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小家伙不识货,见屋子里没人,转身就跑了出去,找到胤祥后,拉着他继续往下一个村子去。
胤祥看了眼天色,为难道:“这会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县城还得两个时辰,要是没赶到天黑前回去,汗阿玛肯定要骂我们。”
见胤祥搬出了康熙,弘晖不得不屈服,跟着胤祥踏上了回城之路,回去要比来时快一些,他们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县城。
宅子里灯火通明,叔侄俩前脚刚回来,梁九功后脚就到了他们跟前,笑眯眯地告诉他们康熙要见他们。
叔侄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恐,他们今天是偷偷出的城,压根就没告知过康熙。
到了正厅,康熙和胤禔正在用膳,父子二人也忙了一日,胤禔忙着见各县的官员,康熙忙着视察各县庄稼的受灾情况,也刚回来没多久。
“今日好玩吗?”康熙的语气不冷不淡。
胤祥立即跪下:“汗阿玛,是儿子带着弘晖出的城,这事是儿子一人的错,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啪的一声,震的跪在地上的胤祥身子一抖,就连胤禔也停了下来,起身立在了一旁,生怕被康熙的怒火牵连到。
唯一不怕是也就弘晖一人了,他哒哒哒跑到康熙身边,挽着康熙的胳膊撒娇:“玛法,是我让十三叔带我去找阿玛的,不怪十三叔。”
康熙沉声斥责:“你不懂事也就算了,他还不懂事吗?外面流民那么多,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万一他们生了什么歹念,你们两个带的那些人能护着你们吗?”
胤祥闻言后背瞬间涌上一股冷汗,连连认错:“汗阿玛,都是儿子不知轻重,带着弘晖冒险。”
“玛法玛法!”弘晖垫着脚尖,伸出手去掰康熙的脸,小声凑到康熙耳边说话,“玛法我有好东西给你。”
康熙看着他,无声地询问是什么东西。
“你别骂十三叔了,我饿了。”
康熙这才作罢,瞪了一眼还跪着的胤祥,让他滚回去反思,等胤祥走后,康熙领着小孙子继续用膳。
夜色渐深,康熙遣退了院里伺候的宫人,看着拒绝自己陪同的小孙子出了正院,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这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弘晖小心翼翼走到东厢房门口,四处观察了一下,确认院子里没人,才进了东厢房,拿出早些时候白榆记下的单子,弘晖一点一点把名单上有的东西兑换了。
等忙完已经是两刻钟之后,门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康熙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他抬手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弘晖的名字。
“玛法我在。”弘晖边说边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往门口走,不知是不是白日里骑马的时间太长了,小家伙的腿有些发软,没走几步左脚忽然踩到右脚,啪叽一下摔了个屁股墩。
这一摔直接把小家伙的瞌睡摔出来了,小脑袋一歪,直愣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可苦了还在外面苦苦等待的康熙。
。
“嘎吱”
略显陈旧的木门被推开,男人佝偻着背进了屋,他掏出火折子点燃屋里唯一一根蜡烛,随即看向隐在暗处的男人。
“主子!”他站直了身子,单膝跪在地上沉默地等着男人的问话。
“府城有什么动静?”
“您出事后,属下派人一直盯着府城,那日袭击您的人进了太守府,没多久就有人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男人眸子微垂,右手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手表,若仔细看,这手表比京城市面上的都要精致许多,腕带上还刻了一个小小的四字。
笔迹十分稚嫩,一看就不是出自名师之手,更像是个孩童刻上去的。
“京城?是去见直郡王还是太子?亦或是八贝勒?”
属下道:“跟去的人还没来信,直郡王…直郡王来保定了,京城来了消息,万岁爷带着大阿哥去了郊外行宫修养,但徐水县的人来说,万岁爷带着大阿哥已经到了徐水县。”
胤禛一惊,“弘晖怎么来了徐水县?”
“苏培盛进宫时被大阿哥瞧见了,大阿哥聪慧见您没回去,就猜到您出了事,在宫里闹腾了两天都没能出宫,就病倒了,万岁爷没了法子,只好借着去行宫修养的借口,转道来了保定。”
男人说完偷瞄了一眼胤禛,他家主子万年不变的冷脸上浮现了一丝脆弱,胤禛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狠厉,同时夹杂着一丝后悔。
若不是他策划出这一出,弘晖也不会生病,更不会来保定,如今的保定已经不是水灾那么简单了,沆瀣一气的贪官,官官相护,就连他也差点折进去了。
“府城买官的名单交给直郡王,就让他们狗咬狗。”
男人惊讶道:“主子,这万一是直郡王做的,那不是把证据直接送给他了吗?”
胤禛摇头:“太子掌控着吏部,官员审核升迁都要经过他的手,作为太子最大的劲敌,直郡王想伸手可不简单。”
“那大阿哥那边?要不要偷偷告诉他。”
“不行,弘晖天性纯真,这些事他藏不住。”
胤禛忍不住去想弘晖此时在做什么,依那孩子的脾气,这会定闹着要出来找他,他起身准备回屋歇着,却发现自己的属下还跪在地上。
“起来吧,我要歇息,无事别来打扰。”
“这…主子还有一事需得您发话。”
胤禛又重新坐下,揉了揉眉心,示意他继续说。
“庆云楼的人三番四次找上门,说想投靠主子,愿意把酒楼七分收入献给主子,只是那庆云楼东家据说是个女子,而且她曾经…曾经试图讨好大阿哥。”男人说完立即闭上了嘴,那位东家可谓是犯了自家主子的底线,想讨好主子也就算了,偏偏从大阿哥身上下手。
啪!
耳边骤然响起茶盏破碎的声音,随后响起胤禛冰冷至极的声音。
“查到是谁了吗?”
“是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钮祜禄云舒,只是有些奇怪,属下多方打听了一下,钮祜禄小姐以前温柔贤淑,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直到一年前落水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胤禛拿出帕子轻轻擦着沾了茶水的手,漫不经心道:“把消息传出去,她既然那么在乎庆云楼,就让她彻底失去酒楼,再把我失踪的消息透露给她,若她来了…”
胤禛顿了顿,看向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属下,“你假扮四贝勒,从她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胤禛对于庆云楼有些记忆,刚开起来时,福晋就买过几次庆云楼的新品,胤禛总觉得这些和弘晖拿出来的东西十分相似,既然人家巴巴送上门来,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男人一脸震惊地看着胤禛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他没听错吧,自家主子让他假扮他自己,去接近一个对自家主子有非分之想的女人。
第45章
康熙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院子,随后目光落在灯火通明的东厢房上,他家小孙子进去快两刻钟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片刻后,康熙到了东厢房门口,听见里面细微的动静,抬手敲了敲门,屋里随即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最终停在了离门口几步远的位置。
康熙听见‘啪叽’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随后厢房里就陷入了一片沉寂,再没有其他声音传出来。
康熙眼皮一跳,猛地推开房门,瞬间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屋子惊呆了,堆了满屋的帐篷箱子,花花绿绿的箱子上画着简单易懂的画像,康熙轻易能认出来哪些是食物,哪些是药品。
而拿出这些东西的主人,这会以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康熙瞬间顾不上看那些东西,冲上去一把抱起弘晖。
伸手探了探小家伙的鼻息,康熙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小家伙趴在康熙怀里,小脸蛋泛着淡淡的粉色,胸口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康熙看了一眼屋里成堆的东西,抱着熟睡的弘晖离开了东厢房,回到正屋之后,康熙叫来梁九功,让他去把跟着他们一起的太医叫来。
梁九功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太医就被带到了正屋,太医瞧着床上睡得正熟的小阿哥,忍不住生出疑问,这小阿哥什么毛病都没有,万岁爷急着叫他来看什么?
太医只敢在心里吐槽几句,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慢,最终确定弘晖只是睡着了,康熙才让他离开。
太医离开后,康熙吩咐梁九功:“你带几个心腹守着东厢房,再让小路子找些箱子。”
梁九功不知道康熙要做什么,但依旧照着他的吩咐做,他亲自去挑选了几个贴身伺候康熙的太监侍卫。
一刻钟后,梁九功跟着康熙到了东厢房,厢房门口放了不少箱子,小路子正等在门口,他见康熙来了,立即小声禀报了交代自己做的事。
“箱子都找来了,也派了人从外面饶了一圈才进宅子,直郡王那边似乎派人在打探这边的消息。”
康熙微微颔首,“有人来问,就说这是朕让人在府城买的东西,若漏了别的消息出去,你们几人一个都逃不了。”
梁九功立即跪下,表示自己绝无二心,其他人也纷纷跪下,能做到康熙心腹的位置,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进去吧!”
康熙话音一落,梁九功领着其他人进了东厢房,刚进去就被屋里琳琅满目的东西惊掉了下巴,梁九功发誓,正院是他亲自带人收拾的,哪个屋里放了什么东西他最清楚了。
梁九功不由得想到在正屋里睡着的弘晖,一开始就是小阿哥嚷嚷着要送什么东西给万岁爷,随后万岁爷遣散了院里的宫人,等他们回来屋里就多了这些东西。
梁九功偷瞄了一眼神色暗晦不明的康熙,他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即便猜到了,这个秘密他到死也不敢说出去。
天边出现一抹微白,梁九功一脸疲惫的带着人把装好的物资抬出院子,抬起了隔壁没人住的院子里。
梁九功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侍卫们抬着最后一批东西进了院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忙碌了一夜,终于要忙完了。
“梁公公这是在干什么?”耳边忽然传来胤禔的声音,吓得梁九功的瞌睡瞬间跑光了。
梁九功拍了拍胸口,和缓了一下紧绷的表情,转身笑道:“郡王今儿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他们昨日回来的晚,康熙特意嘱咐今早不用去请安,没想到胤禔的精神一晚就恢复过来了。
胤禔的目光落在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木箱堆了一地,还有不少帐篷,“屋里是什么东西?”
梁九功:“这些是万岁爷让奴才派人在府城买的东西,您也知道弘晖阿哥给捐了不少银子,万岁爷很是看重,专门派人去购买赈灾物资。”
胤禔也晓得老爷子对弘晖的宠爱,更何况这近二十万两银子都是小家伙一个人筹的,康熙看重也很正常,因此胤禔并未想太多。
“只是怎么都用箱子装着的?没买粮食吗?”
梁九功脸色微僵,还真没有,更多的是一些好似被油炸过的面饼,光这个面饼就占了一多半,十分易碎也就没有装麻袋。
“府城粮□□贵,万岁爷担忧这些银子支持不住,买了些面饼。”
“面饼?”胤禔似乎来了兴致,正准备进去瞧瞧,却忽然被自己的贴身太监张德子叫住,张德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胤禔眸子微微一亮,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饼,领着张德子就离开了。
梁九功看着胤禔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松了口气,这直郡王再问下去他可就圆不上了,那些东西来历自己都说不上,原本装着它们的上好纸箱,都被康熙下令烧了,要是被直郡王发现了异常,他们可就惨了。
胤禔急匆匆出了门,在城里绕了约一刻钟,最终停在了一家酒楼前,随行的张德子领着他进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里坐着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他听见门口的动静,立即起身朝胤禔行礼,“下官见过直郡王。”
胤禔大咧咧坐下,朝他挥手:“坐。”又问他什么东西重要到需他亲自来。
男人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王爷,这些下官想应该对王爷有用,下官在府城多年,因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被打压多年,终于在有生之年盼来了王爷。”
胤禔漫不经心翻着册子,越往后看他的脸色越发沉重,良久之后,他合上册子,嗤道:“没想到老二平时装的多温和体恤百姓,私底下竟然什么都敢做,册子我拿了,你先回去吧。”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忙道:“王爷可需要下官帮忙,下官虽然不受他们待见,但很多事情多少都知道些。”
胤禔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可惜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本王让你先回去,你聋了吗?”
胤禔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起身就离开了雅间,出了酒楼后,胤禔把册子交给身侧的张德子。
“去查查那人的底细,顺便把他来见过我的消息传到太守府。”
张德子把册子放进怀里,担忧道:“爷这么做,万一那太守狗急跳墙怎么办?而且这人来得蹊跷,若是有诈?”
“本王只想知道这册子上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一旦捅出去我那太子二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
“至于是谁想利用本王?”胤禔沉思良久,“除了我那些个好弟弟,也就没别人了,本王才不怕一个区区太守,若他真敢派人来暗杀本王,本王让他尝尝灭九族的滋味。”
张德子听见灭九族几个字忍不住抖了抖,世间都以为来的只有他家主子一人,若那太守真派人来刺杀,那跟弑君有什么区别,他家主子这招也太阴了。
。
弘晖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摸索着往床下爬,脚一沾地就跌跌撞撞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