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听闻雪君今日大展拳脚,得了些好东西,十颗鸟妖内丹,权作谢礼,我为雪君医好身上的毒,还赠雪君一支上品紫玉灵芝。”
郑雪吟“啪”地合起盖子,将锦盒藏于枕头下:“高大夫好大的手笔,我甚是心动,可惜啊,这内丹有主了。”
高仙玉惊愕:“我来迟了?”
“我费尽辛苦,得来这么些东西,你真以为我是和那些扁毛畜生计较?”郑雪吟幽幽叹口气,“我屋里的那位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些内丹他吃下去,可助他增长功力。”
“他金丹已毁,这些内丹他吃了也没有多大的效果,还不如多买些补品给他养身子。”
“那不一样,他用不用得上是他的事,只要他高兴,当补品吃也行。”
“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我吃些药就没事了。”
“别怪我没有提醒雪君,这毒可不是胡乱吃药就能好的。”高仙玉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郑雪吟,连连摇头。大抵是感叹她出身极乐宗,身负合欢秘术,却长了个恋爱脑,可惜了。
高仙玉空手而归。
遗憾是有点,不多,那些内丹可以用来制作一味药,郑雪吟不给,他只能从别的途径获取了。
贺兰珏和简言之并肩站在窗外的花影中,郑雪吟和高仙玉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他们的耳中。
简言之叹道:“这极乐宗的妖女对贺兰公子却是有几分真心。”
贺兰珏问:“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简言之,第一天认识贺兰公子,我就介绍过自己了。”
“你多番试探,是为了什么?”
简言之失笑:“什么瞒不过贺兰公子。我来自太墟境,乃三尊座下唯一的弟子,此次奉命下山,为苍生了结一桩祸事。”
“祸事……指的是我吗?”
“贺兰公子乃圣王与月姬之子,天生半魔半仙之体,福缘深厚,是祸乱天下,还是造福苍生,全在贺兰公子的一念之间。如今仙魔两道都在打听贺兰公子的下落,极乐宗有楼少微镇守,他们才不敢造次,观贺兰公子的心性,必然不会长久与这些妖魔为伍,何不随我离去,共寻神器,待净化体内魔血,与我一同去往太墟境修行。”
贺兰珏从无复辟东曦王朝的心思,先前自毁一身修为,是为保全师门。根基全毁,无缘仙道,本无求生意志,幸得红玉菩提内的涅槃功法,重塑了丹田,可再登长生大道。
太墟境作为仙门中最神秘的门派,被誉为神仙洞府,据说那里有无数无上秘法宝器,但从来无人窥见太墟境弟子行踪。
太墟境不主动开山收徒,愈发让太墟境成为仙门中传说般的存在,仙门弟子无不希望自己能得到机缘,有生之年入一次太墟境,观摩仙法秘宝。
贺兰珏也曾神往。
简言之闻言哈哈大笑:“这是哪里来的流言,太墟境不过是小小一破落仙府,门中仅余下四人,秘宝仙法什么的,真的没有,倒是我们修的是正统的纯阳心法,仙力的确更为纯粹些。”
简言之神秘地压低了嗓音:“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些功法童男修炼更有效果。”
第26章 误前生
高仙玉走后,婢女呈给郑雪吟一方锦盒:“雪君,您要的东西到手了。”
盒内放置着一方白净的帕子,帕子里面裹着三根乌黑的发丝。
把贺兰珏移出寝殿后,郑雪吟特意派了婢女去伺候他的起居,收集炼制情人蛊的原材料之一,贺兰珏的头发。
【检测到作者获得关键道具:男二号的青丝,奖励剧情碎片一枚。】
系统的提示音让郑雪吟精神振奋起来,奈何经脉里毒素翻涌,搅得她浑身发疼,刚好转的脸色又垮了下来。
郑雪吟吐出小小的一口黑血,抱着被子,眼神空洞地躺回榻上。
婢女焦灼道:“雪君不该回绝高大夫的,这毒煞是厉害,我们不是医修,不懂配药,六个时辰后就无药可救了,这可如何是好。”
“去把林墨白请过来,就说我快毒发身亡了。”
婢女满脸不解。
林墨白与郑雪吟素来有龃龉,这几次入雪阁,还是听从楼少微吩咐。没有楼少微的命令,仅凭郑雪吟这一句话,他会过来吗?
半个时辰后,林墨白怒气冲冲地踏进郑雪吟的寝殿:“郑雪吟,你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乱子?”
垂帘如雾泻下,女子阖目倒在榻上,惨白的肌肤近乎透明,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五色珠帘被林墨白带进来的风撞出清脆的声响。
林墨白的声音堵在喉咙里。
他挥手让婢女出去,拎着药箱在床畔坐下:“你是笃定我不会放任你死去?”
“能白嫖的,谁会花钱。”
“别忘了,你还欠我钱。”
“那一并记在账上?”郑雪吟懒洋洋的伸出一条胳膊,“拿来,我画押。”
林墨白冷嗤一声:“等你做了炉鼎,等闲活不过十年,那些钱你能还得了?”
“怎知师父不会怜惜我,双修的时候一并助我修行?”
炉鼎是用来采补的,但极乐宗多的是双修功法,其中不乏对炉鼎有益的,若是爱惜美人,就会邀请炉鼎一起双修。
“谁说师父要亲自用。”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楼少微只说将她炼成炉鼎,可没说过要自己用。
“是啊,说不定我会被当成奖品,赏给某个立功的男人。”郑雪吟睁开眼,目光徐徐扫过林墨白周身,“兴许哪天小师弟讨得师父欢心,我就被赏给小师弟了,那时小师弟可要怜惜我。”
林墨白一脸晦气:“我才不要。废话少说,要命的话,闭上你的嘴。”
有句话郑雪吟说得对,林墨白不会放任郑雪吟死去。他负责郑雪吟的医案,郑雪吟在他手里出事,他难辞其咎。
婢女将郑雪吟的症状都与林墨白说了,林墨白来之前,就已先去药房里将所需药物配齐。
林墨白为郑雪吟施针逼出毒素,又留下药给她煎服才离开。
“收钱吗?”临走前,郑雪吟拽着他的衣摆,不忘问了句。
纤细的腕间套了个碧莹莹的翡翠镯子,衬得那肌肤像是冰雪砌出来的,晃眼得紧。
“不要。”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喜欢白嫖小师弟。”
说的像什么话,林墨白抽出衣角,脚踩风火轮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雪吟刚把毒血都吐掉,面如敷粉,病恹恹地歪坐在床头。婢女将林墨白留下的药煎好了,端来给她服用。
她从枕头下摸出盛着十二枚金羽鸟妖内丹的锦盒:“将这东西送去给贺兰珏。”
“若是贺兰公子不肯要呢?”婢女小心翼翼地问。
贺兰珏的脾气是有目共睹的,偏郑雪吟捧着哄着,他那样目无下尘的样子,指定是弃如敝履。
“那你就告诉他,这里是雪阁,我是雪阁的主人,我说了算,他一个阶下囚,我给,他不能不要,是扔了,烧了,用脚碾碎了,还是丢出去喂狗,随他处置。”
婢女将郑雪吟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贺兰珏了。
像婢女猜测的那般,贺兰珏纹丝不动,琉璃般寂冷的双眸,一眼都不曾看过锦盒里的东西。
“雪君还说,这些金丹是贺兰公子亲手射下来的,本就该归贺兰公子所有。”婢女“啪”地合起锦盒的盖子,毫不客气地丢在他的脚下,“爱要不要。”
整个极乐宗想被雪君宠幸的男人能排成一条长龙,只有这个男人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婢女气呼呼地走了。
贺兰珏垂眸,视线落在脚边的锦盒上。
良久,他弯腰将锦盒拾起。
*
郑雪吟取出一个绣着鸳鸯的淡粉色荷包,将自己的发丝与贺兰珏的头发一并封入这个荷包,放进系统的存储格里。
接着,她打开系统奖励,一枚剧情碎片。
她等这枚剧情碎片很久了。
剧情碎片和上次得到的碎片一模一样,单击过后,背面露出小字,解释碎片的用处和使用方法。
她双击剧情碎片,输入“楼少微”三个字,按下确定键。
剧情碎片绽出耀眼白光,腾上半空,化作纷飞的碎雪,落进郑雪吟的眼底。
郑雪吟晃了晃神,神识如一片雪白鸟羽,落在交错重叠的青碧莲叶间。
晚风轻拂皎月,小荷袅袅摇曳,画舫破开涟漪,驶进碧波深处。
画舫内,绣着青鹤的屏风上,映出两具交叠的身影。
男子轻袍缓带,从容的眉目间多了一丝欲色,女子半褪红纱,如无骨的蛇缠住他的腰身,赫然就是楼少微与书中的郑雪吟。
这般暧昧的姿势,明显已突破师徒的界限。
郑雪吟半惊半疑。
原书从这对师徒出场,到男主掉坑里摔死的烂尾结局被林听端上来,两人的关系都止步于师徒。
林听,你到底还背着我写了多少剧情?
“你可知越了这步雷池,你我今后再做不成师徒?”楼少微挑起女子白皙的下巴,脸上虽有动情沉沦之色,身上衣裳不曾错开一分。
“那又如何,谁稀罕与你做师徒了。”书中的郑雪吟一向都是素衣雪裳示人,此际伏在楼少微怀里的她,罕见的着了件绯红的纱衣,如空山烟雨中的一株山茶花。
她应是饮了酒,些许的酒气,将她的娇艳烘托到极致。
“哦?”楼少微哂笑,“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跟在我身后,赶都赶不走。”
“那不一样,那时我不过是闹市中的乞儿,饥一顿饱一顿,天地之大无我容身之处,那是我唯一能接近你的法子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黯然神伤。
“师父,师父,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你了,这滋味摧心肝断人肠,你就从了我吧。”
“我的心在很久之前就死了。”楼少微伸出结着厚茧的右手,“这只手握着剑,穿过师姐的脖子,血溅得满手都是。那一刻,我的心就跟着一起死了。”
楼少微第一次与她说起过往。
从跟在楼少微身后起,她只知楼少微是名门正派出身,因杀了自己的师姐,叛出师门,被曾经的同门天南海北的追杀。
她只知他再握不了剑,不知他握不了剑,只因他曾握剑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素白柔软的手,握住楼少微那只杀了师姐的手,指腹一寸寸抚过掌间的薄茧,如同抚过那些颠沛流离的岁月。
“再不会留你一人了。”她表情依稀有几分震动,并起两指,对天起誓,“长夜孤寒,弟子愿作一盏灯,彻夜长燃,共君天明。”
她探出丁香小舌,讨好地碾过楼少微的喉结。
极乐宗女修擅长合欢秘术,楼少微眼尾泛着瑰丽的猩红,仅存的理智轰然粉碎。
画舫轻轻摇晃着,与莲叶擦身而过,飒飒的声响散入风中。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郑雪吟捂住双眼,耳畔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喘息声,终又是没忍住好奇,悄然张开指缝。
免费的活春宫哎,这谁忍得住。
小船继续往莲叶深处行去,激起晶莹的水花,形成玻璃似的水雾,隔开了郑雪吟与那对沉浸在鱼水之欢中的男女。
郑雪吟急得破开水雾,脚下踏空,天旋地转,落入一片黑暗中。
昏黄的宫灯如利剑般破开黑暗,照亮她的双眼。
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布满泥泞,低洼处水光幽幽,倒映出苍苍竹影。
雪衣红带的女子提灯涉水而来,微弱的烛光是这无尽长夜里唯一的光源,那烛光勾勒出与郑雪吟一模一样的面孔。
郑雪吟跟上了她,穿过一片苍翠竹林,进入了阴森的牢狱中。
黑发紫袍的青年双手被吊起,下半身浸在水里,儿臂粗的铁链横穿过他的双肩,锁住了他的琵琶骨。
血迹侵蚀铁链,生出斑斑锈迹,昭示着他被关在这里已久。
“楼少微?!”郑雪吟失声惊呼。
第27章 重生者
女子用带来的那盏烛火,将暗室里的四盏灯尽数点燃。
苍冷的烛光填满室内每一个角落。
“师父放心,这些灯足以燃到天明。我曾答应过师父,要为师父燃灯到天明,师父你看,我不曾食言。”她轻声细语地喃喃,似癫似狂。
烛火闪烁着,衬得楼少微藏匿在阴影中的面孔阴晴不定。
他瘦了许多,眉眼间再窥不见曾经帝王般的雍容尊贵,面部棱角分明,隐含着一丝锋锐。
楼少微只是冷笑,并不回应她的话。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竹叶青。”她打开酒封,倒进绘着桃花的琉璃碗中。
等酒水没过那潋滟花色,素手托着碗底,抵到楼少微的唇边:“你说过,我酿的竹叶青最好,是多少秘宝都换不来的,你还过说,你第一次忘记杀死师姐的痛楚,便是饮了这竹叶青大醉一场。在那场梦里,你再次见到师姐,师姐说,她原谅你了。”
楼少微目中泛起刺痛。
师姐是心里的一块疤,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撕开。
“喝点吧,醉了,就不会痛了。”她强硬地撬开楼少微的齿缝,似有怜惜,“亲手杀死心上人的痛苦,这次由我来承担。”
“心上人?”楼少微听闻这三个字,不由哈哈大笑,他忍着满腔的恶心,一口唾沫喷在她的脸上,“你也配提这三个字?”
“是我色迷心窍,自以为是,竟在你杀了贺兰珏后,还敢受你蛊惑。阿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你竟变成这样了?”
变得这样不择手段,唯利是图。
“我该是什么样的?”这句话似乎戳到她隐秘的痛处,连连质问,破了音,“楼少微,我该是什么样的?”
“你没有见过从前的我。在你遇到我之前,我比你想象得更弱,可是,我活下来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她齿间发冷,忍不住笑,看起来又像是在哭。
“我父母死于水灾,我尚在襁褓中就成了孤儿,有个跛腿男人收养了我,我们一大一小,靠行骗为生。我腕间的那块疤,就是你为我修复的那块疤,是他用摔碎的瓷片划出来的,他说,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可怜我。”
那个男人天生不能人道,不妨碍他用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她,觊觎她尚未长成的身子。
那一年,妖魔祸乱仙门,无数弟子下山除妖,丧命妖魔手里,她捡到沾有妖魔气息的玉符,藏在那男人的身上。
仙门大师兄刚刚陨落在妖魔手里,男人被那群杀红了眼的少年弟子当做魔宗奸细,结出剑阵,当场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