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高专。”
夜蛾正道示意眼前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小鸟去总监会了。”夏油杰心领神会。
总监会那群废物在卿鸟那里讨不到便宜。但万分之一的可能, 被激怒的老家伙要趁他不在东京做些什么……
又或者是她之前反复强调的脑花趁他出差的时候动手……
快要登机的五条前辈让夜蛾正道打开免提,手机对准少年五条悟。
男人斩钉截铁的判决声透过话筒, 回响在不算大的空间内。
“切腹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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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之后,就属夏油杰这张脸卿鸟最熟悉了。不管是十八岁的还是二十八岁的。此刻那坨脑花蹲在她身前, 顶着夏油杰帅气的脸庞,摆出违和的表情。
这个世界里作为盘星教教主存在的夏油杰,脸上时常挂着笑。对同伴是温柔的,对非术师是虚伪且藏刀的, 对敌友难下判定的咒术师是意味深长的。
说他像狐狸,是因为那双好看又勾人的双眸。
而不是现在这样,阴险又狡诈的模样。
“天元的全知也无法访问到这里哦。”男人开口。
换言之,哪怕是五条悟也找不到这里。更不用说五条悟从冲绳回东京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隐去所有卿鸟的咒力气息。
但他依旧没有从卿鸟的脸上读到任何害怕的信息。甚至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
“那种定期要献祭少女, 在自己结界内任凭星浆体被杀, 学生被重伤也没有丝毫举措的家伙, 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哎。”
卿鸟看向“夏油杰”脑门上的缝合线, 想象了一个脑花喷射的掉san画面。可惜她的术式和咒力被封印。
嘁。玩不过就搞封印。老套!
有本事把结界打开,让你感受一下倒栽葱螺旋浸泡浓硫酸。
少女的眼神在发光。
羂索眯了眯眼,明知道眼前的少女现在无法使用术式,却还是觉得脑袋狠狠疼了一下。
比起夏油杰的身体和术式,其实早在五年前,祂最先瞄准的就是卿鸟的术式。并且她作为五条悟的第一届学生,身份也很好用。可惜还没来得及下手,卿鸟就失踪了。消失的彻底,没人知道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眼下已经布局到此,再换身体也就没有必要。况且他还发现了身后那只可以改造人类改造咒术师的奇特咒灵。
这是属于他的时代了。现在只需要……
“不愧是悟的学生,心态很好呢。”
“应该说,因为心态很好,所以才会成为他的学生。”
羂索直接盘腿坐下。
“嗯,伶牙俐齿。和五年前一样。”
五年前。
五年前这个家伙不知道占用着谁的身体。他既然那么说,就表示五年前这坨脑花就见过自己了。
卿鸟的大脑飞速旋转着。两个世界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太多细节容易混淆。
在这个世界,卿鸟离脑花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那次精神病院的任务了。任务对象不断表演着脱礼帽的动作……但她并没有直面男人的咒术师女友。
羂索很满意少女陷入深思的神态。
比起恐吓与武力,这才是能够一步一步击溃她心理防线的缺口。
“是远藤麻美。”狐狸眼凝视卿鸟,不遗漏她丝毫的情绪变化。“五年前我见到你的时候。在她的身体里。”
那身谁?卿鸟很确定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望见少女明显蹙起的眉头,羂索直接揭晓答案:“佐藤和也在总监会的对接人。咒术高层的一员。”
……
分属于两个世界的信息与记忆一下在脑海中炸开。卿鸟看着夏油杰那身五条袈裟,瞳孔紧缩。
「内奸是佐藤。」
「佐藤是咒术高层安插在高专的眼睛和推手。」
「千叶县的意外不是意外,是总监会刻意安排的。目标是铲除你。」
卿鸟再抬眼看向羂索,眼中布满了无法抑制的红血丝。
千年诅咒师用夏油杰的身体摆了一个悠闲的姿势,单手托腮。他笑眼弯弯,十分满意卿鸟的表情。“是我安排的哦。那一年的任务惨案。”
想象力是十分依赖精神状态的术式,只要用对方式击溃卿鸟的防线,她就是一只坏掉的提线木偶。防御趋于0的卿鸟,便不能再抵御真人的术式。他可以随意改变她的灵魂构造,她的存在。
从咒术师到咒灵。
“宿傩的手指,也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哦。”羂索继续用轻松的语言说着五年前的事。“嗯,亲眼看着那些咒灵把手指吞下。”
卿鸟:“……”
“最初的时候我也在帐里哦,你没有发现吧?”羂索可惜地摸摸下巴。“如果那天五条悟一开始就和你们一起进账的话,应该就会察觉到我的咒力了。可惜啊。”
“你知道,那天特级咒灵最先攻击的是哪位可爱的学生吗?”
羂索凑近卿鸟,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以一个亲密的姿势,轻声回忆着:“柴崎学姐?小鸟是这样称呼她的吧。”
属于夏油杰的大手抚上卿鸟的心口。
“就是这个位置,一下就被特级咒灵掏空啦。毫无还击的机会呢。”
卿鸟至今还记得学姐与学长们尸体的模样。所以她知道眼前的混账不是在胡言乱语。
少女瞪着身前人,紧咬牙关,嘴唇发抖。她眼眶胀得发疼,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疼欲裂。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死死扒着地面,血丝从指甲缝里流出来。
羂索很满意她的状态。笑着端正坐好。
“小鸟应该也感觉到的吧?那位被你称作渡边学长的少年,很喜欢你哦。甚至拖着一半的身体也要极力破坏咒灵的领域……为了通知你快点逃。”
卿鸟的呼吸放得很轻,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在崩溃的临界点呼喊此刻唯一能回应她的系统。
「我在。」出了奇的,礼貌的系统这次回应得很简洁。
卿鸟:我记得,恋爱系统也是有补给包的?
「是的宿主。您还可以使用替身文学、白月光文学、修罗场……」
卿鸟:我要用修罗场。
「好的宿主。补给包载入中……倒计时,三、二、一……」
羂索还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彻底压垮卿鸟的精神与灵魂。但不知怎么的,大脑忽然被微妙的电流滋过。
有相同感觉的,还有一直坐在身后看戏的真人。人类有多丑恶,有多令人憎恶,他看得很开心。
诅咒师与咒灵对视一眼,空气仿佛在那瞬间凝固。
爆裂的巨响在耳畔响起。
“那个女人是我的猎物。我要把她变成改造人吞下肚。”真人的右手变形成钩子,瞬间延长要去捞卿鸟。
然而被羂索的重力术式打乱了节奏,瞬时跌落。
“我说过吧,她的大脑不能改造过度哦。”
眼前的家伙们打得不依不饶。卿鸟短暂从情绪的魔爪中脱离出来。
直到另一个维度的炸裂声自密闭的空间外响起。
羂索的大脑从系统的桎梏中缓过神。
外层的结界被破坏了。
没能回神的真人还要继续对羂索发动攻击,然后被男人的结界术直接转移了位置。
羂索还想使用结界术转移卿鸟,一个破坏力拉满的假象质量直接从外围轰进内部,炸开空间,震碎他布置了几层的结界,也隔开了他与卿鸟的距离。
“啧。”
羂索迅速蹲下身,单手画圈,先行离开原地。
卿鸟熟悉这股咒力,熟悉这个气味。所以结界被敲碎后,她依旧坐在地上。
直到男人那双擦得噌亮的皮鞋,走进她的视线,在废墟里站定。五条悟不论奔波于哪里,鞋与裤腿都是干干净净的,因为无下限的关系吧。
“悟。”
卿鸟伸手轻轻拉住五条悟的裤腿,抬起头。然后愣住。
“前辈?”怎么会是那个几天没有消息的男人。
五条悟被卿鸟捏着他裤腿,然后抬头那一瞬的模样击中。像一只可怜的,求安抚的小动物。
“不然呢?”
五条悟蹲下身,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六眼用极快的速度确认她现在的状态。
肩膀上的衣服破了,所以那里肯定受过伤。高专校服的颜色很深,血迹干涸后不太明显,但瞒不过他的眼睛。
然后是不知为何渗出血丝的指甲。
视线绕回卿鸟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有些狼狈,眼眶通红,要么是哭过,要么是拼命忍住没哭出来。
身上乱七八糟沾了不少陌生的咒力残秽,额头与胸口处属于夏油杰的咒力残秽着实让男人纳闷了一瞬。
是那个少年留下的?
不过这些都可以等回去再慢慢说。
五条悟勾着卿鸟的身体两侧,把人带入怀里抱住。他摸着她的长发,确认她的存在。
那个最强的男人长叹一口气:“别吓我嘛。”
“他封印了我的术式。”
“我猜也是。”不然这里早被少女的想象玩坏了。
结界不是不能打破,但打破后不一定还有咒力继续高强度战斗。所以被危及性命前,卿鸟选择待机不动是正确的。
两人沿着被茈轰出来的,光滑的废土走出去。
外面竟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卿鸟稍稍落后几步,走在五条悟身后。
“前辈。”
“嗯?”五条悟还没转身,就听得身后的卿鸟继续说。
“可以麻烦你先不要回头吗?”
于是五条悟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几秒后,他感觉到卿鸟的额头轻轻抵住了自己的后背。少女气到发抖。
“……”
卿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紧咬的牙齿甚至能尝到一丝血腥味。
“我要亲手杀了那坨脑花。”
五条悟抬头望着云雾里不太明显的月。轻声答应:“好。”
“还有两面宿傩。”
“……”五条悟垂眸一笑。“好,最后一击留给小鸟。”
朦胧的月光下,另一个白毛少年站在不远处。他能清楚看到卿鸟因为愤怒而飙升并外泄的咒力。
丸子头少年站在他身侧,拦住他要去“抢”小鸟的动作。
“这是小鸟在这个世界的羁绊,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过去。我们不要干预才是礼貌哦悟。”
哪怕是爱人,也要允许对方留有自己的空白。
少年五条悟:“……”
微风过境,吹散一地落花。
戴着墨镜的少年还是闪身立于卿鸟身后,伸手轻轻圈住她的腰。
他没有那么幼稚。在这种时候计较小鸟贴着谁。
他就想抱一抱她而已。
因为他的鸟,看起来好难过啊。
第90章
“小鸟。”身前的男人开口喊她。
头也不敢抬的卿鸟低声回应:“……嗯。”
“我现在可以回头了吧。”五条前辈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还行, 但每一个字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卿鸟:……
要不……还是别回了吧。
托身后少年的福,卿鸟从极端愤怒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垂直掉入希望世界立刻毁灭的思绪中。
三人以一种离奇的姿势在原地僵持。好像不论谁先试图改变, 都将打破这诡异的“和谐”。
朦胧月光都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彻底隐入云层中。四周变得更昏暗。
“要不……”卿鸟深吸一口气,选择破罐子破摔,已读乱回。“我先走……你们俩再抱会儿?”
……
五条悟其实不用回头也能与那位少年对视。这便是打破因果定律,一个世界上出现两位六眼的微妙之处。
他们甚至可以在很远的两端, 用视线交流。并且因为他也是他,所以无需言语就能心领神会对方要做什么。
五条悟在沉默空气中与少年对峙。与十八岁的自己相比,现在的他也能和成熟那样的字眼沾点边。
成熟的男人不能原地炸毛。
少年侧脸贴着卿鸟的颈窝,露出桀骜不驯的头顶对着他。两只极其碍眼的手正搂着少女的腰。
“……”
果然还是, 忍不了。
成熟的五条前辈原地炸毛——
然后被卿鸟一把抱住手臂。“总而言之!现在的重点是那坨脑花占用了夏油教主的身体!”
前辈炸毛的动作果然在刹那间停住。
不远处围观的夏油杰脑后滴下硕大一滴汗:还好这只鸟有嘴。
树叶在晚风中发出低低的沙沙声。三人的姿势比一分钟前更微妙。
即便男人的眼睛被眼罩遮住,卿鸟也能够想象那双本该清澈明亮, 极好看的蓝眸,现在会是何种震惊的模样。且不止是震惊。
少女最初只是为了拦住男人进攻的动作才抱住他, 这下却因为别的理由,无法撒手了。
如果她曾经的老师也会产生“崩溃”“难过”这样的负面情绪,他一定会选择隐藏在深处,用若无其事的表情一笔带过。
就好像他生来便很擅长将一切背负。
可他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然后才是咒术最强。五条悟也会跌入情绪的深渊,也需要有人可以在那刹那抓住他。
卿鸟的手沿着男人微凉的衣服布料往下,直到触碰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
她要站在这个男人身边, 不就是为了这种零碎的片刻吗?
卿鸟的指尖有一丝凉意, 落进五条悟的掌心。在原地怔住的男人霎时回神, 用力反握住她。
少年下巴枕着卿鸟的肩, 墨镜后的眼睛沉静一片,他的视线落到两人紧握的手上,唇线抿起不悦的线条。
可少年最终什么都没做也没说,即便心里不爽到想把那个男人按在地上放「赫」。但他尊重卿鸟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和“遗憾”。
不过,这不影响少年五条悟回到高专后,拖着卿鸟咻地一下消失,去到操场边的水龙头下狠狠洗了一通她的手。
卿鸟看着五条悟使劲搓她手的样子,嘴角和眉头同时抽搐:“……”
要秃噜皮了啊混蛋!
平时或许靠谱但此时肯定幼稚到不行的两人,在水池边闹起来。
少女报复性的溅了幼稚白毛满脸水。
五条悟不在意,顺势握住卿鸟的手腕,直接把脸蹭到她肩膀上,要把水蹭干。
然后嗅到一丝血腥气。
“受伤了?”五条悟动作一顿,把脸抬起来。
卿鸟看着五条悟放大凑近的脸,忍住低头撞他脑袋的冲动。“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