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力,破!”
一道青光以晚歌为中心向方圆外迅速打去。
少年眼前一亮,显然没想到她还能有这手。
晚歌朝他挑了挑眉,当初因为自身修为根基过浅,闭关时便走了捷径,修炼的术法多是借助般若剑的力量。
还是这方天地,但眼前却是越发暗沉,渐渐出现一团又一团的黑雾,十分凶猛地朝她与少年袭来。
般若剑挥得行云流水,可这怪东西打散了后又立马卷土重来。
她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手上也忙着呢。
“有什么办法吗?”她出声问道。
“还在观察。”
只要是术法,就一定有破除之法;只要是阵法,那就一定有阵眼。
少年慢慢摸索出门道,朝西南方向射出一箭。
黑雾散去,却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晚歌不解,“这又是幻境吗?”
这么邪门,他也不懂了,于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你不是负责守着这片地方的吗?”
不说什么都知道,那应该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吧。
“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个看门的。”少年顿了顿,“这也是我第一次进来。”
少年叫辰安,真身是一只铜蓝鹟,池尧一手养大,化形后潜心修行,天赋异禀,几千年前修为便已不输池尧,奉命看守这虚无之境,防止有人擅闯。
关于虚无之境,他只知道里面镇压着上古四大凶兽——穷奇、饕餮、梼杌、混沌,而这四大凶兽又一层一层的镇守着虚无之境,相互制约。
黎宿与九渊是三年前一同进去的,刚刚的那阵地动似乎是穷奇苏醒的迹象。
约是五六千年前,穷奇不知为何也曾苏醒过一次,试图冲破虚无之境中的结界,池尧感应到后强力镇压,受了重创,折去大半修为,至今还在闭关养伤。
北海的相关事宜就落在了辰安的身上,这虚无之境与四大凶兽便是重中之重。黎宿与九渊进去后,他便一直在外守着,以防万一。
挑些重要的与晚歌说过后,后者总算明白了一些。
“那他们现在很危险。”
辰安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他们花了三年才走到穷奇那一关,我们大概要用上更久。”
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心急,急也没用。
专注于眼下吧,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那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来这虚无之境?”
辰安摇头,但能让他们俩一起去做一件事,想来应该是十分重要。
二人接下来又试了些法子,毫不意外,还是被困在这里。
与其干坐着,不如修炼,于是各自寻了块地方,静下心来。
第三十八章 她要往前走,她不能后退
眼睛一闭一睁,一个月过去了。
辰安比她要早上几日,但一一尝试后都一一失败了,于是此刻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她。
晚歌起身,引血为咒,“诸般见我,破!”
破是破了,只是又回到了黑雾攻击的那阵法中。
这还没完没了了?
就这样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三四五六七次之后,二人停了下来。
算了,休息一下,琢磨点别的再试试吧,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临时抱佛脚。
被困住的时间长了,晚歌渐渐也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诶,小孩儿,你说会不会是那个黑雾还有别的破法?”
辰安气呼呼地吹了吹耳侧的那缕头发,“我今年四万八千九百岁,比你大多了。”
言下之意——你叫谁小孩儿呢。
晚歌忍俊不禁。想到北海初次见面时,这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高冷,如今相处时间长了,倒是看着可爱了些许。
虽说算起来她的年纪连他的零头都比不上,但无奈她这辈子醒过来就是上一世死去时的样子,占便宜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耍了几句嘴皮子之后,开始回到正题上。
辰安也认真思索了晚歌方才的话,倒也是个思路。
二人决定重新试试。
晚歌召出般若剑,“混沌之力,破!”
随后将辰安护在身后,一人对抗四面八方成群结队袭来的黑雾,给辰安更多的时间去仔细观察这个阵法。
倘若西南方向的是假的阵眼,那真正的阵眼在哪里呢?
晚歌的那点根基就摆在这里,渐渐力有不逮,咬牙撑着,“小孩儿,你得抓点紧了,我快不行了。”
一团黑雾擦着晚歌的脸窜了过去,闪躲不及,像是迎面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辰安挽弓,朝着北方一箭射出。
黑雾瞬间退散。
他们来到一方深海。
有礁石珊瑚,绚丽夺目。虾蟹鱼群,簇拥而过。
“这是——北海?”辰安不确定地开口,随即又否定道,“不可能。”
晚歌站在两步之外的地方,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昆仑山吗?”
她曾在那里呆了很久,怎会认错?前方不远处的那棵苍松树不就是初见九渊时他煮茶的地方吗?
一人看到的是山,一人看到的是海,这绝不是简单的看错。
晚歌伸手想将辰安拉到身旁来,却发现她的手从他身上穿过,她碰不到他。
“小孩儿!”
“辰安!”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辰安转过头来,“听得见,也看得见。”他顿了顿,“但我们看到的却不一样。”
明明二人近在咫尺,为何如此邪乎?
“会不会是根据每个人的内心所幻化的景象?”晚歌猜测着开口。
这该如何破解?跟海市蜃楼似的。
“假如我们闭上双眼呢?”
晚歌依言照做,随即向辰安的位置靠过去,一挥手只有空气。于是睁开眼来,还是昆仑山。她索性朝着那棵苍松树走了过去,伸手也是一样的摸不到。花花草草,峭壁岩石,所见皆不可触碰。
晚歌捏诀,想像之前一样破了幻境,却未能如意。施法好几遍,眼前的景象仍然没有丝毫变化。
辰安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曾看过一本记载,上面提到了一种叫明镜台的术法。此法修心,心如明镜,便见山为山,见海是海,见万物为其本身。那么反过来,我们的眼睛自然也不会再为他物所惑。”
晚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便试试吧。”
辰安一字一句的将术法修炼口诀心法背了出来,晚歌变出纸笔,全部记下。
末了,他又嘱咐道,“此术法高深,若是一次不成,也不必气馁,你我继续努力便是。”
是的,辰安就曾修炼过,毫无疑问,那次以失败告终。当时觉得用不到,便没再继续钻研。没想到如今,又续上了,有些东西,还真是逃也逃不过。
他这一闭眼,便是半年。
而晚歌呢,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此等上乘术法,只是读懂领悟这一步便费去了近三个月,之后的修炼也是万般不顺,又不能借助般若剑来讨巧。失败过一次两次之后,不免着急起来。一是担心黎宿那边,二是苦于自己没有进益。
连心都不静,又谈何修炼?
晚歌深知自己眼下必须静心凝神,摒除一切杂念,连着多日专注于吐纳后,总算渐渐重回正轨。
辰安在第二次睁眼时,大功告成。眼前景象不再是北海,而是一片虚空。怕影响晚歌心志,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闭眼打坐。
直到听见她的一声惊呼,想来是成了,这才睁开眼来。
“恭喜啊。”
晚歌对上他略带着笑意的眼睛,真诚地道了句谢。
修炼闭五识,不受外界影响,方才她那一点小动静他就睁开了眼,说明他早就默默等着自己了,却始终未给自己任何压力,这份好意她很感激。
晚歌扫视一圈,没想到真实的景象是这样子的。
“这大概是真正的虚无之境。”辰安猜测着开口。
二人一起往前走去,走了许久后突然感受到有一股奇异而强劲的力量在阻挡着他们前进,步伐渐渐变得缓慢笨重,最后甚至变成寸步难行,将他们钉在原地。
狂风骤起,晚歌踉跄,扶着般若剑努力稳住身形。
随后天雷滚滚。
晚歌指着天上问向辰安,“这该不会是要劈我们吧?”
“除了我们,似乎这里也没有别人了。”
晚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这闯的真的是虚无之境而不是十八层炼狱吗?一关接一关的,如今雷刑都上场了,她已经无法想象后面的路有多难走了。
还未等她做好准备,一道惊雷便落了下来,劈得晚歌差点魂魄离体。她趴在地上许久没有动静,后背的衣衫渐渐有血迹渗出,疼得四肢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爬着。
仅剩一点清醒的神志,用来瞧一眼前面不远处的辰安,果然还是修为高,看起来远没有自己这般狼狈。
“啊——”
刚缓过神来,又是一道惊雷炸开,四肢百骸疼到麻木,此时此刻她已顾不上别的,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往前爬,不管不顾地往前爬,爬不动了也得爬。
中途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睡,路还远着呢。衣衫被血色晕染开来,双手与脸庞之上,有着狂风刮过留下无数细小的伤口也在渗着血。晚歌埋着头,咬紧牙,颤抖个不停的手还在僵硬地坚持着拖着整副身躯前行。
如果她回头去看,便会看到来时这一路淌下的血迹斑斑中渐渐生出了花。
她为什么一定要入虚无之境,又为什么一定要往前走?她虽然知道得不多,但九渊也好,黎宿也罢,他们来这里一定是为了她,为了封入她体内的神农鼎,这便与她相关。而他们究竟出于什么初衷不重要,他们的责任道义还是六界苍生还是也有一些与她的情义,都不那么重要,她只知道,事关神农鼎,便是他们三个人的事,纵然自己修为平平,但也没有放着他们去冒险,自己坐享其成的道理。神农鼎在她体内,便要肩负起自己的那份责任。
晚歌曾无数次想起不周山,想起瑶琴上神,也想起神农鼎入体。她当初需要考虑清楚的不是能否承受重塑神灵之身的疼痛,而是成为神之后她需要承受的一切。
她就在那一寸一寸血肉蜕变中恍然大悟,她是她自己,她也不是她自己。拥有神灵之身,修行无量功法,让她可以执着于与青玄的来世之约,钻研剑灵化形;同时她也要履行守护六界众生的使命。
神爱世人。
她不是那只小小的魅了,她不能躲在他人身后,也不能置身事外。
她要往前走,她不能后退。
她虽力量浅薄,但她相信自己。六界会平安,青玄会回来,而她愿为此拼尽所有。
此心不移,此志不改。
活着,总归是要有些信念的。
往前!别停!再忍一忍,再坚持一下。
辰安率先穿过这片风雷之地,回头看到晚歌血淋淋的已看不出人形。这个素来冷傲的少年,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些不可名状的思绪。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北海边看到她的第一眼,清澈而坚定的双眸,给人一种既弱又强的矛盾感。
而此刻眼前所见,便诠释出了这种矛盾感,修为比起他们来,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弱,但那种骨子里的坚韧却是无比强大。
就连曾经有过的质疑——封印神农鼎如此重要,为何选择这样一位宿主,此刻也烟消云散。
淌血前行,一路生花。
想他生来冷漠,四万多年来除了池尧,其他任何他都不在意。而在眼下这一幕的冲击之下,辰安愿意将晚歌划为与自己相关的一员,也是从这一刻起,他从心里接纳了与她的结伴同行。
即是同伴,又怎能冷眼旁观。她的灵气被击散得太多,撑不了多久了,前方路还长,她不能就废在这里。
辰安毅然折了回去,抱起瘫成一滩泥的晚歌,将天雷引到自己身上。饶是修为深厚,两雷齐落,也让他直直跪了下去。
辰安稳稳托着晚歌,缓过那口气后再慢慢挣扎着站起来,颤巍巍地朝前走去。
“辰——辰安——”晚歌气弱的声音响起,她想要伸手扯扯他的衣襟,却根本无力抬起。思绪已经模糊不清,手掌心似乎有一滴一滴的温热的东西流过,是辰安的血,她突然清醒了一些,“放——放我下来。”
她要下去,可眼下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就快到了。”辰安含糊不清地开口。
少年亦有自己的意气,始终挺着脊梁走完这一程,不跪也不屈。
辰安缓缓蹲下,尽量平稳地将晚歌放在地上,自己调息片刻后又渡了些许灵气给她。
晚歌想睁眼,也想说点什么,无奈意识昏沉,努力无果后便睡了过去。
辰安安置好她之后,才开始自己闭识打坐。
这番养伤,辰安用了半年,晚歌则是一年后才痊愈。
第三十九章 怪异的树与乌鸦
继续向前走去。
这次再睁开眼,卸下心防的不仅是辰安,还有晚歌。比起之前,如今活泼了不少,无论辰安搭理不搭理,一个字还是两个字,她兴致一直不错,嘴都没怎么合上,想来之前的那种距离感让她这种嘴碎的人憋坏了。
“北海漂亮吗?”
“嗯。”
“你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
“······”
“你有小伙伴吗?”见他微微皱眉,她换了个说法,“或者说朋友?”
“······”
“哎呀,你这样的年纪该活泼一些,别这么闷嘛。”
“聒噪。”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池尧仙君。”
“你的修为很高,师从何人啊?”
“还是他。”
“你去过凡界吗?”
“不曾。”
······
“我怎么听到了乌鸦的声音?”
辰安微微皱眉,他也听到了。
这么久以来,还没见过活的东西,突然有这动静了,他格外警觉,挽弓对着前方。
不过片刻,扑面而来的便是密密麻麻一大群乌鸦,速度极快,攻击性极强,晚歌与辰安瞬间就被包围吞没。一开始二人还能背靠背互相依靠互相配合着勉强杀出一小块地方,随着乌鸦越来越多,势头越来越猛,他们渐渐难以抵抗。
辰安朝着八个方位各自射出一支箭,不过瞬间便消散在鸦群中,未起任何波澜。
每只乌鸦身上都带着极强的混沌之力,应是千万年来都在这里。
“有什么办法没有?”晚歌问道。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