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地对视,一人泪光点点,神情倔强,一人眼神幽暗,面色冷肃。
良久,他冷声开口:“你想都别想。”
说完,不等黎荆曼回答,他率先离开了厨房,脚步很急,像在逃离什么不敢面对的东西。
黎荆曼失力地靠在墙面上下滑,直到滑到地面,她才痛苦地抱住自己,小声呜咽起来。
吴嫂悄悄探头往里瞅了一眼,面色纠结地又走到客厅跟傅景行汇报:“夫人好像,在哭。”
哭?
他都如她所愿放过她了,她还哭什么?
傅景行烦躁地在客厅踱步一圈,走到窗边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傅千语不等他说话,已经用十分难以置信的语气开了口:“曼曼又受伤了?”
傅景行:“……”
傅千语用不上他回答,自己已经叮叮当当地收拾起来,拿着小药箱道:“等我,我马上就到!”
傅景行:“……”
他只是想叫傅千语过来陪黎荆曼聊聊天,让她散散心。
傅千语这是什么反应,拿他当虐待狂?
有了上次的经验,傅千语这次到的十分迅速。
一进门就急冲冲地要往楼上跑:“曼曼怎么样?”
傅景行黑着脸叫住她:“你往哪儿去?她在厨房。”
“厨房?”傅千语诧异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又看了眼表情诡异的吴嫂,她的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不是吧……
傅景行黑了脸:“你想什么呢?她没受伤,就是人有点不开心,我叫你过来陪她说会儿话。”
没受伤?
傅千语松了口气,这才放下了提着的一颗心。
她往厨房的方向走,刚一推开门,抱着自己坐在地面的黎荆曼就迅速地抬起了脸,清美脱俗的面容上,眼神哀戚而又枯寂。
傅千语的心口也是一缩,她放慢了脚步,走到黎荆曼身前,温声与她讲话:“曼曼,你怎么了?”
黎荆曼见到来者是傅千语,本来因惊惧而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轻声道:“我没事。”
傅千语朝她伸出手:“地面太凉,我们出去聊,好不好?”
黎荆曼握着她的手起身,在走出厨房的门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门外有什么吃人的猛兽。
傅景行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奶瓶,右手拿着奶粉,听到厨房开门的声音,淡淡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眼神。
他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嘴里也似乎正在讲话,应该是在跟人通话,手里也忙着给孩子冲奶粉,看起来没时间分心在她这边。
黎荆曼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傅千语把她带回房,心疼地看着她:“曼曼,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黎荆曼没办法直说是因为她做的噩梦,又唤醒了她藏在记忆深处的心理阴影,所以导致她无法面对傅景行,以至于他二次动怒。
她只能保持沉默。
傅千语看她这副拒绝沟通的样子,难受的厉害。
她跟黎荆曼以前可是无话不谈的,黎荆曼对她也向来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什么都愿意跟她分享。
直到……
傅千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大梦初醒般看着黎荆曼:“曼曼,你跟我说实话,你当初告诉我你喜欢我哥,是安慰我的对不对?”
她咬唇,也红了眼圈,小声问道:“是不是我生日那天,他把你带走后又对你做了什么坏事,你受他逼迫,才在暑假结束后迫不得已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黎荆曼没想到她思维这么发散,愣了下,苦涩地摇摇头,低声道:“千语,但凡是我跟你讲过的话,就都没有骗过你。”
她停顿了下,苦涩道:“你不用把他想的太坏,其实他那时候……”
那时候……那时候怎么样?
傅景行一边从保姆手里接过小奶娃,往他嘴里放奶瓶,一边静静等着黎荆曼接着讲。
他请了专门带孩子的保姆,但再专业的人,也没有最原始质朴的亲情,更适合陪着孩子成长。
所以他有空的时候,基本上都喜欢自己照顾傅虔。
而且,他不太希望一个保姆给他的孩子留下比黎荆曼还深的印象。
所以他不许保姆跟婴儿睡在一个房间,晚上小奶娃子哭闹起来,他宁肯自己过去哄,也不会让保姆碰一下孩子。
其实在黎荆曼不知道的时候,个别她睡得很熟的深夜,他也曾经悄悄把这个小家伙抱到她身边,让他靠着他妈妈睡一会儿过。
黎荆曼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们的孩子,生完这个小娃娃,直接产后抑郁。
当时的情况,傅景行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会后怕。
她能好好地活着就不错了,他哪还敢用这孩子去烦她。
只是偶尔黎荆曼吃了安定剂,安静入睡的时候,他会偷偷地把虔虔抱到她身边,然后告诉他们的孩子,这个才是你妈妈。
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生病了。
耳机里,黎荆曼又轻又淡的声音,终于继续响起。
“其实他那时候,是真的吸引过我。”
傅景行捏着奶瓶的那只手,无意识地加大了一下力,一大口奶瞬间灌入虔虔口中,小宝宝嘴小承受不住,呛奶了。
噗的一声,把多余的奶全都喷了出去,一滴不少,全都落在傅景行的衣服和下巴上,还有少许,崩到了他的侧脸上。
一旁守着的保姆赶紧低头:“先生,这孩子还太小了,有时候吃东西会不太老实,不如把他给我吧。”
耳机里聊天的声音还在继续,傅景行不耐烦地呵斥旁边聒噪的保姆:“你闭嘴。”
保姆瞬间惶恐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傅景行用手擦了把脸,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弄脏的衣襟,又看了眼睁着大眼,一脸无辜的奶娃,忽然勾着唇,无比开怀地笑了。
黎荆曼,你这个小骗子。
口口声声说我仗势欺人,你自己动心的那部分,你怎么不跟我说?
第43章 第三次拒绝
当年傅景行和黎荆曼的两月之约,所有人都以为傅景行会如愿以偿,就连傅千语都看出来了黎荆曼态度上的软化。
傅景行更是势在必得,几乎是已经在拿黎荆曼当自己的女友看待了。
那段时间,他去台大的次数格外的频繁。
黎荆曼那时已经在准备期末考试,被他堵了几次后根本无法专心练琴,无奈地红着脸告诉他,期末考结束后,她会给他答复。
傅景行真就等了,他消停了很长时间,期末考一结束,他迫不及待就要去找黎荆曼。
也就是期末考试结束当天,他发现自己被黎荆曼第二次拉黑了。
傅景行:“……”
这他当然不能忍。
但黎荆曼也很小心,在学校彻底放暑假前,老实地待在寝室哪也不去,没给他一点可趁之机。
傅景行最终忍无可忍,选择了去黎荆曼寝室堵人。
黎荆曼那三个室友是什么反应他已经忘了,但黎荆曼看到他后露出的神情,他到现在都没忘。
那是怎样的一种反应呢,冷淡,漠然,厌烦,甚至还有唾弃。
傅景行几乎不敢相信,几天前还红着脸告诉他,让他等她一段时间的人,转眼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他不死心,仍旧做最后的挣扎:“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黎荆曼的声音冷的让他心寒:“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的室友都在一边,傅景行最终还是没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他深深地看了黎荆曼一眼,转身离开。
事不过三,的确是傅家的规矩。
那次以后,傅景行这个人,仿佛彻底地从黎荆曼的世界里消失了。
之前学校里那些关于她跟傅景行的风言风语,她一次都没回应过。
校方似乎也在控评,但凡贴吧上出现有关傅景行的帖子,都会被迅速清除。
久而久之,事情的热度也就消下去了。
暑假开始了,黎荆曼买了回江城的机票准备回家。
这时候她却接到了傅千语的电话,她的生日到了,邀请她去傅家参加聚会。
黎荆曼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傅千语当然明白她的顾虑,直接挑明了说。
“放心吧曼曼,我哥这段时间都在国外出差,最近更是有一个跟莫塞尼合作的项目,不可能回家。”
黎荆曼还欲犹豫,傅千语可怜兮兮道:“我在学校只交了你这一个朋友,曼曼,如果你不来,那我这个生日就过得太失败了……”
黎荆曼最终还是同意了。
傅千语的生日聚会举办的很热闹,来了很多和傅千语家世相等的富二代。
满屋子俊男靓女,放眼望去身上全都是当季的高奢新款,仿佛在开时装发布会。
傅千语全程都挽着黎荆曼,逢人就说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这样做的下场就是傅千语和黎荆曼两个人一起,都被灌得烂醉如泥。
聚会结束后,傅千语醉醺醺,人都站不稳的时候,还没忘把同样站不稳的黎荆曼扶住。
黎荆曼作为江城人,酒量其实还是不错的。
但傅家的局子太野,这帮人香槟红酒威士忌混着喝。
最后她也喝了个晕晕乎乎。
傅千语扶着黎荆曼,原本打算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走到半路,忽然听到她哥的声音说:“把她给我吧,我帮你安置她。”
傅千语觉得也行,她哥做事,那可比她靠谱多了。
于是她就松手了……
次日,宿醉醒来的傅千语想起来自己喝多以后干了什么后,当场傻眼。
这这这这这,她记得她哥是去了莫塞尼啊,那可是一个距离台洲很远的边境小国。
他怎么能出现在家里呢?
傅千语一骨碌爬起来,想给黎荆曼打电话,结果手机铃声在她房间响了。
傅千语再次傻眼,犹豫一阵,最终还是给傅景行打了过去。
电话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傅千语彻底崩溃,哀嚎一声,又栽倒回了床上。
完了,她好像把她的小仙女给坑了。
另一边,遥远的莫塞尼,黎荆曼在连绵不止的野狼嚎叫中睁开了眼。
“清醒了?”
旁边,傅景行淡淡的声音响起。
黎荆曼一瞬间头皮都麻了,震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傅景行?”
傅景行正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浅蓝色的条纹衬衫半敞着,他捻着扣子自下而上的系:“看不出来你酒量还不错,喝了那么多东西,竟然才睡了十个小时。”
黎荆曼目光猝不及防对上他胸口还没来得及被遮住的肌肤,看到小片健康性感的肌理后,惊得头都快炸了,眉心皱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傅景行在系到领口第三颗扣子时停了手,让清秀的锁骨自然地裸露在外,身上的斯文禁欲气息减少,多了几分痞痞的味道。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神情暴躁的黎荆曼一眼:“如果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对我大吼大叫?”
黎荆曼蹙着眉心,没明白什么意思。
傅景行抽出手,揉了把她头顶因为睡觉压着微微翘起的头发:“你还真是毫不掩饰地拿我当坏人看。”
黎荆曼抿唇打开他的手,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身上除了宿醉后的头晕,并没有其他不适。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既然不是坏人,你就别总做和坏人一样的事。”
傅景行完全不拦着,任她自己走,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三秒一到,黎荆曼果然黑着脸,一脸憋屈地又回了房。
小仙女脸都气红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傅景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外面全是长得奇奇怪怪,语言也奇奇怪怪的歪果仁,她语言不通,连想知道这是哪都做不到,更别提回家。
傅景行好心地给她解答了:“这里是美丽的莫塞尼,野狼最多的国家,说不上哪条街道就会突然跳出来一头野狼。”
他故意坏笑着靠近她,语气温柔地吓她:“在这里,你一定要跟紧我,千万不要一个人乱跑,否则一旦被野狼抓去……”
傅景行的眼神在黎荆曼身上打了个转,啧了一声:“我真怕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
第44章 这是我的人
黎荆曼是万万想不到,傅景行这个无赖竟然趁她喝醉,在一夜之间把她从台洲倒腾到了莫塞尼。
正常人谁能做出来这种事?
她愤怒极了,又生生按捺下去,傅景行脾气阴晴不定,她现在受制于人,不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惹怒他,只能试探着用商量的口吻。
“傅景行,我不想待在这。我已经跟家人说了暑假会回家,如果我没回去,他们会担心的……”
黎荆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咬牙切齿,但左手紧握的小拳头,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傅景行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上扬的唇角就没放下来过。
“我在莫塞尼要出差五十天左右,刚好是你一个假期的时间。”
他勾了下黎荆曼的鼻梁,含笑道:“你乖乖的在这陪我一个假期,假期结束,我保证把你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你混蛋!”
黎荆曼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愤怒使她失去理智,随手拿了一个东西就朝傅景行就砸了过去。
扔的时候她没注意到那是什么,扔出去她才发现,那是个枕头。
傅景行轻轻松松用手挡住,把它挥落到地面:“枕头脏了可就不能用了,我们要在这个房间待五十多天,只剩下一个枕头你睡什么,难不成是想枕我手臂?”
他故意调戏黎荆曼:“曼曼,想不到你看起来对什么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关键时候竟然这么热情。”
黎荆曼脸红的厉害,说不上是羞的还是气的,气急攻心,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傅景行,我已经拒绝过你三次了,你们家的规矩是事不过三,你不能再这样纠缠我。”
傅景行脸色没变,微微挑了下眉:“千语那丫头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黎荆曼镇定了些,眼神恢复了冷静,仰头盯着他:“送我回台洲。”
傅景行把无赖进行到底:“门就在那,你想走完全可以自己出去,就像刚刚那样,你看我拦着你吗?”
黎荆曼气不过,转身再次出了房门。
这次也是她运气好,迎面就让她碰上一个亚洲面孔,她试探着问对方:“你好,请问你会讲华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