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诺芙大惊,顿时心慌意乱,下意识否认:“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此事?这明明只是一场意外!”
“庄嫔娘娘,叶秀女出事的时候,臣女正和金秀女向嬷嬷请教插花之术,还是后来见到其他人谈论才知道出了事的。臣女虽与叶秀女有过争执,但我们毕竟是一个地方来的,从小便认识,臣女怎么会害她呢?”
“娘娘,定是这宫女受了谁的指使,污蔑臣女!”
她虽慌乱,还算有条理,推脱自己不可能害叶琼,话中意思也有道理。
秦璱珠却冷冷道:“如果本嫔没有足够的证据,又怎会问你。”她朝香椿点点头。
香椿拿出一物,“张秀女,你想得周全,知道用金银封宫女的口,可惜你太心急,又不谨慎,以至于落下把柄。这些银子底下,还刻着‘四方钱庄-济州印’的字样呢。这行宫的宫女,怎么会有济州的银子呢?”
四方钱庄隶属朝廷,在各地都有分庄,庄内流通的银票、金锭银锭都会刻上特有的印章,每个地界都有略微不同。只消仔细查看便能分辨。
这张诺芙胆子大的不得了,手段却错漏百出,这样的人,竟还想进宫,当真可笑。
张诺芙的脸霎时惨白,宫里突然来人,又来势汹汹,她要封口,银子少了自然不行,可官银她剩的不多,也根本没时间再去兑换官银,只好就这么送了过去,可没想到庄嫔竟暗中搜查行宫,竟将这些翻了出来。
香椿看透她的想法,忍不住道:“我们娘娘可没有搜宫,这些东西是这宫女主动上交的。”
张诺芙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那宫女伏在地上,“奴婢事先不知张秀女寓意何为,等知晓了也后悔不及,却没想到张秀女竟然还想用金银贿赂,堵住奴婢的嘴,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只想将功赎罪。”
张诺芙把行宫当济州,仗着自己父亲的官位,觉得用金银就能收买一切。可行宫的宫女们也是受过宫规教导的,深知宫规严格。暗害秀女,累及皇家脸面,那可是要连累全家掉脑袋的!这宫女一开始只是想赚点银子,可不想丢自己的命。
何况昨天庄嫔和惠昭仪一来,便让行宫总管太监和管事嬷嬷肃清行宫,问询所有宫人,这宫女便知道,早晚会被查出来,不如自己主动上禀,说不定罪责还轻一点。
刚好,张秀女又送来了金银,还是印着济州印的金银,待张秀女走后,这宫女立刻找到了卢松。
“张秀女,奴婢是皇宫的宫女,可不是你的侍女。”还能用命替你保守秘密不成?
张诺芙心乱如麻,强撑着为自己辩解,“便是济州的银子,也不一定是臣女给的,这些日子,臣女同其他秀女换东西,也用银子买过的,而且,从济州来的,也不只有臣女。”
她慌张的模样,祁黛遇看着都有些可怜了。
秦璱珠冷嗤一声,“物证在此,你既不认,那再让众人看看人证怎么说。”
她话音落下,张诺芙就见身边一人走了出来,她瞳孔一缩。
何秀女跪下去:“庄嫔娘娘,昭仪娘娘,臣女知错,臣女不该和张秀女同流合污暗害叶秀女!”说着,她不敢回头看张诺芙的脸色,“张秀女,你还是认了吧!”
另一边的陈秀女猛地抬头,“你竟也参与了其中?”她这会儿也明白了,那日一起找叶琼请教的人,除了她,只怕都参与了暗害叶琼。
真是可恶!
陈秀女倒不是有多心疼那叶琼,而是埋怨她们几人的争斗把自己牵扯了进来,而且那天若非叶琼推开她们,说不定被砸伤的就是自己了!
她立刻道:“庄嫔娘娘,这些人暗害秀女,好生可恶,不能轻易饶了她们!”
“胡说!”张诺芙这会儿是真怕了,她都不敢想若是罪名落实她会被如何惩罚,说着就要扑过去打何秀女,“我让你胡说!你竟敢污蔑我!”
香椿怎会让她得手,立刻让人拉住张诺芙:“张秀女,你疯了不成?在两位娘娘面前放肆!”
张诺芙还想挣扎,恨恨地看着何秀女,她想不通,何秀女为何背叛。
何秀女向后闪躲,不敢抬头,她也不想,可是那庄嫔娘娘身边的太监宫女吓人得很,她只是来选秀的,不是来送命的,若是被遣送回家,她一家子都没脸见人了。
何秀女本就胆小,被香椿一吓,什么都招了。
如此拙劣的戏看到这儿也差不多了,秦璱珠冷声道:“身为秀女,本该恭顺良德,若是日后有幸进了宫,你们更要以姐妹相称,可如今竟有人做出残害同伴之事,心思歹毒,罪无可恕。本嫔奉皇后娘娘旨意前来,定要还叶秀女一个公道,也要让诸位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若是有人再敢生事,便是践踏宫规,必定严加惩处!”
“张诺芙暗害秀女、收买行宫宫女、毁坏宫殿……数罪共惩,杖三十,逐出行宫发还本家,本嫔会奏请皇后娘娘,张家族中三代不可选送秀女!”
人群略有骚动,挨打遣返就算了,竟将张家其他姑娘的路数也给堵了!等旨意传回济州,张家的姑娘何人敢娶?只怕那张大人也要遭受弹劾。
秦璱珠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然达到,秀女们心中惶惶不安,深惧皇家威严。
秦璱珠继续道:“金秀女、王秀女、何秀女乃张诺芙同党,也不可轻饶,金秀女、王秀女杖三十,逐出行宫发还本家。何秀女杖二十,自请离宫。”
这发还本家和自请离宫的差别可就大了,发还本家说明时候犯了错,宫里不要,自请离宫可以说是生病了不适合继续待下去。
虽然逃不过板子,但至少保住了家中颜面,何秀女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金、王二人则后悔不已,脸色灰白。香椿自然也找过两人,可两人坚信只要矢口否认庄嫔也拿她们没办法,哪知道庄嫔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
几人被拿下,香椿请示:“主子,是就在这儿打,还是?”
秦璱珠:“就在这儿,让大家都好好看看,违反宫规是什么下场。”
她冷酷的模样,被不少秀女记在了心里,真没想到,长相如此和善之人,手段却十分严厉,果真人不可貌相。
倒是庄嫔身后的惠昭仪,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眉眼间亦有怜惜之意,看着倒是位软心人。
祁黛遇不知众人心中想法,她专心录视频呢。
这么多美女!这么盛大的宫斗场景!
不是在电视剧,而是在她眼前!
她既佩服秦璱珠果断严厉的手段,又可怜那几人被拖下去声声求饶的模样。
仗棍一下下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眼见着张诺芙腰背血肉模糊,不但秀女们惶恐,也让祁黛遇感到不适。
如此血腥一幕,对她的冲击还是有些大了。
她没再继续录视频,而是附在秦璱珠耳边轻声道:“我身体有些不适,先走一步。”
秦璱珠没想太多,看她她面色的确不太好,变道:“那你先回去休息。”
祁黛遇往外走,路过秀女们时,她们纷纷让路行礼,卑躬屈膝的模样,让祁黛遇更加胸闷。
皱了皱眉,目光与一人对上。
是聂芷瑜,曾在慈宁宫中,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聂芷瑜朝她露出浅笑,祁黛遇回以点头,两人错身而过。
第四十八章
张诺芙几人已被逐出行宫, 秦璱珠与祁黛遇这次的行程已经算结束了,但好不容易出一趟宫,且还没有吃到心心念念的腌笃鲜, 秦璱珠自然是不愿意走的。
她名曰还得将整个行宫的宫殿再检查一遍,以免再出事端, 又能在行宫多待几日。
这天,两人穿了身轻便的衣裙, 真去后山上挖笋了。
当然了, 葡萄等人是不肯让她们亲自动手的,说是挖笋,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卢松和小橙子卖力, 顶多用用眼睛,告诉他们哪里有笋。
“昨天晚上下了场雨, 今日的笋似乎多了些。”秦璱珠笑道。
祁黛遇正欲说话,眼尖地看见一个什么东西跑了过去, 吓她一跳,“那是什么?”
“是竹鼠!”小橙子叫到,他身手矫健,拿着手中的锄头便扑了过去,将那竹鼠钉在地上。
“好肥一只竹鼠,不知啃了多少竹子了!”小橙子惊喜,等看见两位主子有些害怕地后退, 便将那竹鼠藏至身后,不好意思道:“主子, 这竹鼠味道鲜美, 皮子还能做衣料,可是好东西!”
卢松也道:“俗话说‘天上斑鸠、地上竹溜’, 这两样都是难得的野味。”
祁黛遇也曾听闻过这句话,不过在她印象里,斑鸠和竹鼠可都是保护动物!抓不得吃不得的。而且这竹鼠长得也是鼠里鼠气,真让她吃,她有些不能接受。
秦璱珠却很想一试,“我还在蜀中时,有一段时日很是流行烤竹鼠,我也吃过一回,却不知原是这东西。今日算是圆满了,既能吃到腌笃鲜,又能吃到烤竹鼠这般的野味。”
她又让卢松几人再去找找,既然出现了一只竹鼠,这周围肯定还有其他的。
挖笋之旅满载而归。
秦璱珠按着祁黛遇说的法子,成功做出了腌笃鲜,盖子揭开的那一刻,咸香味扑鼻而来,在场的宫人们都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哪怕是行宫宫人也是如此,他们就住在南山,每年春日倒也不缺竹笋吃,可却从不知竹笋还能做出这样的菜,不愧是宫里的嫔妃,心思巧妙至极。
烤竹鼠祁黛遇没碰,只专心吃着那腌笃鲜,一口进去,可谓肉质酥肥,笋嫩鲜香,吃得可太满足了。
等吃完饭,秦璱珠拉着祁黛遇在院里消食,她面上有犹豫之色,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惠昭仪,我想买你的食方。”
嗯?祁黛遇抬眸,不解道:“不过一道菜谱,庄嫔若是想用,自便用去就是。”
秦璱珠摇头,“非也,我要这食方,不是为了自己用。其实不仅是今日这腌笃鲜,还有日前的牛油火锅、桂花酒酿圆子,这些食方我都想向你购买,用于我在京城中的百味楼。”
“京城多是皇家子弟、世家大族,这生意也不好做,若没有一技之长,酒楼很难存活,那百味楼日前靠着蜀地菜色也算是颇具特色,但京城人士的口味到底和蜀地不同,偶尔尝鲜没问题,日日去吃却不可能,所以百味楼的生意算不得兴隆,也就供我平日花销了。”
庄嫔说了一堆,可祁黛遇震惊的重点却不在她的话上。
而是,“你在京城里开了间酒楼?妃嫔能做生意?!”
这才是最让她意外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秦璱珠一时也有些茫然,“那酒楼是我进宫前便置办的产业,皇上也知道,但并没有禁止过,应该是可以的吧?”
“而且,据我所知,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也是有自己的产业的。就连皇上自己,那四方钱庄就是皇上的私产,盈利的利润都是进皇上私库的。”
她有些莫名,如若没有些私产,妃嫔们哪能过上奢华享受的日子,全靠那些份例吗?赏人都不够用的。
“难怪你之前疑惑为何我能知道京城中的一些各家大事,原是不知我在宫外有产业。”秦璱珠恍然,她一个深宫妇人,若非在宫外有产业,如何能知道那么多秘闻八卦,酒楼可是消息最灵通的场所之一。
祁黛遇还是有不解:“可我看玫婕妤、曹美人的样子,不像在外有产业啊?”尤其是曹美人,穿衣打扮都低调得很,很符合她美人的位分,不像有外快赚的。
秦璱珠给她解释:“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尤其是在京城,哪家有名一点的产业背后没有靠山?又或是有同行比不了的优势?我那百味楼,是家里早年间在京城置办的,我入京后便转到了我名下,若非我入宫当了嫔妃,只怕早就被人拆吃入腹了。即便是这样,你猜猜百味楼要向户部缴税几成?”
祁黛遇猜不出。
秦璱珠伸出一只手掌,“五成!一半的利润都要上缴!这就是没有靠山的难处!”
她苦笑道:“剩下那五成,还得留出三成供酒楼日常使用,我能拿到手的也不过两成,一年到头撑死了也就四五千两,想必这么点银子陛下都不放在眼里,所以才不制止的。”
“而淑妃背后有袁家,皇后娘娘更不必说了,她们名下的产业需缴的税要少得多。除了靠山外,产业也得有优势,这便需要做生意的头脑,你觉得玫婕妤或者曹美人,能满足哪样?”
想想玫婕妤那样子,还真不像能做生意的。
了解了这么多,祁黛遇的心还是蠢蠢欲动。
她以前不知道,只按照自己对古代嫔妃的浅显了解,觉得妃嫔入宫后肯定不能有自己的产业,哪知她所属的这个朝代竟然还挺人性化,不仅妃嫔可以置办产业,就连皇上自己都有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