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海一愣:“喳。”
他有些不明白了,皇上前不久才撤了祁婕妤的牌子,今日又一下朝就去衍庆居,这心里到底有没有祁婕妤?他作为皇帝身边的首席大总管,对嫔妃的态度通常也代表着皇帝的态度,可现在,全福海有些摸不准自己该怎么对待祁婕妤了。
坐在圣辇上的蒋渊,此时也在琢磨,待会儿见了祁黛遇,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冷脸?只怕女子心中偷笑。
温和?他还要对她温和?!
直到圣辇到了衍庆居门口,蒋渊还没想好。
而一进去,看见院子中央那个大雪人,以及廊下整整齐齐的雪鸭子大军,蒋渊额头青筋直跳。
他转身就想离开。
“陛下!参见陛下!”
可惜晚了,小李子已经看见圣驾,立刻高呼行礼。
没一会,屋里的人蜂拥而出。
祁黛遇被拥在中间,头发简单挽着,上面只插了一根素簪,身上穿着一件井天蓝的家常袄裙,外面罩着件披风,明显出来得匆忙。
大约没想到他会来,女子脸上未施粉黛,唇色显得有些苍白,神态有些尴尬。
是素颜的样子被他看到而窘迫?蒋渊有些愉悦,然而这股愉悦只持续了一瞬,他注意到女子似乎和上次见到相比,又瘦回去了。
蒋渊不由皱眉。
“嫔妾见过陛下。”祁黛遇行礼,心里却在骂骂咧咧。
她刚刚窝在榻上看小说,正看到高潮剧情的时候,就听到外面说皇帝来了。
急匆匆穿了鞋迎出来,心里还惦记着小说剧情。
女主到底答没答应男主啊?
“祁婕妤?”
听到微沉的声音喊自己,祁黛遇终于回过神,“陛下?”
蒋渊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这院中是怎么回事?”
院中……祁黛遇环视一圈,是说她的雪人?
“前些日子下雪,嫔妾闲着无聊,就和宫人一起堆了些雪人,也算是给院子添一些鲜活气息。”
鲜活?蒋渊看着那个雪人,粗制滥造,哪里鲜活?
还有那些个鸭子,丑模怪样的,若真鲜活,这满院子岂不都是鸭子叫?也不嫌吵闹。
“你倒是悠闲得很。”无聊到堆雪人。蒋渊冷嗤一声,甩袖进了屋。
祁黛遇有些莫名其妙,皇帝看着心情不大好啊……
进了屋,红桃奉上茶水后便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皇帝来得突然,祁黛遇一点准备也没有。
她难免回想那日醉酒的事。有些人经历过分亲密的事后,再单独相处的时候就会觉得无比尴尬,祁黛遇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一时间,她连手往哪放都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不可能一直不动,下意识就用了之前的路数。
捧上一杯热茶,递到皇帝手边,娇娇柔柔道:“陛下请用茶。”
蒋渊眯着眼。
又演起来了。
这个祁婕妤还真是胆大,竟敢三番四次在朕面前装腔作势,可惜他早已看透她的本性。
蒋渊突然想到该如何对待祁黛遇。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一手接过茶的同时,另一手将祁黛遇搂到了自己怀里。
察觉到怀中的人瞬间僵硬,蒋渊嘴角笑意更深。
你不是装吗?朕看你能装到几时。
祁黛遇被搂住的那一瞬间就僵住了。
嗯?啊?
不对劲,这不对劲。
皇帝怎么会突然搂她?
皇帝不是最讨厌她这一款的嫔妃吗?她越柔弱,他应该越厌恶才对。
是她柔弱得不到位?
祁黛遇忽而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脸庞泛红,“陛下恕罪,嫔妾前些日子感染风寒,还未彻底疗愈,陛下可别嫌弃嫔妾……”
脑海中想着那些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泪失禁”体质的她轻而易举眼中蓄泪。
皇帝肯定会推开她吧……
岂料,皇上居然一脸怜惜地捧着她的脸,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泪。
“朕自然不会。”蒋渊笑道:“爱妃要是还不舒服,朕把夏医令叫来?”
给她一个婕妤请太医院医令?
皇帝的态度给祁婕妤整不会了。
她小心地观察着男人的神情,心中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边道:“嫔妾不过是小病,哪里用得着麻烦夏医令。”
蒋渊自然不是真要给她请夏医令,看见她错愕的眼神已经心满意足,遂将人放开。
“那就算了。”蒋渊站起身,“朕还有事,先走了。”
他已经找到对待祁婕妤的方法,心情大好,带着笑意离开衍庆居。
只剩下祁黛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破,还被额外添补了各种脑洞。
但下意识的危机感却告诉她,皇帝的态度变化定有问题。
也许,原来的招数不管用了,她该想想新的办法。
第三十章
【求问, 一个男人突然对一个女人表现出深情爱意是为什么?】
这是祁黛遇在某乎上没有发出去的问题。
没人能解答没关系,她可以自己从各种角度思考。
这个问题的关键词是“突然”,也就是说, 皇帝的态度是前后不一致的,是因为某一个原因才导致了转变。
那么找到这个“原因”就很关键。
祁黛遇仔细回想了一下和皇上的几次接触以及近期发生的事。
她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该不会是因为那次醉酒,皇帝爱上她了吧???
她立即摇头去除这个十分“玛丽苏”的念头, 她还没自信到这个地步。
难道是因为她救了大公主?
可皇帝是那么在乎大公主的人吗?
就算他真的很在乎好了, 正常不应该升下她的位分多给点赏赐什么的,没必要用那种态度对她吧?
祁黛遇想不明白了。
她这么在意皇帝的态度也是有原因的,从职场角度讲, 皇帝就是她的大领导,她顶多算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组长, 突然有一天,大领导越过部门主管、经理等中层干部, 突然对小组长和颜悦色,怎么想也不是好事。
光主管、经理们的猜疑、针对就足够把她这个小组长拍死。
祁黛遇之所以还能安稳坐着,也是因为她刚在皇后面前立了功,不管怎样,皇后这个“主管”肯定会保她一手。
这样一想,祁黛遇又不急了。
而没等祁黛遇想明白皇帝的态度转变,宫外突然出了个大八卦。
这个八卦是秦昭仪告诉祁黛遇的。
秦昭仪抱着新做的红薯干来看望她, 两个人边吃红薯干边喝热奶茶聊着天。
热奶茶是祁黛遇提供的,最简单的珍珠奶茶, 用上好的茶叶配上新鲜牛奶, 再加入木薯粉做的珍珠一起熬煮,十分香甜。
热乎乎的奶茶与冬天很配, 秦昭仪抱着碗都不想撒手。
“珍珠奶茶?这小团子看着的确挺像珍珠,待我回去的时候你可要送些我!”
“好说好说。”
秦昭仪看着又圆润了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都堆起了酒窝,不过她是那种丰满的圆润,而非浑身赘肉,所以看着只有亲切喜庆,不会令人生厌。
两人如今熟起来,秦昭仪说话比以前更随意了。
“你这么上道,我便与你讲一件趣事。你可还记得上次重阳节跟着祥亲王老王妃一起来的那个姑娘?”
祁黛遇点头,“自是记得的,好像叫‘芷瑜’来着,是老王妃的孙女。”
因为自家那个便宜爹,祁黛遇后来有专门了解过祥亲王一家子。
老祥亲王是先皇的叔父,在先皇朝时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所以老祥亲王去世后,先皇开恩,由其子继承亲王爵位,不用按照律法降爵。
而现任的祥亲王,从亲缘关系上来说,也属于皇帝的叔父。但这对叔侄的关系远远比不了上一辈叔侄。
祥亲王府如今,只有王府门上的那块御赐匾额最金贵。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着祖上的荣耀,再加上祥亲王还是宗令,所以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祥亲王爱好享乐,喜欢养鸟,也喜好美人。
王府中一王妃二侧妃四夫人六侍妾乃是满额,还有很多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
“想来你之前也听过,祥亲王妃身体不好,王府的中馈至今还是老王妃把持着。”秦昭仪道,与此同时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什么身体不好,不过是祥亲王宠妾灭妻,自己又立不起来,郁结于心,以至于连管家之权都丢了。
要不是娘家兄弟是工部左侍郎,只怕王妃之位都不一定保得住。
祁黛遇回想原身记忆,是有这么一回事。祥亲王府在勋贵中算是“接地气”的,府中很多传闻都流入市井,街上随便拉个百姓都能说上两句。
“那祥亲王妃就生了一个女儿,就是那芷瑜,从小便养在老王妃膝下。”
祥亲王子女众多,昭国嫡庶观念没那么分明,庶子一样有继承家财的权利,只是不如嫡长子多,且不能继承嫡母的嫁妆。所以那芷瑜姑娘虽是王妃亲生,也不比其他姊妹高贵多少,能养在老王妃膝下,只怕是那王妃权衡利弊后刻意筹谋的结果。
这是一招妙棋。
毕竟祥亲王荤素不忌,却还是顾忌孝道,能听老王妃的话。那芷瑜在老王妃身边长大,祥亲王也会重视几分。再者,老王妃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也能更好教导孙女。
这一筹谋,只有好处。
上次老王妃带芷瑜姑娘进宫,为她的终身大事谋划,就是证明。
祁黛遇听秦昭仪的意思,想来所谓的八卦是关于那个芷瑜的?
“你快说呀,到底怎么回事?”
秦昭仪又喝了一口珍珠奶茶,这才慢悠悠道:“老王妃想为自己的孙女寻一门好亲事,特地带进宫里,若是能得太后赐婚最好,便是不能,哪怕得了太后几句夸赞,在亲事上也更好挑拣。老王妃想得没错,重阳节后,祥亲王府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踩烂了。”
“最后,与户部尚书宁大人的次子定了亲事。”
说到这,秦昭仪顿住,给了祁黛遇一个“你细品”的眼神。
祁黛遇眨了眨眼,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宁大人长子可成亲了?”
秦昭仪笑了:“没有!”
那祁黛遇就懂了,六部尚书都是朝中重臣,皆由老臣担任,这些老臣不是一心跟随皇上的革新派,就是中立派。
那户部尚书宁大人就属于中立派的一员。
正因如此,宁大人可以给儿子娶一个老牌勋贵家的姑娘。但他到底担心皇帝不满,于是这亲事是给次子寻的。毕竟在大众观念里,家中会由长子继承。
用一个次子,娶回祥亲王府的姑娘,还是品性得到太后称赞的姑娘,对宁家而言,这门亲事很不错。
而对祥亲王府来说,一门亲事就搭上了户部尚书府,也是好事一件。
祁黛遇点头:“确实是一门好亲事。”
“我也觉得是一门好亲事,可如今,这门亲事却悬了。”
祁黛遇一愣,都交换庚帖了还能有变?
秦昭仪神神秘秘的,“就在三日前,祥亲王妃的嫂子,也就是工部左侍郎聂大人的夫人,去了祥亲王府,当众表示,自己的女儿和王妃的女儿抱错了。”
等等,这话信息量有些大,祁黛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好半天,她睁大眼,“抱错了?怎么可能?!”
这又不是演话本子!
官员家尤其勋贵家的夫人临盆,光身边伺候的人都有七八个,多的十余人都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怎么可能抱错?
秦昭仪极有说书的天分,明明也是听别人说的,却仿佛亲眼看见似的。
“是啊,祥亲王妃当时也不信,那聂夫人就问了三个问题:你当初临盆时是否在聂家生下的孩子?当年我们俩是否是同一天生下的孩子?我吃虾蟹身上会起疹子,你吃却不要紧,芷瑜吃虾蟹身上也起疹子,难不成她越过你这个母亲随了我这个舅母?”
“听说祥亲王妃当时就不说话了,想来以前也不是没起过疑心。说起来,那芷瑜姑娘的确长得像聂大人,只是以前外人都觉得外甥像舅,可如今才知道,那是女儿肖父!”
祁黛遇咂舌,这可真是个大瓜。
“可是,听聂夫人的话,她仿佛早就知道自己的亲女儿是谁,为何如今才说出来?”
秦昭仪摊手:“这等私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的已经不少了,祁黛遇心中吐槽,同时心里暗惊秦昭仪在宫外的消息网。
这种劲爆的八卦虽然在外流传,但也不会传得如此详尽,连当事人说了什么话都一清二楚,这些东西,在深宫中的秦昭仪怎么会如此了解?
要知道,秦昭仪的娘家可是在川渝,离京城上千公里。按理来说,她在宫外不该有如此灵通的消息网络啊。
按下心中的疑惑,祁黛遇说回刚才的八卦,“那岂不是,两家要换回去?”
一个舅母变生母,一个姑姑变生母,又有过往的感情在,这种抱错相对来说要好接受不少。而且,两家差距也不算太大,对两位姑娘来说,落差应该没有那么大……吧?
秦昭仪:“老王妃重视血统,已经请了皇室族老,要把人换回来,祥亲王大概也上禀皇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