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你现在真好看。”
“嗯？”
林月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李玉眉眼弯弯，笑着回答她，“我说你比以前好看。气质都不同了。”
“以前心里有怨气，瞅谁都欠我八百两，身上戾气重，怎么会好看，不说相由心生么。我回想以前，也像做恶梦似得，那是我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那么矫情讨人厌。”
林月抬起头，脸上多了些许感伤和唏嘘。
“……”
李玉没说话，但也能感觉到林月成长了，代价很惨重。
“我今儿看到杜慧兰问你簪子的事，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才恍然发现我以前真可笑，到处丢人还不觉得，人只有照镜子才知道自己什么样。”
“你娘为什么不疼你。”
“我家还有个弟弟，我娘生了我没有得到重视，我祖母不喜欢我娘，可这门亲事是祖上定下的，不好悔婚。”
林月平静的诉说着家事，以前生怕别人知道嘲笑她，现在是无所谓，放下了。
“我娘一直记在心里，偏生我是个姑娘，不是她期盼的儿子，有姑姑做前车之鉴，外祖家咬耳朵的人也多，祖母在时我还有人疼，祖母去世后我娘没了辖制的人，越发肆无忌惮，什么都摆在脸上。”
“我姑姑那人脾性你也知道，温柔和善不会吵架争锋，处处容让我娘这个嫂子，念着家里的情分，对我多有疼爱包容，也让我娘以为自己很厉害，犹如登云梯在她眼前……”
“她怎么能教你做……那种事……”
李玉艰难的开口，表情一言难尽。
“她不光教了，还给我药，让我悄悄扔了，我做不出那种下贱事来，我娘知道我没做就给了我嘴巴子，关了我三天不给吃的，差点饿死我，我爹后知后觉同她大吵一架，她才有所收敛。”
“那你爹不为你说话么？”
“我娘这么肆无忌惮无人管，老话讲教妻教子，你说是谁的责任？”
林月歪歪头笑的凄凉，满脸讥讽之色。
李玉表情怔愣，一时没法收敛脸上的表情，望着她满是心疼和怜惜之色。
林月微愣，果然善良的人怎样都是善良的，衬得我像讨厌鬼。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自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我无路可逃，不知道该埋怨谁，该恨谁，只能紧紧纠缠表哥，他是我唯一的浮木。”
林月仰起头满脸倔强和凄然，“我知道他们死了，尤其是我弟弟没逃出来，有一瞬间我竟然感到了轻松和释然，你说我是不是个畜生，好歹他们锦衣玉食养大了我，我竟然……”
李玉叹息一声，伸出双臂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坚定不移的温暖。
“玉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嫉妒你么，你像镜子，照见了我的丑陋和卑劣，我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也不全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是啊，我终于不用做我不想做的事了，这一路上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姑姑说的对，她其实并不幸福，她不希望我和她一样挣扎痛苦，用尽一生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林月闭了闭眼，脸上有了释然的泪水。
擦掉眼泪，笑了笑，“我今儿逛街时就想，好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玩闹了，以前整日想着怎么讨好别人，讨好表哥，我都不记得上一次笑的这么开怀是什么时候，原来做自己可以这样快乐。”
“傻瓜，往后余生你要先好好爱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事。”
“玉儿，谢谢你，一路拽着我，把我拉出深渊，我之前是故意欺负你的，就是嫉妒你，对不起……”
林月拉着她的手诚恳地道歉。
“你都道歉过很多次了，我原谅你了，我们一起死里逃生，我希望你好好的。”
“我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再犯傻了，老天也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释然的笑了。
林月经历了痛彻心扉，生死磨砺，痛定思痛，大彻大悟。
李玉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
二人有说有笑，林月放下包袱后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整个人从内向外散发着被苦难磨砺后的通透于温柔。
王氏和顾林氏过来看看孩子们。
“夫人好，姑姑您吃过了么，我去给你们倒水。”
林月倒了热水。
“天快黑了，喝点蜜水吧，喝茶容易走困。”
王氏见她行为举止气度都很好，像是被洗练过后的澄澈，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你终于想明白了，好孩子，苦尽才能甘来，婶子祝福你以后越来越好。”
林月屈膝行礼，态度郑重，“夫人，之前晚辈不懂事一个劲作夭，还说了那样冒犯的话，对不起。”
“傻孩子，你已经道过歉了，不必放在心上，我晓得你心里苦，如今瞧你终于想通了，多漂亮的美人啊，老哭鼻子太让人心疼了。”
“夫人谢谢您这样帮衬教导我，我会学着坚强，学着勇敢，不辜负死里逃生才换来的一条命，这是我最后的福气了，不能再糟蹋了。”
林月眼里含着晶莹之色，坦然直视着王氏，认真地保证。
第63章 下棋
王氏欣慰的拍着她的手笑的开心，“月儿，你是个善良紧守底线的好姑娘，老天爷疼憨人，过去的就忘了吧。老天爷对每个人的磨砺都不重样，这是属于你的劫难和考验，熬过去你会苦尽甘来，涅重生。”
“我听您的。”
顾林氏望着侄女满脸心疼，握着她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姑姑，我会好好读书，您别为我担心，等孝期过了，还请您为侄女做主婚事，我放下了，不会再强求，我想去找属于我的幸福，愿意全心全意待我的人。”
林月终于想通了，我凭什么不能找一个认真爱我，眼里只有我的男人呢。
我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凭什么呀，你顾磊再好，眼里没我，我也不稀罕。
顾林氏一个劲点头，眼里有着晶莹之色，“好，好，姑姑一定给你做主。”
“姑姑，以后不要和表哥生气了，以前是我不懂事让您为难了，等去了顾家，您还去学堂教书吧，如今顾家上下都需要人帮衬，您跟着三婶一起帮忙，对表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月也是依赖这个亲姑姑的，这是比亲爹娘还要疼爱她的亲人。
“好，我听你的，教书这事我能干。”
“等到家了，您和三婶一起去看望族里的老人，挨个慰问一番，您是长嫂，有些事表哥不方便出面，您得站出来说句话，只要心意到了，大家会明白的。我也是这几日才懂，做和不做终究不一样。”
林月低头苦笑。
“好，我听你的。”
顾林氏抱着侄女掉泪，她们娘俩都是苦命人，人生半点由不得自己做主，被人当货物一样推来送去。
“哎呦！这才是苦尽甘来，希望到眼前了。我前儿说让俩孩子就伴去王家读书。”
王氏笑着拍手，打圆场，别让顾林氏哭，她身体不太好。
“姐姐，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孩子，我是个笨的，也就你们不嫌弃我。我这人牛心左性，我要是做错了你只管训我就是，这一路都是你们照顾我们，我心里念着恩呢。”
顾林氏站起身给王氏行礼道谢。
王氏笑了笑将她拉起来，“你呀，以后要学着打理族务，给你儿子帮把手，磊子是个孝顺孩子，多关心孩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王氏一直认为顾林氏是个有福气的女人，莫名其妙得了个好爷们，虽然不相爱，可爷们有责任心对她也不差呀。
一辈子也不用辛苦管家理事，只管风花雪月，不用操劳。
她还就是有这个命，丈夫死了儿子接力照顾她，这是她的福气，别人学不来。
“我记得了，听你们的，我错了我改。”
顾林氏不犟嘴，懂得好歹。
“我来看看你们安排的可妥当，还有提醒你们，莫要参与杜家事，那个蕙兰没人教有些耽误了，婆媳俩也有纷争，你们是晚辈可不能搀和进去，让人说你们教养不好。”
“是，娘，我跟杜大哥说过了，等安定下来，给他家找个懂礼的嬷嬷过来教孩子，杜大哥挺高兴的。”
“婆媳三代人，矛盾多，他媳妇其实懂礼，但做不得主。”
王氏一眼就看出他家问题太多。
“我们记住了，咱们要住几日？”
“过两日你哥哥们就该到了，住不了几日，你们谈得如何了？”
“谈差不多了。”
“行。”
“月儿，你也大了该学管家理事了，我的路你不能学，等安顿下来。我在这有铺子和田庄，给你拿去学着打理，之前你姑父做主在这买的产业，如今还真用上了。”
“有不懂得你只管听王家长辈的，或者私下里问你玉儿妹妹就好，王家不轻易收外人入学，你可是得了大便宜，去了要好好学本事，珍惜机会。”
顾林氏将林月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耐心又温柔的替她打算。
林月用力点头，“姑姑，你放心，这回我再也不做歪门邪道的事，不给你丢人。”
“好，我信你，你放心多时有我在，顾家就是你的后盾，莫怕。”
“姑姑……”
林月抱着她哽咽的抽泣。
姑姑从来没有嫌弃我，是我做错了，不是姑姑不疼我了。
“姑姑能给你的只有金银俗物，能帮你的地方不多了，这回可要抓住机学本事，姑姑希望你过得幸福美满。”
“……”
顾林氏安慰了林月，擦干了眼泪，看到侄女焕然一新，也是十分欣慰。
“这回放心了吧，我就说我闺女能把人劝回来，你还担心的要命。”
王氏也笑着安慰顾林氏。
“有玉儿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姑姑是怕我再犯牛脾气作夭，和玉儿妹妹无关，是我不懂事。”
林月擦干眼泪。
“不用解释，看你们都好着，我们做长辈的也放心了，你姑姑夜不能寐，一直惦记你，月儿，别辜负了真心疼爱你的人。”
王氏笑着提点她。
林月用力点头，是啊，我也有真心疼我的姑姑，我并不孤单。
“娘，爹把地契给我了。”
“你先收着，回家再说，我们走了，你们早点歇息。”
“好。”
“看看书，王家能人辈出，你们可别露怯了。”
顾林氏用手点点她们。
李玉嘿嘿笑，“忘不了，我们今儿还练字了。”
“这才乖。”
王氏和顾林氏告辞离开了。
林月哭过一回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洗了脸，不过整个人却轻松许多，人也通透了。
“你看你像花猫一样，太丑了。”
李玉指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嘲笑她。
“去，不带笑话人的。”
林月呸她一口，自己照了镜子也忍不住笑了。
天快黑了，也做不了绣活了，两人拿了棋盘出来下棋玩。
结果林月只有被虐的份，她不服气，屡战屡败，越挫越勇。
“这读过兵书是不一样哈，我就不信了，我比你差哪了，难道下棋也不如你，不行，再来一局。”
林月气呼呼的，撸着袖子要再战。
“来就来，谁怕你，你顾头不顾腚，不输才怪。”
李玉得意的翘着下巴，洋洋得意的表情，把林月气的鼻子都歪了。
第64章 明白
接下来这几日并没有出门，每日老太太那转一圈打个招呼，陪老人说说话。
林月和李玉关系也很融洽，不再闹纷争矛盾，互相容让，相处也很愉快。
她放下了执着和过往，笑容也多了，人开朗了，瞧着温柔可爱，说话也没有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反而温和平顺，整个人透着贞静大方。
顾磊和李睿跑到杜家花园来找俩姑娘。
俩人在凉亭里纳凉，李玉在刻木头做玩具，给蕙兰做个机关玩具，林月在做绣活。
两位姑娘守孝穿的素净，坐在凉亭里专心做自己的事，石桌上摆着茶盘和果子，一动一静，气质各不相同，却又和谐共处，美人如花气质各有不同，构成一副赏心悦目的图画。
“你俩跑这来了，让我们好找。”
“李大哥，表哥。”
林月起身行礼。
“自家人不用多礼。”
李睿和颜悦色的抬手阻止她行礼。
“表妹你绣什么呢？”
顾磊好奇的伸着脖子。
自打林月不在执着，顾磊对她态度反而好很多，不过依旧紧守礼教。
“给杜老太太做个抹额，我们在人家里叨扰这些日子，我想着送个物件表表心意。”
“不错，你哪来的珍珠。”
林月和顾家一起逃出来的，是去做客的，压根没有行李，身无长物。
“玉儿妹妹给我的，怕太简薄了不好看。”
林月浅笑，眉眼弯弯，应对大方，看顾磊的眼神也不再痴迷，反倒是清亮透澈了。
说起来，表哥这个狗脾气也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主，换个人只有受他气的份，以前我咋这么想不开。
“绣的不错，比玉儿绣的好看。”
顾磊瞥了眼李玉。
“她绣活好，本来就比我做的好看，不用你提醒。”
李玉头都没抬就认了，林月的绣活确实做的灵动逼真。
“那你给人送个啥？”
“这不是在干么，我看他家蕙兰岁数小正是爱玩的年纪，给做个小玩意哄哄。”
“哦。”
顾磊跑去看李玉做了什么。
做的是飞舞的小蜻蜓，上了机关发条就可以飞起来，还有一个可以自己行走的小车车，后面还带个斗。
“你做的越来越好了。”
“熟能生巧呗。”
“你俩来有啥事，哥哥们到了？”
李玉抬眼看了看大哥。
“明儿就到，特意来给你说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我也想他们了。”
李玉眯起眼，脸上多了些笑容。
“咱们回去真要去王家读书，我去你家读书不行么？”
顾磊拽着李玉袖子撒娇。
“不行，我都要去王家读书，你去李家做啥。”
李玉瞥他一眼，就想偷懒，那不成，我都被上紧箍咒了，你也得来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顾磊正经是李老大教的，磕头拜师敬茶的徒弟，是六岁就跟着李老大习武了。
本着自家人不好教的原则，来李家拜师学艺，当年李老大已经名震八方了，拜他为师可是很多人丢求不来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