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却忘了,偷账房钱的事才刚发生没多久,蒋情都要找他算账,没想到他不但不承认错误,还威胁蒋情,要是不给他这点钱买了那块小园林,他就不给她送终。
蒋情被唬得一边捶心肝一边痛苦泪流。
凌昭一门心思只要钱买地,才不管蒋情的痛苦。
一溜烟就跑去揽舟院,以同样的方式来威胁凌承天。
凌承天直接一句:“要钱没有,要命就有一条。”
这气得凌昭大闹揽舟院,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完全没有了贵公子的形象,对凌承天也没有了仅剩的,那一点尊敬。
最终闹得不欢而散,凌昭走之前再次扬言:“凌清已经死了,若是凌泽也死了,就是你的报应,你休想要我给你送终!”
凌清和凌泽是他的心头肉,被凌昭这样诅咒,凌承天怎么会不受刺激。加上身体中的噬毒又那么霸道,天天在摧残他的意志。
之后晚晚做的噩梦,更持久更吓人了。
就一个晚上,凌承天的头发,白了一半。
“人好好的回来,就好。”凌承天安心道。
凌昭似乎没有要罢休的意思,请求起来:“请父亲罚儿子吧!不然,儿子心不安,毕竟上次,儿子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
“都过去了。”
“父亲,您是因为娘亲的事情,讨厌儿子了吗?”凌昭回来前就打听清楚,赏花宴前后都发生过什么事。
他万万没想到,凌清居然没有死,还好好的回来了。
一回来就把家里搞的乌烟瘴气,还胆敢拿着金玉牌废了自家娘亲,城主夫人的身份。还好不是逐出凌家,不然他真会冲到凌清面前,好好凑她一顿。
凌承天不耐道:“你娘亲又对你说了什么?”
“父亲,你又误会娘亲了。她说您从来都是好话,半点怨言都没有。”凌昭不想解释,但又不得不解释:“以前您还会打骂儿子几下,现在看您样子,根本就不想管了。这让儿子不得不多想。”
凌承天面上一板:“打你,那钱就能回来?不打你钱一样回不来,你觉得哪个对你我好?”
凌昭被他这样一绕,还真是不打的好。
“可是儿子还是希望你能打骂一次,因为儿子想请求父亲不要对娘亲那么残忍,她为了凌家付出了那么多,不该是连个城主夫人都衬不上,外面的人又会怎样看父亲,怎么看我们凌家?!”
“怎么?你想替你娘求情?”凌承天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得凌昭垂首,不敢对上凌承天的目光。
他感觉只要继续说下去,别说不给自家娘亲恢复身份,自己都有可能会自身难保。
“儿子,儿子只是看不过娘亲伤心。听说娘亲吃不下,睡不着,人一夜之间就憔悴的不像样,儿子看的心疼。”
“那你就去多陪陪她。”凌承天眼不见为净的闭上眼睛,徐安会意,自家老爷这是要凌昭走的意思。
走到凌昭跟前,提醒道:“二公子,老爷要入睡了。”
凌昭不信凌承天把中了多年的噬毒解了,那是世上唯一一种无药可解的毒药。
现在他面上看上去是在好转,实则,快要油尽灯枯了。
这是古平哲告诉他的。
凌昭看了一眼,已经闭眼睡觉的凌承天,告了一声:“儿子先回去了。”
便转身退出了寝室。
徐安等到凌昭已经离开揽舟院,才回到凌承天寝室。
凌承天已经睁开眼睛:“走了吗?”
“已经走了。”徐安端过,在桌上晾温的汤药,递给凌承天。
“倒了。”
徐安开始不明,看向手里的药碗,越看越心惊。
刚才凌昭背对着他们倒茶,药碗就在茶壶旁晾着,有没有被动过手脚,根本看不到。
徐安二话不说,就将汤药倒入盆栽里。
盆栽没事,但不代表汤药被人喝了也没事。
“老爷,这...”徐安不敢相信,凌昭有弑父之心,但他信在这世上,总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的。
“人心叵测,不论亲疏。”凌承天感叹道。
“爹爹!”凌清人未至声先到。
不过眨眼,气喘吁吁的凌清跑了进来,对着凌承天上下打量:“凌昭是不是来过?”
第四十三章 难治
徐安将凌昭和自家老爷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全告诉了凌清。
可他并没有把凌昭有可能在汤药里下东西的举动,因为这件事还没有证据,所以闭口不提半字。
话毕,还睃了凌承天一眼,无声向他询问,可有说错。
凌承天对他微微点头。
徐安知道自家老爷现在的身体状况,说多几句话都会耗掉大半体力。为了不让凌清担心,他必须要为自家老爷隐瞒。
凌清听了,缄默许久。
回来那么久,她倒把凌昭这号人物忘的一干二净。
现在,以前的印象不可靠了,得瞧瞧这人变得如何,她才知道怎么应付最为妥当。
重点是,古平哲最后说的那句话。
在断绝他想弑父之前,得严防死守他的靠近。
“爹爹,有件事女儿从古平哲口中打听到的。您听了,一定要提高些警觉。”凌清委婉道。
凌承天虽然不喜凌昭和凌晗,但维护之心还是有的,毕竟,这是自家娘亲在临走前,嘱咐过,要照顾好她的义妹,以及孩子。
“他说了什么?”凌承天问。
“在爹爹去悬济堂的前一日,凌昭去找过古平哲。还询问了,噬毒和瘾药是不是相冲,能不能让人即刻死亡。”
凌承天和徐安下意识与彼此对视了一眼。
瘾药是什么,凌承天在那日亲临悬济堂的时候,就听过。
那些上门抓药或者看诊的城民,都知道。
若不是因为他好奇问了几句,也许都不知道独城还有这种毒药存在,还那么肆无忌惮的在城里四处流通。
又因为身体正在恢复期间,记忆力不似从前那般好了。若是凌清没提起,他早忘的一干二净。
凌承天听凌清那么说,那古平哲应该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爹爹知道了。”
凌清还想再提醒一句,凌承天接着说:“瘾药已经渗透在独城的每一个角落了。那些去悬济堂的城民,大多数买的都是瘾药。”
“本以为最难治的是人心,没想到还有更难治的,是病。”凌晨天满脸愧疚。
凌清沉下脸,觉得只是打古平哲真是太便宜他了,应该要一天一顿才行。
“爹爹,你可知道曹成这个商户?”
凌承天想了一会,点头:“他是做药材供应的商户。”还有什么,他真想不起来,只记得这是个很普通的商户。
凌清还想继续询问,却见凌承天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凌清看着自家爹爹憔悴又疲惫的面孔,好像这样的情况,一直都没变过。
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便为他掖了掖被角,悄声的走出了寝室。
凌清回到月满西楼,夜已深了。
她捋了捋今日所发生的种种,简直就是内忧外。
凌家内部,看来得先清理了。
城民聚众大闹凌家,有一次就有下次,萧衍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来救场。这些事情,唯有靠自己,才牢靠。
不知是不是今日太过忙碌,累得凌清一觉到天亮。
被她念叨许久的南柯,今日回来了。
他隐藏在大树上,身着黑色劲装,怀抱长剑,面无表情的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开门声一响,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凌清的房门上。
见走出来的是菊心,他身形忽然一闪,原地消失。
凌清已经起了,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的黑眼圈,无语凝噎了有好一会。明明睡了一个好觉,怎么还会有黑眼圈?
“姑娘。”一声轻唤从紧闭的窗外传来,那一道映在窗户纸上的身影,凌清一眼便认出,是南柯。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
不用问,凌清都知道南柯一定是连夜回来的。
“先去好好休息,有事我再叫你。”
凌清见窗纸上的身影动了一下,才传来一声:“嗯。”
话落,身影消失,就好像凌清刚才,只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才导致,端着脸盆进来的菊心,奇怪了一会自家姑娘怎么对着镜子自说自话,然后便不当回事的开始给凌清梳洗。
凌清选择了一套胭脂色襦裙,外穿一件天水碧的窄袖外衫,微微走动,外衫泛起丝丝涟漪,就像水纹荡漾那般自然。
“姑娘,小正来了。”竹心道。
凌清在昨晚入睡前吩咐竹心,明早叫徐小正过来月满西楼。凌昭在北凉买地,搞得凌家支出远大于收入,这件事她直觉得不简单。
徐大正和徐小正,都是于兰舟留给凌清的。
因为徐大正憨厚,所以一直留在凌清身边。而徐小正机灵,凌承天要先把他留在身边几年,历练历练。历练之后再让他回到凌清身边。
徐小正在凌承天身边一直都在学习生意上的事情。
如今,徐安退了下来,和金花一起全心全意的照顾凌承天的身体,商城的账、钱都交到了徐小正手上。
凌清有些想不明白凌承天的意图。
这像是在调教一个具有八面玲珑的面孔,还会长袖善舞的职场帮手。
若是把徐小正留给凌泽这个未来的小城主,那是锦上添花,毕竟他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她一个女孩,做城主?
按这个男权社会而言,底下的人会让她一个女孩做城主?做独城的王?
凌清不信。
而且她也没有这个欲望。
徐小正来了,身材比徐大正瘦小,个子却比较高。
凌清直言道:“现在,你都在管理爹爹在商城的账和银钱?”
“是。”徐小正把怀里抱着的木盒子递给凌清:“这盒子里面装的,是小奴整理出来的商城总账本和一些重要的东西,还请大姑娘务必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后或许用得上。”
凌清捧着盒子的手紧了紧,便叫竹心把盒子先放好,再问向徐小正:“具体说说把银钱收回来后,是怎么分配的。”
徐小正闻音知雅,开始言无不尽起来:“每月第三日,商会就会送来上月的账本,第四日我就要去商城一一核对账目。”
“前些时间,小奴就是去商城了,一般需要三至四日就能核对完。然后再去商会取银钱回来。然后取回后,银钱分成两部分。”
“一种以城主身份名义的归公用,一种以城主自己名义的,就归城主私有,私有的占两成,其余八成都是公用的。”
凌清抿了抿唇:“公用的八成,最少有多少?”
“最少也有一万五千两余。”
“金还是银?”
“咱们都是按金来计量的。”
凌清沉下脸,黄金和白银的比例是一比十。
“这些银钱,都不够府里的支出吗?”
徐小正严肃道:“足够,而且一定有余。自从二公子执拗要在北凉国买地之后,就欠了商会八十万两黄金,都在公用里扣,所以府内才会如此难过。”
“要是城主自己没有那两成支入,恐怕都支撑不住揽舟院的日常所需了。现在,揽舟院里所有人的月钱都是城主给的,公用的钱,就算是余的都到不了这里。”
凌昭买北凉地这事,只是让凌清很不喜,没想到还欠商会八十万黄金,她想直接把凌昭剁了。
“公用的钱,你交到谁手上?”凌清问。
“府中的账房先生,他叫陈兴。”
第四十四章 怀疑
凌清从月满西楼一路去往账房的路上,各种各色的牡丹花争相开放,且花香四溢。这大冬天的,虽然不会下雪,但冷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
这花居然还能开的如此香艳。
之前经过并没有太过认真去注意,现在一看,这像欠了外债八十万余黄金、日子过的艰难的城主府吗?
“姑娘,咱们不带多点人手吗?”竹心记得账房那边有好几个人,若是动起手了,怕她们两人打不过。
凌清笑:“我们又不是去打架。”
凌清没有直接去账房,而是去的库房。
账房和库房并列,一字排开。
所以,库房这边一有什么动静,账房那边第一个知道。
“谁在那里?!”年过四十的陈兴赶忙走出来,转眼一瞧,对上了凌清那双清冷的黑眸,他神色一顿:“姑,大姑娘怎么来了?”
凌清唇角一弯:“来看看咱们家的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
陈兴拼命挤出笑容:“这库房和账房的钥匙都在陈嬷嬷那里,大姑娘想要看,也得去和夫人说,夫人吩咐了陈嬷嬷,这库房就能开了。”
“夫人?哪里有夫人?”
陈兴被凌清的质问,得嘴一闭。
遭了,他还没适应蒋情已经被废掉城主夫人的身份,一时之间忘了改口。
“大姑娘息怒,是老奴嘴笨,叫蒋姨娘才对。”要换作以前,他早就一巴掌扇得凌清左脸高耸了。
现在没了蒋情这个后台,他才不敢肆意妄为。
凌清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暂时不同陈兴计较。
“不就是钥匙吗!”凌清拿出钥匙,放在陈兴眼前晃了晃。这是她决定要来账房一探究竟之前,和徐安拿的库房钥匙。
话落,凌清直接将钥匙插进门孔,嘀嗒一声,库门开了。
陈兴心下一惊,侧头撇了一眼身后,正希望有谁在这个时候过来,刚好,弟弟陈昌就来了。
两兄弟眼神一对,陈昌的视线便落在进门的凌清身上,不再管手中的账本,转身就往碧华院奔去。
凌清自然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但她的注意力,已经被空了三分之二的库房惊住了。
八十平方的屋子,除去货架和桌子,就只剩二十几平方空地能放东西。
一个都要占地一平米的箩筐,多数还是空,剩余的十几平方米的位置还能放什么?
陈兴一瞧凌清沉下来的脸色,擦了擦额角莫须有的汗,连忙解释起来:“姑娘,库房里最值钱的那些东西都当了钱,给城主请医买药了。加上府里度过的几年,都靠着库房里的东西撑着。”
“都当了多少银两,可有算过?”凌清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向陈兴:“入账本了没有?”
陈兴避开凌清的视线:“入,入库账本有。”
“我问的是出库账本,可有?”
“当时,并未想那么多,只顾着赶紧当了银钱回来请医买药。”
凌清冷笑一声,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去追责,只道:“把入库账本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