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同样的药用给同样的病人,乐观开朗的两天就好了,悲观厌世的可能要喝很久,甚至都不会起作用。
加了止痛药,肯定没有先前那么疼,乔木瑶接过药碗,将一个油纸包递到他面前。
微笑的说道:“这药很苦吧,吃点这个压压。”
赵怀玉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纸里包着的,竟是一种黑黑的,看起来很丑的小果子。
在皇宫里长大得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果子,便忍不住蹙眉问道:“这是什么?能吃吗?”
“这是桑葚,药食两用的,我刚在山坡上的树林里采的,很新鲜。”
乔木瑶说道:“虽然不是很可口,但还是有点甜味的,想着你每日喝这么苦的药也不容易,就采了点过来。”
“这……”
总觉得桑葚的样子怪怪的,赵怀玉似乎不敢下手。
乔木瑶见状,捻起一颗吃了起来,“殿下锦衣玉食,肯定没吃过这种野果,要不要尝尝看?若是觉得好吃,以后每次喝药,我都给你采一点过来。”
第102章 触目惊心
这段时间喝的药,又苦又粘,赵怀玉苦不堪言,尤其是刚喝完的那刻,甚至觉得喉咙都是苦的。
军营里条件有限,既没现成的糕点,也没准备蜜饯。
即便有,那些受伤严重的将士都没用,他又怎好去要。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不得说他娇气,连吃个药都怕苦。
虽然尚未行弱冠礼,可他也不想被人吐槽娇气。
赵怀玉嘴里苦味正浓,见她吃下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捻起一颗吃了起来。
咬开后一丝淡淡的果香味,瞬间在唇齿间迸溅开来,那甜津津的浆液,也将苦味压了下气。
咦,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的桑葚果,味道倒还不错!
赵怀玉又捻起一颗吃了起来,那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看他吃得这么开心,乔木瑶忍不住说道:“这味道还不错吧,桑葚的营养价值也不错,殿下多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话音刚落,宝慈县主就带着丫鬟进来了,丫鬟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个带盖的细瓷汤盅。
这丫头虽作男装打扮,乔木瑶还是一眼认出她是石榴。
“皇兄,你在吃什么?”安宝慈一进来,就看到他手里的纸包。
“桑葚。”赵怀玉旁若无人的,将最后两粒放到了嘴里。
“你怎么吃这等粗鄙之物?”安宝慈笑着走了过来,“我给你炖了血燕羹,皇兄还是吃这个吧。”
石榴跪倒在榻前,把托盘举过头顶,安宝慈这才翘起兰花指,揭开汤盅的盖子说道:“这是我亲自为你炖制的血燕羹,皇兄快趁热喝了吧。”
得知怀玉受伤,安宝慈就带了很多补品,马不停蹄的赶到营地。
这段时间她天天不是燕窝就是人参,赵怀玉已经吃吐了,便冷冷的说道:“那放到那里,我待会儿再喝。”
安宝慈很想上前喂他,可看到乔木瑶依旧杵在那里,便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
都已经被人嫌弃到这个份上了,乔木瑶可不想做灯泡,只好识趣的告退。
殿下的药已经熬好,并服侍他喝下了,眼下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乔木瑶心想着,不如去营地走走。
那天托秦无衍打听的情况,他说已经派人去查了,但目前还没有消息。乔木瑶心想着,没准出去走走,或许能够碰上。
换上男装的她,这一路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乔木瑶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伤兵营。
远远就听到痛苦的呻吟声,乔木瑶走到其中一顶帐篷前,挑帘一看,发现不大的营账里,简易的通铺上横七竖八躺的着几个人。
血腥味、汗臭味……
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妥妥的人间地狱啊,乔木瑶惊讶得合不拢嘴。
走近一看,发现这些伤员们受的多是严重外伤,有的皮开肉绽,有人缺胳膊断腿,可谓是触目惊心……
乔木瑶走了进去,发现靠近门边的那位,似乎被砍断了一条胳膊,此刻正气若游丝的,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闻着他身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乔木瑶俯下身,朝着他额头探去,发现他果然在发烧。
这情况很不妙,乔木瑶边观察他的脸色边问:“烧了几天?”
时隔这么多天,总算有人管他们了?
男子振奋至极,心想着总算可以不用痛死!
费力撑开浑浊的眼眸,发现出现在眼前的,是位雌雄莫辨的清俊小子,顿时大失所望。
“三天……”
男人哑着嗓子说道。
“这几天吃的什么药?有没有加退烧的?”乔木瑶问道。
“都没人来管我们,还吃什么药!”
旁边那位胫骨骨折的,没好气的吼道:“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明知这几日没人管,还问我们吃什么药,水都差点喝不上,还吃什么药!”
“当真没人管?”
乔木瑶有些难以置信,他今天刚去过药库,发现里面的药材并不缺呀。
“可不,老张活活痛死前,咱们托人去找大夫,却被告知大夫们忙得脚不点地,说是等忙完自然会过来。”
那人潸然泪下的说道:“老张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过来有什么用?我们都伤得很重,太医院派你个这毛头小子,能顶什么用?干脆让我们等死……”
男人哽咽的声音,听得乔木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痛死,这是多么痛的折磨啊!
得知这营帐里竟然有人痛死,乔木瑶的心里很是沉重。
“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们也活活痛死。”乔木瑶郑重道:“稍等片刻,等我回去拿笔墨,再给你们开方子诊治。”
这小子不过舞勺之年,就他这资质,在太医院最多不过煎煎药、打打杂,这些人才不相信她会开药方,更不相信他会治病。
呵呵,稍等片刻?
不过是托词罢了!
就像那日,太医院的大夫说,明日继续诊治,谁知等了一天,只等来了一位药童。
那药童得知他们的血已经止住,说是让他们好生静养,以后还会再来看的。
以后还会再来……
老张活活痛死,都没等到他们再来,谁知道这个以后会是多久。
距离上次那位药童离开,已经过去六七天了。
依照这频率,只怕太医院再次派人,得是七天后,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他们伤口的情况,是一日坏过一日,谁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他们中已经有几个,发起了高烧,按照最近伤口恶化的速度,谁也不敢保证,太医院下次派人来时,他们还能活着。
正这么沮丧的想着,门帘微挑,方才那位小子去而复返,且手里还提着个包袱。
这……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乔木瑶就打开包袱,取出笔墨,摆在那张简易的餐桌前。
研墨铺纸,把银针和手术刀摆好,乔木瑶才走到那位断了胳膊的子面前,搭在他那只完好的胳膊上,探了脉搏并写下药方。
还以为这小子是来敷的,没想到他竟真懂医术,众人顿时侧目,开始乖乖配合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乔木瑶便把诸位的情况摸清,并一人一症的开了药方。
第103章 陈年往事
那日,被安景琛拒绝后,丁梦儿就哭着跑回了家。
“这是怎么了?刚还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上了?”常文惠赶紧迎上来说道。
“我不活了,还是让我去死吧!”丁梦儿边哭便吼。
“这是被景琛轰了出来?”丁嗣宁听到哭声,冷嘲热讽热的说道:“就景琛那性子,我就说他能带乔氏去赶考,乔氏在他心里的分量,肯定不一般!
让你们早点死了这份心,偏偏不信,偏偏要自取屈辱!看你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给他做妾,人家都不乐意?”
被景琛哥拒绝也就罢了,自己家哥哥又这般讽刺,丁梦儿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不错,就是被他拒绝了,我已经没脸苟活于世,还是让我死吧,省得丢了你的人,丢了丁家的人……”
她哭得眼泪鼻涕直流,边说边往外边跑去。
“梦儿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这几日已经够乱了,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添乱!”
常文惠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就朝着门外追去,“梦儿,梦儿……”
话音未落,就见丁梦儿一头朝着猪圈上的石墙撞去。
“天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等常文惠赶过去时,丁梦儿软绵绵的身子,已经慢慢瘫倒下去。
“梦儿,梦儿……”
常文惠赶过去抱起女儿,发现她额头上青紫一片,那磕破皮的地方,已然冒出了殷红的血珠子。
丁梦儿双眼紧闭,脸色煞白,看样子俨然是晕了过去。
“天杀的,这不是要我命吗?”常文惠摇着她,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自从听到老丁的那番话,她就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到女儿身上,一心想让女儿嫁给景琛,成为人上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女儿跃上枝头,她后半辈子就可以呼奴唤婢,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尤记得老丁死后,她就在丽娘面前,商议两孩子的婚事。
哪知道那老狐狸,嘴上说着“亲上加亲,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一提到定婚和结婚,她就以景琛身子骨太弱,须得将养两年为由一再推脱。
景琛的身子骨确实弱,晚两年就晚两年,反正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后来丽娘的身子,日渐衰败下去,她也曾想过让两人早点完婚,可玉丽却说不急。
那老狐狸看似和善,和村里谁都处得来,可她知道这女人虽没有坏心思,却是心机深沉。
的亏她为人和善,不玩心眼子,否则这村里女人,定被她玩得团团转
可这老狐狸,面上说着不急,转身就不声不响的,把乔木瑶给娶进了门……
知道消息的那刻,她真恨不能掐死那女人,好在老天开眼,景琛成婚不到一个月,她便一命呜呼了。
本以为丽娘死了,乔木瑶早晚被他们撺掇着休了,哪知道这家伙看似老实木讷,实则也很有主见。
她们盯了几个月,也没挑出啥毛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本以为景琛那次必然会休了她。
哪知道那贱人如此强硬,非得让景琛赔了她的银子,才肯和离,谁知道这一耽搁,就拖到了现在……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景琛似乎已经对那女人动了真情……
常文惠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隔壁邻居,走到院子里问道:“她丁大嫂,你这是咋啦?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还不都怨景琛那孩子!”常文惠抱着丁梦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他毁了梦儿的清白,却又不肯负责,这不是逼着梦儿去死吗?呜呜,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原以为乔木瑶不在家,正好趁机把这事儿给办了,只要能入安家的门,她才不会在乎排场和形式,哪知道景琛竟是如此绝情,丝毫没有要纳梦儿进门的意思。
此刻的她恨毒了安景琛,可两家隔得这么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安景琛肯定能够听到。
更何况这也是她想要的效果,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说给安景琛听。
是以,千般不喜,万般不甘,她也不能说半句过分的话。
反之,她还要哄着那小狼崽子,过分的话自己不能说,但并不意味着不可以借别人的口说出来。
“那晚的事我们可都听说了,你好心好意的给他接风洗尘,哪知道……哪知道会闹成那样。”
邻居叹了口气,“哎,景琛那孩子看着怪老实的,谁知道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亏得还是读书人,真不知道那些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就算不看在你们两家的交情上,梦儿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不肯负责……”
“造孽啊!”
常文惠揩去眼泪,大声嚷嚷着,“谁叫我们丁家上辈子欠他的,老丁养着他们母子不算,还要搭上我的梦儿!梦儿都说愿意做妾了,他竟然还不肯答应,这不是逼着梦儿去死,逼着我们娘两去死吗……”
安家小院和丁家屋子不过一墙之隔,她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安景琛怎么可能听不见?
此时的安景琛,正挺直腰板,端坐在案牍前抄书,那方正的蝇头小楷,看起来还和往常一样娟秀,可他的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正要搁下毛笔静心,常文惠却一头闯了进来,“景琛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样,梦儿那丫头好不容易醒来,就哭着闹着要寻死,事已至此,你就给句痛快话吧。”
安景琛搁下毛笔,“话我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她自己想不开我能有什么办法。”
“女孩子的名声大过天,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想负责?”
任她常文惠再能忍,此刻也是忍不住了,“就算不看在我和你干爹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这么绝情啊?这事儿都在村里传开了,你要不娶她不纳她,你让大家怎么看她?她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安景琛眸光一凛,“我不是干爹,就算被你们算计,也不会任由你拿捏!”
常文惠如遭五雷轰顶般,差点站立不住,“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当年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安景琛怒道。
第104章 求求你
当年的事?
当年的哪件事?
当年的那件事,除了她和老丁,应该不会有第三个知道,常文惠甚至觉得,可能老丁连死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顿时恢复如常,“什么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她还在希冀,希冀安景琛说的不是那件事。
“您真想让我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安景琛眸光阴沉。
常文惠盯着他的眼睛,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安景琛心想着,这可是你逼的!
“正因为把你们当成家人,我才不设防的去赴宴。在酒菜里动手脚,你当真身正不怕影子斜?”
安景琛平静的说道:“当年正是用了这手段,才迫使干爹留下来和你成亲。如今,你又如法炮制,把这手段用在我身上,只可惜我不吃这套!”
天啊,他说的还真是那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常文惠的脸,顿时挂不住了,也不似先前那般有底气,“什么叫迫使你干爹和我成亲,也不知道你这疯言疯语是听谁说的?”
常文惠怒道:“贱人,贱人!一定是丽娘那个贱人故意编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