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贺兰珏依旧不言,郑雪吟无奈道:“不会吧,你就这么讨厌我,连我发心魔血誓都不信了吗?”
“再加一条。”贺兰珏终于启唇。
郑雪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贺兰珏说的是什么,登时满脸欢欣雀跃:“别说一条,十条都行。”
“同行期间,你不许作恶,若有违背正义之举,戕害他人性命,我将代替戒律堂掌刑。”
“依你,都依你。”郑雪吟忙不迭点头。
谈妥后,三人商量着启程,郑雪吟说:“出发前,有件事必须说一下。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你们都听过了,咱们要是各拿各的主意,很容易内讧,所以,我建议咱们选出个老大,一应事务,由老大拿主意。”
“那谁当这个老大呢?”简言之促狭地笑,“既是当老大了,是不是得按照修为来?”
他们三个当中,贺兰珏修为尽废,郑雪吟是个菜鸡,论武力值,无疑简言之居第一。
简言之摆明在揶揄郑雪吟。
“那不公平,贺兰珏第一个不答应。”郑雪吟满脸正义。
贺兰珏:“我答应。”
郑雪吟:“……”非要拆我的台你才高兴是吧!
“仙音阁的人拖不了沈萦风多久,打架多费时间啊,还伤和气。”郑雪吟指了指贺兰珏,“贺兰珏自愿出局,我们两个比赛吧,赢的人就是老大。”
贺兰珏:“?”
简言之颇有兴趣:“什么比赛?”
“领导者,必须有纵观全局的眼界,就比谁最了解咱们团队里的成员。谁说中得多,谁就赢。”
简言之心头腾起不祥的预感,还未发话,就听郑雪吟道:“我先来!你叫简言之,是因为你小时候话很多,你大师父对你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简言之,简言之;你五岁最后一次尿床,是在你三师父怀中午睡,把你三师父最喜欢的一件裙子浇毁了;你八岁的时候偷喝你二师父的酒,嫌弃难喝,倒进池子里喂了鱼,又怕你二师父责骂,往酒坛子里掺了水,害得你二师父以为是大师父换了他的酒,两人打了一架,把三师父的屋顶掀了……”
“等等,我认输,你是老大。”简言之汗颜,忙叫停。
再说下去,他那些丢脸的事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郑雪吟小辫子快翘上天:”早认输不就好了。”
“我真的很好奇,郑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太墟境这些年只他们师徒四人,他几乎怀疑是身边的物件成了精,化作这极乐宗的妖女了。
“你有宝物万卷书,能知天下事,未必我就没有这样的宝物。”郑雪吟故作高深。
万卷书是简言之的法器,号称修仙界的百科全书,上能通天文,下能晓地理。
万卷书知识再渊博,也仅限于整理归纳前人的智慧,相当于一个自动检索的数据库,像郑雪吟说出的这些私密事,除非当事人到处嚷嚷,被人写成传记,否则是不会被万卷书收录的。
简言之拱手,表示心服口服。
*
“万卷书提到神器无相灯最后一次现身,是在极风城的云家,在去云家之前,我要先去接一个人。”
简言之要接的这个人,是唐棠,也就是他的徒弟,本书的女主。
《大道》这本书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师徒恋,因为不同于大多数师徒题材男强女弱的模式,冲突重点着墨在世俗眼光下师徒相恋的重重阻难,《大道》中的这对师徒CP矛盾点在于彼此生来注定敌对的立场。
按照剧情主线发展,唐棠后期将一改初登场时的懵懂形象,以反派的身份上线,与简言之相爱相杀,直到二人历经万难,彼此放下成见,携手大道。
而唐棠,也不叫唐棠。她的本名叫苏解铃,原是不孤山悬铃宫的女君。
女君生来就是悬铃宫的继承人,十八年间从未下过山。十八岁生辰那天,宫中发生叛乱,女君虽平息叛乱,却因重伤导致修为倒退了一个境界,还中了一种阴寒至极的毒。
寒毒日夜侵袭紫府,令女君痛苦不堪,女君在书中查到,需要借纯阳体修炼的内功才能驱逐此寒毒。
而这世间只有一人是纯阳之体,那就是太墟境近期才入世的弟子简言之。为接近简言之,女君服下能让人失忆的药,精心策划了一场与简言之的初见。
一切如计划那般进行着,醒来的女君记忆全无,被不孤山悬铃宫的魔人倾力追杀,遍体鳞伤地撞进了简言之的怀中。
简言之侠义心肠,救下了她,还探出她体内寒毒,用自己的纯阳功力为她压制寒毒。
和苏解铃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失去记忆的苏解铃俨然成了张白纸,心智如同婴儿般纯洁。
简言之担心她被人欺负,收为徒弟,带在身边,只等找到贺兰珏,集齐神器,带他们二人入太墟境,一个请三尊收为弟子,一个正式行拜师礼,坐实师徒的关系。
考虑到苏解铃是重伤初愈,潜入极乐宗前,简言之把苏解铃留在村子里,给了银钱,嘱托一对老夫妇代为照顾。
半日的路程,郑雪吟三人就到了简言之口中说的那个村子。
代为看顾苏解铃的夫妇家住在最后一户,三人径直沿着大路走去,路上家家户户都没有人,倒是前方传来喧闹的人声和狗叫声。
“你这个女娃娃,烧了老刘的家,还想一走了之,老刘夫妻俩好心收留你,你这就是这样报答的?”
人群吵吵嚷嚷,隐约能听到一个声音用极其淡漠的口气说:“我要去找师父。”
“找什么师父,你师父来了,也得赔我们的损失!”
“她根本就听不懂人话,都没看见老刘夫妻哭成什么样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处了这么久,就算是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亏老刘夫妻俩把她当亲女儿照顾,好吃好喝的养着!”
“我要去找师父。”那个声音的主人对周遭的指责置若罔闻,只用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语气重复着这句话。
“老刘无儿无女的,一辈子的积蓄都在这里了,这下全被烧了,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哟!”
“她就是个扫把星,别等她师父了,把她送到仙门去,让仙君施法,叫这扫把星现了原形!”
村民们群情激奋,上来就要捉那少女。
简言之拨开人群,连声道歉:“诸位,诸位,不好意思,我回来迟了,糖糖造成的损失,我会赔给大家的,她还小,不懂事,诸位有什么气,撒在我头上就是。”
糖糖,是简言之给苏解铃起的小名。
苏解铃不记得自己叫什么,简言之问她名字时,她低头啃着简言之随手给她买的糖葫芦,一向空洞的眼,因舌尖辗转的滋味有了光彩。
简言之笑言:“你这么喜欢吃糖,不如我唤你糖糖。”
女君是第一次吃糖葫芦,被这种酸甜的口感惊艳了。
纵使她单纯得像张白纸,凭直觉也知道糖糖二字有些草率,便摇头:“不好。”
简言之牵起她的手,在她掌中写道:“我给你起的糖糖,是这个唐棠。姓唐,名棠,棠与糖同音,是一种果实,等有机会,我种出来给你尝尝。”
第34章 他道歉
在简言之的再三道歉下,村民们总算原谅苏解铃的纵火行为,简言之对老刘夫妇以及被本次火灾波及的村民悉数作了赔偿,连帮忙扑火的村民都给了答谢费。
说起失火缘由,还是因为苏解铃想做饭,操作失误,不小心点燃了厨房房,嚷着要见师父,也是因为她第一次面对群情激愤的村民,嘴巴笨,安抚不好大家的情绪,想着简言之嘴皮子利索,肯定能说清楚的。
考虑到苏解铃主观上不存在作恶的念头,简言之虽然损失了大笔钱,问清事情原委,终是没有责怪苏解铃。
苏解铃问:“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简言之:“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不告诉她错了,就是在纵容她的行为。
“好,以后肚子饿,我不吃饭了。”
“为师不是这个意思。”简言之大惊失色,“不能不吃饭,糖糖,肚子饿了要吃饭是对的。”
他这个新收的徒弟脑子一根筋,他说什么就做什么,跟个木头疙瘩似的,偏她还未到辟谷境界,不让她吃饭,她会活生生将自己饿死。
“那是能吃饭,还是不能吃饭?”苏解铃应该是疑惑的,但她那张欠缺表情的脸上木木呆呆的,并未呈现出疑惑的神色。
“下次你肚子饿了,告诉为师,为师给你做饭吃。”简言之想了个最稳妥的法子。
“嗯!”苏解铃重重点头。
解决完村民房子失火的事,简言之才有时间向苏解铃介绍郑雪吟和贺兰珏二人。
苏解铃不是标准的美人,在美女如云的修仙界里,她的五官排不上号,脸上常年欠缺表情,说是木然也不为过。
用林听的话来说,身为女主,漂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特点。
文字呈现出来的美貌是千篇一律的,读者并不能想象出来具体的五官,人设的趣味性就不同了,独一无二的人设会让人耳目一新,牢记很久。
这不代表苏解铃就生得不好看,只是并非一眼惊艳的美人罢了,她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那是和郑雪吟这种顶级骨相美人截然不同的风情。
郑雪吟在看苏解铃,苏解铃也在看她。
青衫少女眼眶微微撑大了些,在简言之耳边小声说了句话。简言之看向郑雪吟的眼睛里多了丝笑意,回道:“她和我们同路。”
苏解铃眼睛里隐约是雀跃。
路上,郑雪吟私下问简言之:“糖糖与你说了什么?”
简言之:“你猜。”
郑雪吟:“你猜我猜不猜。”
简言之:“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
郑雪吟:“。”
跟我玩绕口令是吧?
自己的徒弟放火烧了村民的房子,简言之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留宿,处理好善后的事,简言之将剑化作丈宽,载着他们御剑飞行。
夕阳晕开血色,遥遥缀在天际,晚风吹曳山峦,归鸟与流云与他们擦身而过。
郑雪吟尚未摆脱高空阴影,在贺兰珏和苏解铃之间犹豫一瞬,一头扎进苏解铃的怀中:“糖糖你借我抱一下。”
苏解铃抱紧了她:“你莫怕,师父御剑很稳。”
此地御剑去极风城需要两日的路程,他们天暮才出发,时间上赶不及了。在浓墨般的夜色罩住重山前,简言之御剑落回地面,找了处山林暂做歇脚的地方。
不远处,有山泉水酿成的溪流潺潺涌向远方。
简言之和贺兰珏分工协作,一个捡拾树枝生火,一个打猎准备晚膳。
郑雪吟吹了半天的风,头发乱得能打结,她悄然坐到苏解铃身边,问:“糖糖,想不想去洗澡?”
女君天性喜洁,即便被抹去记忆,骨子里的习惯仍在。
苏解铃点点头。
“走吧。”郑雪吟握住苏解铃的手。
女生的友谊来的很快,初见面还是陌生人的两个人,只在剑上抱了半个时辰,这会儿已结下深厚的革命情谊,走哪都是手拉手了。
“贺兰珏。”郑雪吟喊住抱着枯木回来的少年仙君,“我和糖糖去前面的水潭洗澡,你来给我们把风。”
山野深林,难保不会有什么毒虫和妖兽。
不等贺兰珏答应,郑雪吟牵着苏解铃就走。
苏解铃说:“不如让师父帮我们把风。”她也看出贺兰珏这一路上对郑雪吟的冷漠。
“不用,你师父还要去打猎,给你填饱肚子。贺兰珏虽然修为废了,那把冰魄剑还是厉害得紧,能戳死人。”
冰魄剑是昨日回到贺兰珏手中的,一身灵光环绕,估摸着又去哪里祸害了人。
郑雪吟说是这样说着,悄悄回了头。重重叠叠的树影间,依稀可见一道高瘦的影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
她就知道他会跟上来的。
这大圣父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楚,关乎性命一事,他不会与她置气。
潺潺的水声已入耳,贺兰珏停下脚步,背过身去,月光从稀疏的枝叶间漏下,勾勒出他挺拔出尘的身姿。
悬在他腰间的冰魄剑沁着月光,白莹莹的,像一块冰冷的玉。
郑雪吟和苏解铃解开衣裳,只着抹胸和亵裤,一前一后进入水中,摇碎了水波间的月影。
溪流尽数注入水潭,再流出去,便形成一挂小小的水帘。水域有深有浅,浅的地方可见圆润的鹅卵石,深的地方一片浓绿。
郑雪吟不擅水性,找了个水位浅的地方,撩起水波,搓洗着全身。
一年最热的季节,到晚上暑气才散去,经太阳直射一整日的水温刚刚好。
郑雪吟在水底捞到几颗小小的鹅卵石,起了坏心眼,朝贺兰珏的后背丢出一颗。
贺兰珏纹丝不动,犹如雕塑。
“真没劲。”郑雪吟歇了心思。
苏解铃一入水就钻进水底,不见了踪影。
郑雪吟坐在岸边套衣裙时,苏解铃怀中抱着几条鱼,哗啦一声钻出水面:“晚上有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