉才爬起来，喝了两杯水解渴。
中间略微停了一小会，给马匹喂些草料歇歇脚，让大家去方便一下。
顾三婶去看了顾林氏和林月回来，不高兴的埋怨着：“一天到晚吊个死人脸，真是要命。”
马车里没有别人，李玉下去打水顺便给车队也打点水，偷偷替换成空间的泉水。
倒不是假好心，而是大家在一个车队，现在有人做饭照顾他们，比以前轻松太多了，这些人不能生病，他们倒下了又得婶子做饭，多辛苦呀。
李玉为人热情开朗主动帮忙，让杜家下人对她很有好感。
王氏笑了一声，“实在不行让磊子娶了她算了，不喜欢再纳妾么。”
“那可不行，我决不答应，我顾家如今已经损失巨大，要的是当家主母是顾家宗妇，她敢进顾家门，我就一头撞死在亡夫灵位前，我说到做到。”
顾三婶言辞铿锵有力，表情十分认真。
王氏拽着她坐下，“我随口说一句，你急什么。”
“我不和你玩笑，林月决无可能进顾家大门，她愿意死是她的事，于我顾家无关。”
顾三婶已经开始怨恨林月了，去也是看嫂子的，不是为了林月，烦死这人了，像狗皮膏药一样，不娶我就死给你看，纯属有病。
“好了，别恼了，以后冷着些，慢慢来吧，这孩子可能受的打击有点重，不过这性格想要在乱世之中活得好，难。”
王氏摇头，本来是很可怜这孩子的，但林月实在不会做人做事，反倒把大家的同情心给磨光了。
这乱世之下，谁家不死人，谁家锅底没有灰，你要自己坚强起来，不能靠别人的同情怜悯过日子呀。
“教养不好，误入歧途了。”
顾三婶翻个白眼，拿出箩筐开始纳鞋底，这是给公爹做的。
王氏也在做绣活，给丈夫儿子做鞋子，没法子如今跟前没有奴仆，这些事就女人会，只能自己干。
“玉儿不是买了好多鞋子么。”
“别提了，玉儿那懒丫头，不会做针线活，做出来东西丑的要命，要么是我做要么是针线房做，我都发愁以后她嫁了人可怎么办。”
“爷们不嫌弃就行，碍别人啥事。以玉儿的能耐就算不嫁人一身本事也能过好。”
顾三婶打心里喜欢李玉，盼着她能做顾家长媳，以后儿子也有长嫂可以依靠，但现在说这话不合适。
“只要夫家不嫌弃她粗鲁就好，我只盼着她过得顺心如意就行。”
王氏笑了笑。
顾三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现在说太早了，坏了事老爷子要生气的。
天黑之前他们到了驿站，这驿站也接散客，给钱就行，如今乱世能赚点钱谁会嫌钱多。
李玉下车帮着去安顿马匹喂上草料，给马刷洗一下明早要走，明早再干来不及。
忙活一大圈才算消停。
李玉回屋吃过饭，准备休息一下，就听到杜家下人来禀报了。
“李姑娘，有个事求您。”
“进来说。”
是个小厮，杜家没带女人，往来运货都是爷们。
“那个林姑娘说我肮脏，不喝我熬的药，您看这怎么办，我们大爷让我们好好照顾林姑娘，她无故摔了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家小厮只有十四五岁大，人也干净伶俐，这会委屈的诉苦。
顾三婶气坏了，脸都沉了下来，当即拿了荷包打赏他。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林姑娘脑子有点毛病，出来时家里人都死光了受刺激了，实在不方便说太多，你别当一回事，你也甭管了，赶紧休息去吧。”
“哎！谢谢夫人。”
小厮得了赏赐高兴的走了。
第41章 扇
顾三婶气的扭头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对王氏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一天不作妖就难受，我……”
王氏也冷了脸，“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是有多金贵，我们现在吃喝都是杜家的，还跟人撒泼像什么样。”
“我去看看。”
顾三婶刚要出门，就听到隔壁传来顾磊发怒的声音，嗓门挺大想装聋都不成。
“林月你是有病吧，你要死死快点，道边就是野林子，我把你扔出去省事了，嫌人家脏，你算什么东西，你脑子坏了吧。”
“这一路吃喝穿用，哪样你自己掏钱了，干活你会什么，嫌弃这嫌弃那，我还嫌弃你是个累赘废物，你怎么不死去。”
“我警告你，再作死，我一掌拍死你，你爱吃不吃，不吃死去。”
顾磊踢开房门，骂了一通就走了。
那两巴掌是顾林氏扇的。
刚才顾林氏去打水散散步，老坐马车也难受的很，回来就遇到小厮给她告状，正好顾磊在身边。
隔壁屋传来林月悲呛的哭声。
顾三婶一听也不用自己去做恶人了，干脆坐下了。
“真是要命。”
要说刚开始大家都理解她心里苦，家人都死了，可走了一路已经没人再同情她了。
这里每一个人都死了亲人爱人，顾三婶和顾林氏更是成了寡妇，三婶娘家也死了人，父母也死了，她父亲是重臣，逃不过。
所有的悲苦都压在心里，不比林月好多少。
林月一再作夭磨光了大家对她的怜悯和同情，顾磊一介贵公子更是被磨得脾气暴躁，母子关系如同水火。
李玉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准备出门。
“你还做什么去？”
王氏出声唤女儿。
“去看看货物，驿站经常丢东西，我去打点热水给你们泡泡脚，松快一下。”
“好。”
王氏笑了笑。
李玉去厨房见有人忙乎烧热水，杜家的厨子看到她来，笑着打招呼。
“姑娘你来做什么，我一会把热水给你送进去。”
“我来看看货，怕丢东西，临睡前多看一眼，顺道就把热水端回去，你们也辛苦一天了，少跑一趟也轻松。”
“不辛苦，我们干的就是这活，我们乐意伺候老爷子和李将军，您别跟我们客气。”
“谢谢您了。”
李玉再次道谢，端了一桶热水走了。
旁边的小厮凑过来厨师说话，“马叔，还是李家人懂礼，顾家人也不错，唯独那个林姑娘事太多了。”
“你管那么多，背后嚼人舌根子小心大爷抽你嘴巴子，快去干活，人赏钱都给了。”
“好，我这就去。”
小厮端了热水给两位老爷子他们送过去。
李玉拎了水回去给两个婶子泡泡脚。
“他们给爷爷把热水也送过去了，这杜家人照顾的仔细，省了咱们好多事。”
李玉也泡泡脚松快一下。
“有杜家人在，你们几个能轻松些，要不然光你们忙活，实在太累了。”
顾三婶也知道他们几个人是最辛苦的，里里外外安顿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最是操心受累。
“我们年轻，这点累不算什么。”
李玉洗完倒了水，又给水壶里添了些水烧好放一边，晚上渴了就能喝，这才去睡了。
顾三婶心里受用，这孩子知道心疼人，做事麻利又仔细，处处妥帖，要是能嫁到顾家来，她就不用发愁以后了，更不用担心辛哥的教养。
好媳妇旺三代，林月决不能进顾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