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实在碍眼,还是杀了吧。
郑雪吟趁机扑进他怀里:“阿珏,我脚凉。”
发现贺兰珏跑出来了,郑雪吟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跑出来时鞋都忘了穿。两只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寒气直往脚底钻,冻得她脚趾缩了缩。
贺兰珏褪去周身杀意,将她横抱在怀里,躺在草丛里的冰魄剑受他召唤,化作道流光,出现在他足底。
郑雪吟抽空回头看了眼段非离,眨了眨眼。
段非离跟着她有一段时间,两人常用眼神打暗号,郑雪吟这个眼神的意思是让他去通知简言之,三日后,她和贺兰珏在玲珑宝舫等他们。
贺兰珏踩着飞剑,在月色里划出道长长的银白剑痕,消失在无尽苍穹的深处。
叶紫岚扶着段非离站起,安慰道:“雪君聪明灵慧,脑子里常有不少的主意,那贺兰珏会如此,也是因为发自肺腑的爱意,相信她会有办法应付的。”
段非离盯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失落萦绕眉眼,一言不发。
片刻后,去给简言之和苏解铃传信的人回来了,禀告道:“主子,简先生和糖糖姑娘不见了,屋里留下不少打斗的痕迹,侍候的人全部昏倒在地,经属下盘问,说是糖糖姑娘趁简先生没注意,袭击了简先生,还说了句什么‘悬铃宫女君’。”
“悬铃宫?”叶紫岚面露异色,“是不孤山的悬铃宫吗?”
段非离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世人都说太墟境与世隔绝,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太墟境弟子入世历练,倒是这悬铃宫,据说藏在秘境里,宗门上下从不与任何人来往,女君出山,真是件罕见的事。”
段非离想到郑雪吟的嘱托,吩咐道:“去追查简先生下落,有消息立刻回禀。”
第50章 时间到
贺兰珏带着郑雪吟御剑去了群山之巅。
这之前,他们飞了很长一段时间,越过一座山又一座山,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贺兰珏方满意地抱着郑雪吟在一处山崖前落下。
云海翻涌,松涛阵阵。
郑雪吟被他搁在青石上。
贺兰珏在她身侧坐下,托住她僵冷的双足,用宽大的袖摆罩住,掌中灵力氤氲,逐渐暖转起来,再用那温暖干燥的大掌握住她的双足,将那股暖意由脚底输送进心房。
“还冷不冷?”
郑雪吟缩着双脚,摇摇头。
脚心处肌肤纤薄敏感,他虎口处薄茧摩挲得她痒痒的。恰在此时,清晨的第一缕朝阳破开云雾,撒向群山万壑。
满目扑绿,一座又一座山头,都只在他们的脚下。
诗中所言“一览众山小”,便是这么个景象。
望着这样的景致,郑雪吟难免胸中激荡:“为什么选这里?”
“没人。”贺兰珏的答案简短有力。
郑雪吟服气。这里别说人,鬼影都没一个。
“你要将我锁在这里吗?”
贺兰珏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指尖凝结着灵力,凌空写出金色的符文,所有符文串在一起,化作一条绸带,将郑雪吟两只手锁起。
贺兰珏绑好郑雪吟,从袖中掏出张雪白的帕子,叠了两道,蒙住郑雪吟的双眼,并牢牢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从头到尾,郑雪吟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反抗的意志。
开玩笑,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激怒了这个小疯子,后果都得她一个人兜着。
算了,牺牲她一个,保住那几个男人的命为重。
双目被黑暗覆住,其他感官都敏锐起来,明显感觉到贺兰珏正在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他凑过来了。
呼吸里有了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冷香。
他爱洗澡郑雪吟是知道的,衣衫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尘污,就是这冷香,郑雪吟没能找到来源。
那冷香越来越浓郁。
郑雪吟心跳加速,喉头发紧,小声问:“你要吻我吗?”
对面的少年呼吸明显乱了一瞬,微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
事实上,郑雪吟猜得没错,贺兰珏的确在盯着她。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花瓣般柔嫩的双唇上,瞳孔的颜色一点点变深。
回想起昨夜里那个缠绵销魂的吻,他难以忍耐地吞着口水,出自雄性本能的渴望,引导他俯身朝郑雪吟凑近。
即将攫取那双魂牵梦萦的唇瓣时,草丛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声“阿嚏”。
一人满身草屑,揉着鼻子站起:“抱歉,无意打扰二位的闲情雅致,本来是想憋着的,实在是忍不住了,二位就当没见过我,我这就走。”
男人。
贺兰珏心神一动,被他丢在地上冰魄剑腾空飞起,瞬间幻化作千万柄,凌厉的杀意织成铺天盖地的阴翳,连朝日的万丈金光都挡住了。
男人面色大变:“不会吧,兄台来真的?我就是一名野修,常年间眠于山野,恰巧碰上二位,真的不是有意骚扰的。”
山巅本就寒气逼人,周遭的气温又骤降几分,威压如山压了过来。
郑雪吟心知这人实在无辜,再不阻止贺兰珏,又要酿出一桩流血事件,于是抬了抬两只被绑在胸前的手,压住贺兰珏的手腕,旁若无人地问道:“你不是要将我藏起来么,这里怎么还有别的男人?”
“我现在就杀了他。”
“沾了血,就不许亲我了。”郑雪吟哼道,扭过头去,“我最不喜欢血的气味了。”
贺兰珏杀意松动,那种压得人几乎无法喘气的威势跟着减退,郑雪吟趁机道:“我们回玲珑宝舫,将船开到海中央,就再没人来打扰我们了。”
那人是个人精,察觉到郑雪吟有意救他,抓住时机溜了。
人已逃,贺兰珏懒得去追,便如郑雪吟所说,带着她去玲珑宝舫。
两日前,郑雪吟就收到玲珑宝舫修好了的消息,本计划着等贺兰珏体内的清心草发挥效用,就启程出发去找琉璃净玉瓶,谁知道会出现这档子事。
玲珑宝舫内有个法阵,注入足够的灵力,或是放置灵石,可以启动自动航行模式。
郑雪吟仍被贺兰珏绑着,来去都由他双臂抱着,他推开屋门,将郑雪吟放在椅子上。
梨花雕的木椅,可以坐两个人,上面铺着柔软的毯子,郑雪吟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贺兰珏双手撑着扶手,倾身过来,不等她反应,咬上她的双唇。
“唔。”郑雪吟双目被帕子蒙着,不能视物,压根猜不到他每一步的走向,这个吻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防备。
贺兰珏食髓知味,从郑雪吟赤足来寻他时,心头一直攒着股火,经历重重波折,到了此时,终于尝到餍足的滋味。
他的动作温温柔柔的,发疯也发疯得很君子,纵然情不能自已,还顾及到郑雪吟的感受,小心翼翼碾磨着,将她送上云巅。
郑雪吟脑海中一片凌乱,由内而外,整个人都过了电般的,骨头都酥了。
起初还有抵抗的意识,渐渐的,被他哄得意乱情迷,索性放任他胡来了。
后背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仿佛泡在一汪暖洋洋的春水里,正沉溺时,贺兰珏突然松开了她。
那股包裹着她的暖意骤然远去,似从四月暖阳的天气,回到了阴雨连绵的初春,料峭的寒意填满郑雪吟空落落的胸膛。
隐约听得他自言自语一句:“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到了?”郑雪吟呆呆的,双颊如霞染,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
“接吻的时间到了。”
郑雪吟脑子里嗡嗡的,想起一事,大纲里提及过,为防止自己过分沉溺,贺兰珏接吻是会算时间的。
一板一眼的性子,是郑雪吟生出分手心思的源头。
这个人设拿捏得怪精准的,就是太让人不爽了。
郑雪吟刚尝了个甜头,就这么结束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这恋爱没法谈了。
分手!
她要分手!
郑雪吟心里头分手的念头叫嚣着,听得耳边咚地一声,像是什么栽倒在了地上。
“贺兰珏?”
未得到他的应答,郑雪吟抬手扯掉蒙眼的帕子。
映入眼帘的是贺兰珏倒在地上的一幕。
应该是清心草开始起作用了。万卷书说,清心草起作用后,服用者会昏睡一大觉。
贺兰珏一昏过去,浑身缠绕的魔息散去,没了这些天魔之力,郑雪吟腕间缠绕的符文化作了齑粉。
郑雪吟揉揉手腕,将贺兰珏扶回榻上,下到船底,调整操控航行的小型阵法,返航回岸边。
段非离派人递了消息过来——简言之与苏解铃双双失踪。
信里还夹带了一个信息,苏解铃极有可能是不孤山悬铃宫女君。
这个消息并未让郑雪吟感到意外。
男主和男二的剧情是呼应的,男二掉下归墟那段时间,男主受困于悬铃宫。
从系统下达将男二推下海的任务时起,郑雪吟就猜出离苏解铃恢复记忆劫走简言之的剧情不远了。
苏解铃是喜欢简言之的,郑雪吟毫不担心简言之的安危,趁上了岸,去补给了些物资。
回玲珑宝舫的途中,经过一汪清亮的水潭,风和日丽,花木葳蕤,郑雪吟在四周布了个结界,褪下衣裙,入了水中。
许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洗过澡,郑雪吟轻声哼着歌,双手捧起水花往空中泼洒,任那碎玉般的水珠砸落在自己的面颊上。
“师姐好兴致。”洗得正高兴,冷不丁的一道少年嗓音打断了郑雪吟的歌声。
这是……林墨白的声音!
终究还是追了过来。
郑雪吟扭头,瞪着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林墨白与戚语桐二人,双肩往水下沉了沉:“小师弟,没人告诉过你,偷窥女孩子洗澡是一件很流氓的事吗?”
少年一袭墨色长袍,腰身紧束,半个身子隐在树荫里,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恼羞地辩驳道:“我没有偷窥,是你的歌声太难听,将我们吸引了过来。”
“胡说!我唱歌明明很好听,投票拿过第一的。”
戚语桐不耐烦道:“跟她废话什么,这一路上都是我们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才将追踪的各大门派都引至别处,该是我们收割成果的时候了,早点将她捉拿,好到师父面前交差。”
林墨白前些日子已结丹,郑雪吟的结界轻而易举地在他掌中碎成了渣滓,他捞起地上的衣裙,丢给郑雪吟:“穿好,上岸。”
郑雪吟抱着衣裙,也不动作,只歪着头打量着他:“小师弟,恭喜你结丹,可惜我现下穷得叮当响,不能送上一份贺礼。”
“你若是想讨好我,动别的心思,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这个念头。”
“小师弟个头长高了不少,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男人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你我师出同门,作为大师姐的我关心两句无可厚非吧。”
林墨白的身量确实挑高了些,眉眼长开后,褪去少年的稚气,脸部的轮廓成熟硬朗,透出男人的锋锐。
便是说话的嗓音,也不再是难听的公鸭嗓,比从前清润了许多,这样的顶级皮相,不知将来又会迷惑多少人。
戚语桐更是美艳得咄咄逼人,像是日光底下蓬勃生长的黄玫瑰,勾唇浅笑的时候,叫人心里像是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看来她不在极乐宗的日子,这对师姐弟过得还算滋润。
林墨白对郑雪吟虚伪的关心嗤之以鼻。
戚语桐说:“都成了亡命之徒,还是如此的嚣张得意,为了一个野男人,将师父害成那样,你还有良心吗?”
“师父自己不能勘破心魔,与我有何关系。”郑雪吟作势要从水底起来。
林墨白立马背过身子。
戚语桐目光锐利,死死将她盯着,防止她耍诡计逃脱。
郑雪吟穿好衣服,上了岸。
一柄剑抵到她颈侧,只要她再动一下,就会立刻被刺穿咽喉。
郑雪吟叹口气:“小师弟,你手别抖,我这脖子漂亮得紧,不想留疤。”
“命都没了,留不留疤,有什么打紧。”林墨白阴森森地笑道。
不过像郑雪吟这般的绝色美人,会第一时间关心留疤,也是正常的心理。她从水中上来,乌发未干,皮肤呈冷白色泽,细腻光滑,像是刚剥壳的水煮蛋,还是蛋白没有煮结实的那种。
林墨白曾养过一个小炉鼎,那小炉鼎为了给父母赚治病的钱委身于他,百般讨好他,她的皮肤也是这样瓷白,一掐就红,但比起郑雪吟的肤色,还是差了点。
意识到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林墨白将视线移开。
戚语桐冷笑道:“师父闭关,不能亲自来捉你,因此派我们前来,还下了道命令,在捉到你以后,有两种处置方式,选择权在你。”
“是吗?”郑雪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第一,既然你这么喜欢贺兰珏,师父成全你们做对同命鸳鸯,将你二人一并处死便是。”
“我选二。”郑雪吟毫不犹豫地说,又表示怀疑,“你应该不会罔顾我的意愿,公报私仇,欺瞒师父的,对吧?”
戚语桐眼中讥笑更甚:“我还没有这么卑鄙。”
“那你说说二是什么。”
“将你毫发无损的带回去。”
“我就说嘛,选二,没问题。”
“前提是处死贺兰珏。”戚语桐补充没说完的话,凌厉的一双美目观察着郑雪吟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