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瞥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乌雅婉兮,冷哼一声,“我可听说她还对四嫂不敬,就这样还想让四哥帮忙,怎么可能!”
德妃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胡说些什么,婉兮才多大,说错话也情有可原,你四嫂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我四嫂不是,可我小侄子是啊!就那架势宫里都快传遍了,我那小侄子可真厉害,有仇就报的性子我喜欢。”胤禵说完朝乌雅婉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乌雅婉兮缩了下脖子,往德妃身后躲了躲,她不愿进十四阿哥府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胤禵太虎了,闹起来连德妃都得没法子。
一直被当做隐形人的胤祥摸了摸鼻子,这事大事化小最好不过,偏偏这个胤禵还要火上浇油,真要闹出去谁都不好看,他的目光瞥到榻上的年懿君身上,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苍白着小脸,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太医包扎好了。
“德妃娘娘,若没什么事,臣女能回家吗?”一直默不作声的年懿君柔柔开口。
德妃像是刚记起屋里还有个年懿君在,她换上了一副温柔的面孔,温声道:“你刚受了惊吓,就在本宫这多待一会,你家里本宫会派人去知会一声。”
年懿君神色一滞,这是要把她留在宫里,来掩饰她脸上的伤吗?
“德妃娘娘…”
“姑母,你为什么要把她留在宫里,这个女人一心想爬上四表哥的床,她就是个…”
啪!
屋里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德妃满眼怒火地看着这个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侄女,也不知是不是太宠她了,所以才养成这般性子。
乌雅婉兮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打,打她的还是最宠自己的姑母,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贱人打她!
“姑母…你打我!”
德妃冷哼一声,“你额娘竟把你养成了这般跋扈的性子,不说年姑娘会不会进雍亲王府,就是进了那也是万岁爷的意思,到底谁给你的底气,敢说这样的话,看来本宫是要好生问问你额娘,把我们乌雅家的姑娘教成这样,她想做什么!”
乌雅婉兮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唯有肿起来的左脸颊微微泛着红,姑母…姑母这是要问责她额娘。
“姑母,婉兮知道错了,您怎么罚婉兮都行,这事跟我额娘没关系,都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
乌雅婉兮忽的跪在年懿君身前,扯着她的衣摆哀求,“年姑娘,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这是做什么?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乌雅婉兮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屋里所有人纷纷看向门口。
康熙抬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弘晖几人,再往后才是守在门口的嬷嬷,嬷嬷朝德妃摇了摇头,她想通报来着,但直接被梁九功拦了下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康熙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万岁爷怎么来了?”德妃小心翼翼伺候着康熙坐下。
康熙扫了一眼屋里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朕听说有人在赏花宴上打了起来,如今看来这打的还不轻,冲着毁人容貌去的。”
德妃下意识看向紧跟在康熙身边的弘晖,微不可查地皱起眉。
康熙似是察觉到了,抬手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你不用看他,朕是在你宫门口遇到的他,你侄女打的又不是弘晖,他告什么状!”
德妃脸色霎时变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丁点情绪外露都能被康熙察觉,“万岁爷,臣妾怎么会怪弘晖,而且这都是谣言,两个孩子一时生了口角,伤了脸也只是个意外。”
弘晖偷摸溜到胤禵身边,捂着嘴小声问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胤禵大手一捞把人抱进怀里,贴着他耳朵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尤其是把德妃如何打乌雅婉兮说的详细极了。
“这一巴掌打的好,乌雅家的那姑娘忒大胆了些,用那些话骂人家年家的姑娘,也不知道那姑娘咋惹了她。”
弘晖冷哼一声,“她连我额娘都敢说,骂一个姑娘有什么稀奇。”
“嗬!她连四嫂都敢骂?我明白了,她只怕是想着进…”胤禵顾及这弘晖年岁小,没把那句话说出来。
康熙忽的抬头看向叔侄俩,笑道:“你们叔侄说什么悄悄话?若是嫌闷了,就出去转转。”
弘晖闻言点点头,“我们没说什么,玛法,那我跟十四叔他们去御花园游湖。”
弘晖见有人陪他玩,自然不愿放过,准备让两个叔叔带他们去御花园的湖里泛舟,可惜现在不是摘莲蓬的时节,不然摘些莲蓬回来熬莲子羹吃也是极好的。
“可惜现在没有莲蓬,不然给玛法摘些莲蓬回来吃,玛法,那我们出去了。”弘晖脸上挂着乖巧的笑。
康熙微微颔首,“去吧,好生带着你几个侄子。”
胤禵应了声是,领着三个侄子和胤祥离开了偏殿,正殿外依旧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胤禵正低声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准备泛舟的船。
再一转头,却发现几个小侄子趴在偏殿外的窗户下,竖起耳朵偷听屋里的话,胤祥一脸无奈的朝他耸了耸肩。
“不是泛舟吗?”胤禵对几人的行为摸不着头脑。
胤祥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搞不懂几个小孩的心思。
偏殿里果然传出了康熙发怒的声音,弘晖此时都能想象的到他玛嬷惊慌失措跪在地上的模样。
“德妃,朕让你帮贵妃协理六宫,你倒好,把你自家人弄进宫里,把宫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老四才当了两年亲王,你就飘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依朕看,你们两个之间不如舍掉一个,否则这宫里永无安宁之日。”
康熙的话像是一把剑狠狠插进了德妃心里,扎的她那颗心脏鲜血直流,偏偏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两年她确实因为儿孙,在宫里霸道了些,却也怎么沦落不到这般地步。
康熙扫了一眼缩成一团的乌雅婉兮,眼中流露出嫌恶的神情,“你姑母还没做太后,你都敢辱骂皇室宗妇,乌雅家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我…”乌雅婉兮吓得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一旁的年懿君镇定许多,毕竟她没犯什么错又是受害者,想必也不会被牵连进去,只是她刚松懈些,康熙便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她。
“年家女儿?朕原以为你是个不错的,才想着将你指给雍亲王,如今看来,依旧不妥。”康熙想给儿子赐人,一向只考虑家世和品行,但雍亲王府不同,康熙可不想让一个有野心的人进府,威胁到弘晖的地位。
弘晖微微瞪圆了眼睛,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忍不住回头朝一望无际的蓝天露出一个笑脸。
【乖崽听到什么了?我这咋啥都没有?】
【隔的门窗声音有些小,不过大概意思就是那位年贵妃不会再入府了,也就不会有之后的四爷独宠年贵妃。】
【真好,乖崽也不用担忧自己阿玛被抢了。】
弘晖蹦蹦跳跳回到胤禵身边,刚靠近就被一双大手捏住了脸颊,嘴巴顿时被捏成了一个0形。
“石寺叔…泥干嘛?”
“好小子,我说你怎么答应的那么干脆,原来是等着偷听的。”胤禵饶有兴致地看着弘晖,“快给十四叔说说。”
“不告诉你!”甩下这句话,弘晖一溜烟就跑了。
。
五月将至,德妃赏花宴闹出的笑话也算是消散的差不多了,乌雅家又重新在京城活跃了起来,毕竟最近的京城十分热闹。
各村的果子也到了成熟的时候,京城里多了不少卖果子的人家,西瓜草莓这些都过了新鲜劲,据说雍亲王世子捣鼓出来的新品种的樱桃和芒果已经上市,引得不少人争先恐后的去抢。
京城这些事弘晖一无所知,一放学就兴冲冲跑去了宫门口,巧好遇到来接他回家的胤禛夫妻俩。
“阿玛!额娘!”弘晖如今顾及这乌拉那拉氏怀孕,只好选择扑到自己阿玛怀里。
一家三口上了马车,弘晖赖在阿玛怀里,小嘴叭叭的说着宫里的趣事,还不忘把德妃近况说给父母听。
“我去给玛嬷请过安,玛嬷最近很安静,连永和宫都不怎么出去。”
胤禛难得沉默了,他额娘的性子他最了解,她不出永和宫是嫌遇到其他妃嫔觉得面上无光,赏花宴那事虽然被压了下来,但宫里大多都知晓。
乌雅婉兮和年懿君都得了训斥,然后被送回了各自家中,勒令二人出嫁前不得出府,而德妃被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再也不复当初胤禛被第一个封亲王时风光的模样。
“你去给你玛嬷请安,她有没有说什么话?”乌拉那拉氏实则是想问德妃有没有欺负自家儿子,当初那事她没在场,后来才得知自家儿子领着大灰大闹了赏花宴,德妃当众就训斥了弘晖一顿。
弘晖歪头,“玛嬷说我是故意的,要不然玛法也不会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但是我真的没有跟玛法告状啊!我自己当场就打了回去,可解气了,为什么还要告状?”
胤禛嘴中一阵苦涩,早两年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子关系,如今又急转直下,若别的事他还能说服自己毕竟这是亲额娘,但涉及到他儿子就不行。
“以后不用去给你玛嬷请安,若真要去就把你十四叔叫上。”胤禛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
乌拉那拉氏也在一旁抹眼泪,“这些年咱们一直尽心尽力,不能时刻在身边尽孝,便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往永和宫送一份,咱儿子跑的最勤,头一个大孙子,在她那还比不得小儿子也就算了,现在连个侄女都比不过了。”
德妃前两年对弘晖还十分不错,毕竟是大孙子,但从胤禛封亲王康熙流露出有意他开始,德妃就开始拿腔拿调,时常宣乌拉那拉氏进宫,让她和府里其他人好生伺候胤禛,争取再生几个阿哥,又是旁敲侧击,想让她接回行宫的俩姐弟。
“额娘怎么哭了?”弘晖心疼极了,连忙给她擦眼泪,“额娘不要伤心,反正玛嬷在宫里住着,咱们一年也就见几次面。”
“她要是不待见咱儿子,咱们儿子也不用捧着她,额娘这人,不能太捧着,不然容易忘了自己是谁。”胤禛垂下眼眸,心中忽的有些怀念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额娘,只可惜再也见不着她了。
乌拉那拉氏心中一阵苦涩,这要是以后真当了太后,那能不捧着吗?到时候他们可就住在一个紫禁城里,到时候就得他们一家三口跪着捧着她,不然前朝那些文官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翌日一早,乌拉那拉氏早早起来给父子二人准备早膳,这是弘晖回家的惯例,但如今她有了身孕,四爷并不让她亲自下厨。
饭菜都摆好后,父子俩才一前一后从里屋出来,用过早膳,一家子准备出门,去观音寺街逛逛。
弘晖趴在窗口朝外张望,四处搜寻糖葫芦的踪迹,却偏偏走了快两条街都没瞧见,委屈巴巴地转头看向胤禛。
“这两天,那么热着糖葫芦不就要化了,那有什么好吃的。”胤禛头也不抬道。
“阿玛什么都不懂!”弘晖气得直跺脚。
外面的日头有些大,乌拉那拉氏让马车停在弘晖的铺子外,他们先在铺子里歇歇脚,等太阳小些再出去。
弘晖的铺子主打一个什么都卖,他阿玛庄子里做出来的什么玻璃,香皂什么的都摆在了这,还有各村出的水果。
“这是今年才上的樱桃。”掌柜将一盘如玛瑙般漂亮的樱桃摆在桌上。
弘晖边吃樱桃,边问掌柜铺子里的收益,他这个小铺子是他九叔当年给的,在他手里几年,已经翻了不知多少倍。
一家三口逛了几圈就回了府,弘晖买了不少东西,给康熙买了个西洋的眼镜,给乌拉那拉氏买的是银步摇,给他阿玛则买了一套练舞用的家伙事,沙袋练功桩等等。
“阿玛,你得多练练,身体好了才能长命百岁。”弘晖露出一口洁白的小乳牙。
胤禛不喜习武,就连在上书房的骑射课成绩都平平,没想到不过是昨日抱儿子时说了句他又胖了,就被这孩子记了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胡同,刚到自家门口时,却发觉角门处停着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婆子,急急忙忙抱着一个人进了府。
胤禛瞧见这一幕,立即招手让苏培盛上前问清楚,发生了何事。
弘晖从车凳上走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那辆马车,总觉得有些眼熟,在哪瞧过一样,没多久,苏培盛急急忙忙回来了。
“四爷,是行宫的二阿哥和大格格回来了,二阿哥好像有些不大好,太妃特意让人送回来,嘱咐一定要请太医给二阿哥瞧瞧。”
苏培盛说完,偷瞄了一眼胤禛的神色,只见高大的男人眉头一皱,似乎对安排此事的太妃有些不满。
“可去请了太医?”乌拉那拉氏忙问。能被送进京城请太医,只怕那二阿哥病的还不轻。
“太妃直接派人去了,说是行宫路远,让大格格和二阿哥在京城瞧病方便些,太妃已经派人给万岁爷知会了一声。”苏培盛又道。
弘晖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忙拉着阿玛额娘进府,“咱们快去瞧瞧弟弟,也不知他生了什么病。”
乌拉那拉氏瞧了胤禛一眼,默不作声跟了上去,时间一长,当年那件事在她心里虽然忘不掉,却对两个孩子的怨气少了些。
两姐弟被安置在他们出京前住的院子里,二阿哥小小一个躺在床上,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全是红疹,小孩紧皱着眉,嘴里哼哼唧唧似乎难受极了。
清宁坐在床边拿着帕子给弟弟擦汗,心中却急得不行,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弟弟就倒在地上,事情来的太快,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她弟弟一直身子都很好,平日里连个咳嗽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