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雨润醒来时，身旁空无人影，窗外雾气蒙蒙。
“王君，您醒了。”是惜文的声音。
“嗯，殿下呢？”刘雨润起身问道。
“殿下在练武场。”回答问题的是紫竹。
刘雨润身边有四名贴身小厮，分工各不相同。惜文负责沐浴梳洗以及钗簪首饰管理，留文主管茶水饮食，青竹管理账目，紫竹打理出门服侍与妆容。
“练武场？”
“是的，殿下每日都会练武一个时辰，除了最近几日。”紫竹的声音带着调侃，刘雨润耳尖慢慢泛红。
等他梳洗结束，秦玉汐也回来了。用过早膳，一个进宫当差，一个熟悉府里事务。
秦玉汐来到办事处，顺亲王挤眉弄眼问她婚后感觉如何？
秦玉汐满面春风，无需多言。倒是赵芳成一反常态，变得极为安静。众人反应过来，钰王君刘雨润，曾被赵芳成退婚。
第39章秋雨微凉
赵芳成很清楚，如果钰王殿下真介意过去的事，就不会把自己带进内帑。只是清楚归清楚，内心该过意不去还是过意不去。
她很后悔当初为了反抗祖母，伤害一个无辜男子。算起来，她跟刘雨润只远远见过一面，话都没说一句。如今嫁给钰王，也算因祸得福。
秦玉汐今日穿着紫色锦裙，万缕青丝梳成繁复的元宝髻，配上七尾凤簪，明艳不可方物。
“芳成，皇庄的事调查得如何？”
“回殿下，这是调查记录，请您过目。”赵芳成跟田玲能力出众，在有限的时间里，不但查清账目问题，还找到管事与庄头欺上瞒下的证据。
皇室在各地都有田庄，每座田庄由管事与庄头打理。管事从内帑中挑选，负责收租；庄头在当地挑选，负责安排耕作，捕猎，以及进贡事宜。
皇庄离京城越远，管理就越松懈，就像江南的皇庄管事。六年时间，从一贫如洗变成有钱地主，要说中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看来每年要组织人员定时巡视皇庄。”秦玉汐略做思考后，一语惊人。
“殿下，每年巡视，来回路费就是不小的开支。”赵主事想也不想就出声反对，她做主事多年，收的贿赂足判死刑。
明玉朝对官员贪污受贿有严厉的处罚，受贿一百两以下，一经查实，罢官永不录用；受贿超过一百两，不足一千两，仗八十并流放；受贿超过一千两，判斩监候。
顺亲王管理内帑多年，早知道内部问题重重，只是她不愿意得罪人，故而下面的人贪腐越来越严重。内帑多年入不敷出，时常需要户部掏钱支援。
“那么这样安排如何？巡视人员若查出问题，不需要回京，直接就地任职，开支是不是又少了？”
“殿下！”
“就这样通知下去吧，下个月正式施行！”秦玉汐仍然在笑，但她的眼神却透着锐利的光芒。
赵主事心凉了半截，这样下去，别说收买巡视人员，不被吹毛求疵就不错了！谁不想去皇庄当管事啊？油水多，还不用看人脸色！
赵芳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至少下面的人有所顾忌，才不会做的太过分。
申时，外面下起绵绵细雨，雨水顺着屋檐落下。不远处的桂花树上，一簇簇沾满秋雨的花朵压弯树枝，还有几朵纷纷扬扬飘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垂落地面。
坐堂的官员们纷纷离宫回府。
明玉朝官员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日参加常朝，其他时间都在府衙坐堂。坐堂时间为卯时至申时，总计四个时辰。
秦玉汐到御书房向女皇汇报钱粮衙门接下来的安排。
“你这个主意不错。”女皇听完若有所思。
她准备向北合十国发起战争，如今正忙着筹集军饷。
皇太女给的提议是：卖官、商人乱政、查抄贪官。卖官跟商人好处理，只是调查贪污受贿官员需要时间太长。若是按照小五的方式，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历来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每届科举选出的预备官员成百上千，至今还在苦苦等待机会。与其让她们做无所事事的书吏，不如物尽其用。
最重要的是，她们背后没有利益集团牵扯。朝中有关系的预备官员，早就走马上任了。
“母皇，您看我的作坊是不是可以动工了？再晚就要入冬了。”
“哦，你愿意跟朕五五分账？”
“女儿能有今日，都是母皇恩赐，别说五五分账，就是全孝敬母皇也是应该的。只是万事开头难，女儿无法保证盈利与亏损。”
“朕算是听出来了，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两人正你来我往相互交锋，忽然赵总管进来禀告说，乔侍君在殿外等候召见。
“老五，你先回去……”很显然，相比跟女儿讨论不愉快的话题，女皇更愿意接见宠侍。
“母皇你就让女儿试试吧，求您了。”
“行了行了，你走吧。”
“多谢母皇！”
秦玉汐离开御书房时正好遇到乔侍君，一身粉衣笑语嫣然。很多人都知道，他受宠是因为跟先君后有七八分相似，唯独他自己不知道。
后来知道自己是替身，便千方百计扶持女儿当储君。他的女儿就是尚未出生的八公主，前世差点被立为皇太女。
两人迎头碰上，乔侍君主动问好，秦玉汐点点头表示回应。
雨下得越来越大，地上水流很深。秦玉汐拐个弯去长寿宫向太君后请安。
刚走到殿外，便听到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心里很不是滋味。
太君后这两年身体大不如从前，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生病。尤其是秋风秋雨，更让人感到凄凉。
“五殿下来了，太君后这会儿正忙着。”
“替我向皇祖父问安。”
“奴婢明白。”
太君后性子要强，不允许他人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即便是抚育多年的孙女。
另一边，刘雨润还在熟悉府里的环境。
“下官会竭尽全力辅佐王君管好府邸，若是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郭管领态度得体，分寸恰当。
“那就有劳郭管领。”刘雨润笑得端庄优雅，既不显得亲近，又不会让人觉得高傲。
“府里总计一百五十间房，升明堂主要是殿下办公与接待客人的地方；西苑藏书阁包含古籍、字画、碑贴、玉器等传世之作；东苑福星阁主要存放女皇赏赐的御用品；邀月阁是戏楼、道林堂用于祭祀……”
“可有忌讳的地方？”
“殿下交代，王君可以进入府里任何地方。”
“我想去藏书阁看看。”
“这边请。”
上午，刘雨润随郭管领熟悉府内的亭台楼阁，直到下雨才回世安院用午膳。
惜文跟留文早把他忌口的东西告诉厨房，故而午膳送来的都是他喜欢的食物。不知是大厨技术高超，还是其他原因，刘雨润觉得他的胃口不知不觉中变好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窗户，天空阴沉沉的，池塘雾气缭绕，荷花若隐若现。
刘雨润忽然想起殿下今日穿着紫色衣袍，若是绣上荷花，会是怎样的光景？
“怎么穿得这么薄？”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刘雨润猛的抬起头。
第40章雨天送橘
秦玉汐回府，紫竹立即向她汇报王君今日都做了什么。从早晨到现在，事无巨细。
紫竹、青竹虽说是刘雨润的贴身小厮，但他们更忠于钰王，这就是陪嫁小厮跟妻家小厮的区别。
秦玉汐进屋，远远看到刘雨润穿着月色单衣倚窗赏雨。雨水滴滴答答，而他安安静静，别样引人注目。
凉风吹来，寒气逼人。
秦玉汐快走两步来到刘雨润身边，语气颇有些责备道：“衣服太薄了，把外衫披上，免得着凉。”
“你淋雨了。”刘雨润发现她的头发湿了，于是伸手想帮忙整理。
“别碰！”秦玉汐后退两步，刘雨润的手僵僵地举着，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我骑马回来，身上湿气重，等洗好了你怎么碰都行。”秦玉汐甩了甩头发，瞥见刘雨润脸色凝重，急忙解释清楚。
“噗嗤。”惜文实在忍不住笑了。
“你们都下去吧。”刘雨润赶紧把小厮都打发出去，省得看他笑话。
惜文跟留文退到外屋，秦玉汐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橘子放到刘雨润手上，说：“回来的路上买的，就这个最好看。”
刘雨润眼睛睁得圆圆的，殿下看到橘子的时候，想到了自己？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有股暖流在心中荡漾开来。
“就是不知道甜不甜？如果太酸的话就扔掉。”
“不，妻主送给我就是我的。”
刘雨润急忙把橘子藏到怀里，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此时的感情才好？橘子虽然时常见到，但一想到这是殿下特意为自己买的，心脏就怦怦直跳。
关于买橘子，秦玉汐只说了一半。其实她骑马回府的路上，看到刘万枝带家丁调戏卖橘子的小夫郎。
非要小夫郎亲自给她剥橘子，还要一瓣一瓣喂进她嘴里。小夫郎的妻主出声拒绝，她就叫家丁把人打了。
秦玉汐趁她们闹得欢的时候，故意骑马过去，差点把刘万枝踩在马蹄之下。
刘万枝破口大骂，等看清楚来人了身份，立马卑躬屈膝过来道歉。
“原来是大姑姐，实在抱歉，雨太大我没瞧出来是你。”秦玉汐拉紧马绳淡淡说道。
“殿下折煞我了，是我不该阻拦您的去路，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赵万枝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真不明白，都是一个爹妈生的，跟弟弟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你们这是？”秦玉汐皱了皱眉看向倒在地上衣衫褴褛的女子以及瑟瑟发抖的小夫郎，戏还要继续往下演。
“求贵人救救――”小夫郎想求情，刘万枝抢先一步颠倒黑白。
“殿下，事情是这样的。我瞧他们妻夫大雨天卖橘子太可怜，便把橘子都买下来。谁知他们竟然坐地起价，怪不得人们常说，无商不奸！”
“竟然还有这等事，不过你的家丁打了她，这也算扯平了。我看这框橘子，也就值二两银子吧。”
“殿下，二两会不会太多？”刘万枝弱弱提醒，橘子一个也就五到十文钱，这筐里不超过三十个，哪里值二两！
“你的意思是，内帑采买瓜果的主事弄虚作假？”
“不不不，殿下您误会了，我是说二两可以买这么多橘子，太值了！”刘万枝又不能告诉殿下，宫里的橘子是贡品，自然又贵又好，这路边的野橘子哪能相提并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赶紧的，我还得回去！”
刘万枝怕她生气，掏出二两碎银子扔给年轻妻夫，然后舔着脸把橘子献给秦玉汐。
秦玉汐没有拒绝，下马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橘子回去。
“是你的。”秦玉汐笑了笑，然后转身去净房。
刘雨润小心翼翼抓着橘子闻了闻，清香怡人。
暮色降临，雨点慢慢变小，风依然很大。
秦玉汐穿着黑色夜行衣，脚上踩着长筒靴，头发紧紧盘起来。
“出去？”刘雨润看她的穿戴很疑惑。
“嗯，还有半个时辰出发，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外面还在下雨。”
“有些人白天不便见面，只能偷偷在晚上见，比如――”秦玉汐说到这儿，故意停下。
刘雨润抓心挠肝很想知道是谁不方便在白天见面？但面上却表现得漠不关心。
“你要是亲我，我就告诉你。”秦玉汐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刘雨润虽然有些害羞，但更想知道答案，于是倾身上前，亲了亲她的右边脸颊。准备退开时，脸被温热的手捧住，被迫承受一个又湿又热的深吻。
“我去见苏云景。”
刘雨润瞳孔放大，为什么要深夜去见苏云景？
“还有彭婷。”
刘雨润反应过来，殿下在拿他寻开心，心里有些不舒服。
秦玉汐看他冷着脸不说话，知道玩笑过了头，于是拉着他的双手放到自己脸上。
“夫郎，脸给你捏，你就原谅我吧。”
刘雨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还真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下手的时候，没有了顾忌。
秦玉汐配合他做出搞怪的表情，刘雨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何其有幸能够遇见殿下，嫁给殿下，如今的生活太幸福，他很害怕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秦玉汐正努力搞怪，突然发现刘雨润眼眶通红，还以为是自己做的表情太丑吓到他，赶紧停住。
“殿下，我若是没您想象的那么好，您还会如此待我吗？”他曾害过人命，也曾算计过王氏，若是她知道了……
“端庄优雅也好，手狠手辣也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不如说两者兼有更好，这样我出门做事，留你一人在府里也能放心些。”
“府里的人都很敬重我。”
“那是因为夫郎值得敬重。”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高云过来提醒时辰到了。
秦玉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惜文进来为刘雨润梳洗，然后抹上精油润肤。秋日皮肤最容易干裂，每天晚上都得从头到脚仔细护理。
刘雨润穿着蓝色寝衣，黑色长发随意挽成发髻。由于他的头发太容易炸开，所以晚上不能全散着，免得第二天炸得更严重。
“王君，最近天凉，您是不是该把给王爷做的里衣拿出来？”惜文想起公子出嫁前熬夜绣的东西，至今没拿出来，急忙提醒。
男子成婚前，要为妻主做几套里衣里裤，鞋袜之类的贴身衣物。因为婚后，这些东西都由夫郎负责，也算提前适应。
“你不说，我都忘了。”
“奴婢这就取出来，王爷见了定会高兴。”
“我看你更高兴。”
“嘻嘻，王君高兴奴婢就高兴。”
“油嘴滑舌。”
惜文翻开箱子，从底下拿出三套折叠整齐里衣。刘雨润看了看，希望殿下能喜欢。
第41章深夜密谈
晚上，秦玉汐只带高云随她出府，东云忙着炼药，之前用于审问的药就只剩一颗。
话说她早期的四名贴身宫女，高云是生父宁君留给她，笑云是太君后指定，东云、若云是她自己挑选。
高云母亲去世，父亲重病，六岁的她把自己卖了换钱，买她的人正是宁君。
宁君不但找人治好她父亲的病，还把她培养成护卫。后来秦玉汐出生，宁君让她发誓效忠自己的女儿。
高云说好听是重情义，说不好听是愚忠。宁君在世的时候，忠于宁君。宁君死了，便忠于他的女儿。不论主子是好是坏，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子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