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好笑。
这样的距离微微俯身就可以触碰到你的皮肤,他盯着你,你脸上细小的透明绒毛在光下显得生动可爱,如果用手触碰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情不自禁的稍稍俯低了身体,再靠近一点的话就会亲上去,但五条悟没有再动了。
……很奇怪的想法,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犹豫不肯上前,这种情况在他的生活中是少见的,但在你面前却过于频繁了,不过似乎也不奇怪,你带给他的所有感受都是新奇而古怪的,而五条悟对此全盘接受。
他伸出手,淘气的捏了一下你的脸,你立刻睁开眼睛拍开他的手,恼怒的说:“干什么呢你?”
五条悟站直了身子,眼里含着笑,这一回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看你的表情我觉得很好笑。”
你歪了歪头,故意用刚刚他对你说话的语气说道:“说什么好笑,其实被我迷到了吧?”
“嗯,”五条悟承认道:“被你迷到了。”
“……”
他这么直接反倒把你弄愣住了,你呆了一会,才犹豫着说:“那我可是要收费的哦?”
他露出看白痴的眼神看你:“我看起来缺钱?”
……可恶,你痛恨所有少爷。
不,现在应该是老爷。
……万恶的资本家。
“真讨厌,”你情不自禁的嘀咕了几句,才回到正题:“我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所以还要走对吗?”
你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对。”
五条悟点了点头,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你失忆的时候都不肯松口,说明这件事情很重要——他觉得自己多少能猜到一点,但不知道你具体要做什么。
“好吧,”他说:“我不会拦你。”
“但你要告诉我,”他接着说:“四年前……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其实应该问点别的,但他实在太在意这件事情了,每一个夜晚他从梦中惊醒,都会记得当时那种无能为力。
…在梦里他无数次试图挽留你,但你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然后转过身,从来不回头的往前走。
“你是说什么?”
“那天晚上,你在我面前——”五条悟停顿了一下,才皱着眉继续说下去:“——消失的事情。”
“死掉,”你纠正道:“不是消失,是死掉。”
他的神情中不自觉流露出危险的意味,看起来不是很想听到这个词,你叹了口气,从旁边抽出枕头,压在下巴上,软乎乎的触感让你情不自禁的又蹭了蹭,然后换了一种说法:“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出了一点意外。”
“不过我不是咒灵,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你身上有很浓重的诅咒气息。”
“……抱歉。”
“这个不能说,对吗?”
“现在不可以,但很快我会告诉你——要是你想知道的话……”你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刚刚的话题:“那天晚上,是个意外。”
“和加茂有关?”
“这个你也查到了??”
“你以为我是你这个笨蛋?”
“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我想听你说,”五条悟凝视着你:“我想听你亲口说。”
那双蓝色瞳仁被光切割出细腻的弧度,在微风下泛着细碎的涟漪,你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悲伤,好像你死掉了一样。
啊……你想起来了。
你确实在他面前死掉了来着。
“……”
你盯着他,声音轻了下去:“……我没想到那天晚上会遇到你。”
“我是去找你的,”五条悟淡淡的说:“虽然我也没想到真的能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失忆的事情,本来……”
本来如果你的长刀在身边的话,你是不会失忆的。
但你不打算告诉五条悟,这样就显得好像你对那场死亡早有预谋——这么说也没错,但不该是在那个晚上。
也不该是在五条悟面前。
“那天晚上,我是去找我的武器的——就是你送我的那把,”你说:“我没想到会那样。”
五条悟没说话。
他确实要比高中那时候沉稳多了,要是换成十七岁的五条悟,一定会生气的对你大叫,说类似‘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吧’之类的话,但现在他只是看着你,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太糟糕了,不想让他这样。
五条悟也不该是这样。
“好啦,别那个表情,你刚刚是想亲我吧?就是我闭着眼的那个时候,其实我感受你的呼吸了,”你冲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眼睛好痛,我要闭上眼睛缓一缓哦。”
你闭上了眼睛。
很柔软的触感,随后就有点凶了,而且被咬的也有点痛,似乎亲吻的人没什么经验,眉心因轻微的痛感而本能的蹙起,随后又被面前的人轻柔的抚平,有鸟停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叫着,他用膝盖挤入你的□□,捧着你的脸,动作变得小心起来。
好像是怕又弄疼了你。
……笨蛋。
———
………
门被打开的时候,你正站在窗户前发呆。
进来的人停顿了一下,才说:“你醒了?”
是硝子的声音。
你转过身,看见她乱七八糟的长发堆在肩上,眼下的青黑似乎更深了,神情中带着深深的倦怠,似乎已经连续工作很久了,看着很累。
“五条悟也不说一声,”她抱怨道:“我说怎么看见他一个人走掉了,真是的——”
她反应过来不对劲:“——他一个人走掉了吗?没带你走?”
“为什么要带我走?”你忍着笑说:“我又不是他的挂件。”
“但他肯定想把你当做挂件吧?”硝子说:“很离谱啊?怎么可能会把你一个人放在医务室……他是出去买什么东西,一会还回来吗?”
“不是,他回家了,”你说:“我在这里等你的,硝子。”
家入硝子怔住了。
……十六岁的鹿岛凛不会叫她硝子,只会喊她医生小姐,或者家入医生。
面前人的表情带着一些熟悉的揶揄,似乎为自己恶作剧的成功在感到高兴——怎么?她的表情已经完全把自己的心情暴露出来了吗?
“……你想起来了吗?”硝子怔怔的说:“你恢复记忆了?”
“噔噔!”你说:“没错,恢复记忆啦!硝子的医务室一定有魔法,我在这里睡几天就全想起来了,真厉害!”
硝子没忍住锤了一下面前人的肩膀:“你闭嘴吧,哄小孩子呢?”
“我觉得要哄一哄你,很久不见面,你一定想死我了吧?”
“不要自作多情了你,”她冲你翻了个白眼,但心情却不自觉的轻松下来:“所以呢?不只是留下来见我这么简单吧?”
“嗯……是来专程道别的啦。”
“……”
硝子没说话。
“因为上一次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你诚恳的向她道歉:“这一次再不告而别的话,你会生气的吧?”
“……谁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啊,你以为我是五条吗?”
“我觉得你会!而且告别很重要,对吧?”你说:“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所以必须要走。”
她看着你,没说什么,只是道:“还会回来吗?”
“……”
“会回来的,”你轻声说:“我也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把一个失忆的特级诅咒师留下来,五条悟一定承担着整个高层的压力,在这种时候要是你走了,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硝子不自觉的摸了摸口袋——但当然是没烟的,平常没工作的时候办公室里抽一抽也就算了,工作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抽烟啊,你注意到她的动作,想了想,张开手,用咒术变出一根木制的棒子,递给硝子:“用这个!”
她狐疑的捏起来:“……这什么?”
“磨牙棒,”你说:“牙痒的话就磨一磨——哇,我是刚康复的病人,对病人动手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一路被追赶到门边,最后还是被卷成筒的文件打了几下,你气愤的摸了摸被敲的地方,对她撇撇嘴:“我是在帮你好不好?”
“可以滚远点吗?”
“那我真的滚咯。”
打开门,走出去,走廊灯没开,硝子站在亮堂堂的房间内,看着步入黑暗的你,你转过身,对她潇洒的摆了摆手:“这下真的走咯,再见?”
她盯着你,声音很轻的开口了:“……你会活着回来的吧?”
迈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离开的人继续往前走,只是声音很大的回答她:“我会的。”
“……回来还要一起吃火锅。”
这句话太轻,而诉说的对象又已经走远了,所以没有人回答她。
但硝子知道你会答应的。
第78章 明天更重要
一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装着颜色奇怪的液体,灯光很暗,仔细闻的话还有股令人恶寒的腥臭味,这里被废弃应该有段时间了,不过好在厨房还能用,里面的锅碗瓢盆也没有被扔掉,你把人拖进来,扔到靠近厨房的墙边,自己则进去,随便找了个生锈的锅,倒满水,拧开火,然后耐心的等待着。
被扔到墙边的人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整个房间就两个人,因此他沙哑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下来。”
“这句话你刚见到我时就已经说过了。”
你叹了口气,走过去靠在门槛上,他躺在一旁的墙边,肿起的眼睛和带着瘀血的脸颊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优雅的姿态,抱起胸,你冷漠的对他说:“下黑手的时候一定没想过这天吧?”
“……哼,”加茂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杀我吗?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了。”
确实,你倒是不否认这一点。
本来按照你的计划,是打算在实验开始前杀死加茂的,只是没想到对方比你动手更快。
“可惜你失败了,”你笑眯眯的说:“让我想想你原本的计划?你是想把我变成咒灵吧?”
“我还有这种本事?”
“怎么没有呢,在我面前还谦虚么?”你亲切的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脸:“雪女……你还记得她吗?”
加茂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用咒灵和她的灵魂融合,她承受不住那样的力量,所以死了,但你惊喜的发现实验并没有完全失败,雪女变成了咒灵……你以为被做了同样实验的我要是死了也会一样,对吗?”
如果变成了咒灵,你和五条悟的立场就彻底对立了起来。
人类不可能和咒灵共存。
“你从哪里知道她的?”
“瞧瞧,我们伟大的加茂大人还以为自己有提问的权利呢,”你嘲弄的站起来身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凭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加茂舔了舔因干燥而起皮的唇,褐色的眼一闪而过狠意,你敏锐的察觉到了,立刻抬腿踹他一脚:“都这个境遇了还没放弃?还觉得会有人来救你?你的同伴早就把你放弃了,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我和你不也是一样?”他又咳了一声,吐出一颗沾血的牙齿:“……下手真狠。”
“哪有你的算计狠。”你嘲弄道:“你想等我和五条悟打起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梦倒是做的挺美。”
“听起来你不会放过我了。”
“放过你?”
你没忍住被他逗的笑出声来:“我做梦都想把你千刀万剐,”
“‘特级咒灵突发案’,”缓慢的念出这段绕口的名称:“……第一次见面时,你说是咒术界高层做的,。”
你低下头,看到他面上露出惊愕:“你——”
“是的,我知道,”你淡淡的说:“五年前知道的,自从知道后,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样能让你生不如死。”
加茂对咒灵的实验早从数十年前就开始,他和高层里那些蛀虫勾结,人为制造咒灵和利用人体进行实验,一个月前你们发现被咒令杀死的死者,在最开始也参加过这场实验。
毁掉你家乡的那只准特级咒灵,是实验不小心出现的纰漏,这样的事情本该在刚发生时就上报给“窗”,但因为实验是暗自偷偷进行的,所以高层的蛀虫们和其他有关人员全部对此保持了沉默。
“新世界——”你的话终于让加茂感受到了紧迫感:“难道你不想看见新世界了吗?留下我,我对你还有用!”
“你不会以为我参加你的实验真是为了什么新世界吧?”你好笑道:“我对那个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只是一直在找彻底杀死宿傩的办法,你的实验为我提供了一个思路,仅此而已。”
你们最开始是计划了一个约定的日子进行实验,实验内容很简单,利用“暴食”的咒灵将你吞噬,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他将你的灵魂与两面宿傩的手指融合,融合过后,你需要立刻利用长刀中储存的咒力来为自己构建一副新的身体。
在实验正式开始前的一个月,你要在实验开始前的一个月将这只咒灵携带在身上,保证自己完全适应对它的气息,以免在实验时出于本能的求生欲而杀死它。
……说实在的,被杀死还挺痛苦的。
至少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害怕死亡。
“那只咒灵居然这么听你的话,”你叹息道:“虽然听说过你有几只咒灵同伴,但我不知道你居然能控制它们,而且你还偷走了我的长刀。”
这也是你失忆的根本原因,没有长刀中储存的咒力,你剩下的咒力只够重新构造出一具身体——就这还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生存下来,身体本能的选择屏蔽了记忆。
“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人——羂索?对吧,我应该这么称呼你才对。”你拔出长刀,锋利的刀剑挑开他的碎发,于是那根丑陋的缝合线就露来了:“……你的手工真差,好歹缝的好看些吧?”
他面色阴沉到不像话,刚被你绑来时那张脸上还有几分从容,现在则消失的干干净净,羂索褐色的眼暴怒的瞪着你,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不对,你和他就是仇人。
水煮开了,在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你把盖子打开,滚上来的白色泡沫沉了下去,手在冒着热气的锅上方虚虚的搭了一下,确定水温后,你又转过头去,笑眯眯的问他:“你猜我要干什么?”
“答对啦!”他根本没回答,但你还是自顾自的拍了一下手掌,很高兴的说道:“你不是能偷用别人的身体复活吗?——现在这个身体也是不久前换的吧?把你的脑子煮熟了,再一点点的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