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凌清踹一脚在屁股上,刚好落在从后堂走出来的人跟前。
“姑娘,你这是何意?”张定面色如常的跨过那名跟班小弟,凌厉的眸子紧盯着凌清。
游大昏迷不醒,众小弟已经怕了凌清,拼命减弱存在感。
原城民们都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唯有顾也,像是来看戏似的,进了悬济堂就挑了张椅子坐下,自顾自的为自己倒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凌清走到柜台前,看向每个药柜上,贴有的药材名字,说:“你们的人打了本姑娘,本姑娘是来要赔偿的。”
张定扫了堂内众人,特别是对门外站着原城民,厉眸一眯:“把贫民窟的人赶走。”
“你敢!”凌清沉声道。
“来人,给我赶。”张定就“敢”给凌清看。
张定的命令一下,那些待在柜前的药童,纷纷冲向原城民。
凌清一咬牙,双脚使出最大的劲,瞬移至原城民面前。
药童就差一步,就可以出拳了,却没想到凌清会挡在原城民面前。
药童们默契的停在同一条线上,也默契的不出手。
凌清知道,悬济堂的人都知道,在贫民窟里发生过什么。
张定也没再下令:“姑娘,贫民窟里出来的,都是有罪的人。你这是在阻碍在下行使,一个城民该有的权力吗?”
“你在跟我谈论权力?”凌清反问。
张定默了默,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凌清这个问题。
他抬手一挥,那些药童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立刻退回药堂。
齐闵和原城民们在来悬济堂之前,就做好被药童毒打一顿的准备。
但他们没想到,凌清竟挡在他们面前,让悬济堂的人知道,她护定他们了。
这无疑是给凌家多添一个敌人。
凌清才不在意这些弯弯绕绕的意思,她冷笑一声,再次踏入堂内:“本姑娘要见古长德,古平哲也行。”
“我倒要问清楚,这个悬济堂从什么时候开始,轮到你来做主了!”
张定面无表情的回应:“在下张定,是城西悬济堂,分堂的堂主。姑娘要见东家,那就得去城东的悬济堂了。”
“是城西分堂的人打了本姑娘,本姑娘就来这里。”凌清抡起拳头敲了敲柜台:“赔偿。”
张定走到昏迷的游大跟前,简单的对其检查了一遍身体:“我的人也受伤了,还有一个昏迷不醒,姑娘又如何解释?”
凌清走到游大面前,众小弟纷纷退离两步,生怕被揍。
只见她双指快速往游大身上一点,后者便悠悠的醒来了。
完全清醒过后,粗俗的言语立马从嘴里崩了出来:“@*,凌清,我要让你死的最…”
游大目光落到凌清身上,实际是对上凌清身后,张定的目光后,话才嘎然而止的。
这下,他哪还有什么嚣张,瞬间惊得他变得比鹌鹑还要鹌鹑。
凌清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本姑娘只是点了他的昏穴,防止被他打的更惨。你该感谢我,不然今日来这里要赔偿的,就不是我了。”
张定清楚凌清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她这样来要赔偿的用意。
他看了一眼还在看戏喝茶的顾也,还有一小队守在堂外的守城兵。
视线再次落在凌清身上,特别是腰间戴着的金玉牌。
像是明白了顾也,为何这般态度。
那只是个传说,传说深入原城民的心,所以才会那么怕金玉牌。
他是新城民,悬济堂里也都是新城民,他们不会被旧有的思想影响,所以才会在这城里,活得那么嚣张跋扈。
也之所以,他才会那么厌恶那些原城民。想要一刀全都灭光了。
可是不行,新城民的他们没有原城民的支持,是活不久的。
第六十四章 狗急会跳墙
“姑娘要多少赔偿?”
张定的态度突然转变,这让凌清不得不警惕。
“我要活血化瘀的药,两百份。”两百份分量可不少,但也未必够原城民用上几日。
张定眼角抽了抽。
见过要银子要的理直气壮,没见过要药材要的这么狮子大开口。
凌清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明显,带着原城民来,是要为他们抱不平。
贫民窟的原城民一共有一百三十五名,而且他们经常受他手下的人欺负。
旧伤未愈,总会添新伤,正是需要活血化瘀的药。
药材是悬济堂最不缺的,但活血化瘀的药,对他们来说,是最宝贵。
“姑娘,你确定是来要赔偿,而不是来趁火打劫的?”
“要这点药材委屈到你们了?”凌清问。
“是,因为悬济堂没有那么多,姑娘想要的药材。若是要银子,还能和其它分堂凑凑,药材凑不了。”
“药材也可以从其它分堂凑凑。”
张定淡淡道:“姑娘有所不知,城西这家分堂属于仓库,主要储存药材。其它分堂还得从这儿拿药。”
“你进来应该一目了然,这里只有药童,并没有坐堂大夫。”
“你们这些分配与我无关,本姑娘要的只有药材。”凌清这意思就是没得谈,张定也再谈定不下来:“两百份的药材,姑娘这是要拆了悬济堂一半的招牌,独吞了?!”
“也是,姑娘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张定话外之意,是在提凌清赶走奴仆的事。
这事在全城闹的沸沸扬扬,都在传凌清为了赶走凌家所有的奴仆,独吞公帐,逼迫奴仆犯罪,最后落得一个消除户籍,赶出独城的下场。
凌清从萧衍那儿得知,关于她所有不好的谣言,都是新城民在传。
若是连原城民都信,为何还会信任她。
站在门外的原城民,就是最好的证明。马丁也是,对自己的畏惧,不过是被形势所迫导致。
他们何曾有因为过谣言,对她有偏见!
他们针对的,是这座城,为何突然就生病成这样。
“不够药给,你可以直说,何必说那么多弯弯绕绕。”凌清勾唇:“本姑娘也不是非要药材不可。”
“银子金子那些都可以,只是不知道你付不付得起。所以本姑娘才会为你们着想,把金子银子换成药材。”
“殊不知,你却要那么死脑筋,就不给。那本姑娘也不勉强,没药材,那就赔一百两。”
凌清实时补充一句:“黄金。”
游大和跟班小弟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更别说每时每刻都缺钱的原城民们。
现在,十个铜板在他们手上,都算是有钱人了。
张定面无表情,实则,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就握成拳头。
从凌清提及要两百份药材开始,若不是有曹成提前嘱咐过,现在他们不宜张扬。
张定也只能忍,要不然肯定不会让凌清,能在他的地盘上叽叽喳喳那么久。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安静的。
凌清深知这个道理,转而改口:“也可以这样,一百份药材,和五十两黄金。”
“这已经是我最低的要求了,若你还不给…”
“不给又如何!”张定说话了,语气比冰块还冷。
“不给本姑娘就要收回悬济堂。”
“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凌清双手负于身后:“给你留面子,你不要。非要逼本姑娘拿出……”
“他给。”顾也轻轻的放下茶盏,亦是轻轻地应下一声,打断凌清后面的话。
“顾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定不满道。
凌清明白,顾也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要他管管这个张定。
顾也不负她望,走到张定跟前,与之耳语了一番,后者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不知顾也对张定说了什么,当他再次看向凌清的时候,眸里都是恨意。
凌清一脸无辜。
悬济堂本来是从凌家分出去的。
那么多年都交由古长德管,自然就会让不知情的人以为,悬济堂就是古长德的。
加上古长德的医术不差,在城里名望也不低。邻里街坊甚至整个独城自然就会以为,悬济堂是他的个人财产。
古平哲也还以为这个悬济堂是他的,估计不知道是因为把古长德害死了,没来得及说出真相。
又或者,是古长德故意不说。
不然,古平哲都二十好几了,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凌清本来好心,想来悬济堂大闹一下,顺便拐着弯告诉他们,凌家对古长德的失联和对古平哲的失踪不知情。
没想到,还差点把悬济堂的归属,公之于众。
这些事情,商会要是知道了,就不会继续蹦哒的那么欢了。
凌清垂眸,凌厉尽现。
也会让眼前的这些狗,急了会跳墙的。
所以她立马闭嘴,不说了。
现在,还未到时候收回悬济堂。
“姑娘,你说的条件,在下答应了。”张定面无血色:“一百份药材,五十两黄金。”
“姑娘,在下需要和其它分堂凑数,可否给两日时间?”
凌清摇头:“现在本姑娘需要。”
张定蹙眉:“一日时间。”
“你可以等,本姑娘的伤等不了。”
“姑娘伤在何处,悬济堂多的是大夫。”
凌清冷笑:“可以,把古大夫请来。”
张定被噎,好一会才道:“悬济堂多的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姑娘又何必如此挑剔。”
凌清拍案而起:“请不来古大夫你就给我少废话,把药材和黄金拿出来,别想给我拖延时间。”
张定手腕青筋暴露,一旁的顾也及时抓住:“本队在呢!”
他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到明日,商城送来药材,再打包给凌清。
因为仓库储存的药材,都装车备好,今晚上就要送走的。
若是现在拆车,那今晚就不能按时送货。不能按时就会被那边的人…
他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可现在的局面,让他进退两难。
凌清就是要张定进退两难。
现在自己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在这里,就必须要拖延他们来为自己,争取多点时间准备。
准备跟着他们去北凉国界。
第六十五章 我能做好
齐闵一直站在悬济堂门口,看着凌清把张定,从斗智斗勇到拿捏住。
他感觉就是在看戏。
这戏似乎一过,所有现实就会及时恢复,他们依旧过着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当看着两大麻袋的药打包好,传到他手上,抗在肩上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
这不是戏,而是事实。
回到贫民窟,齐闵奔向茅草屋。
他将一包内服外用的药,放置辛墨面前:“爷爷,您的伤可以好的更快了。”
辛墨很珍惜的把药拿起来:“这是大姑娘替咱们讨回来的?”
“嗯,足足一百份。”齐闵又将肩上的包袱卸下,放到桌上松开结扣,亮闪闪的金条展现在眼前。
“这是!”辛墨惊讶道:“怎么还有黄金?”
齐闵笑道:“也是大姑娘替咱们讨回来的。”
然后,他将在悬济堂发生的一切,完完整整的陈述给辛墨听。
辛墨越听,眼眸越暗淡。
他以为,凌清去要赔偿,不过是些碎银子,又或者几包药材。
没想到,药材有了,黄金也有,连张定也得罪个完全。
张定他们一群人,欺负原城民那么多年,不过就是因为当年,很多输了赌债的人,不愿意卖屋子,和买方积累了不少矛盾。
例如他,因为儿子的不争气,他和悬济堂的人理论,骂过张定混蛋。
被赶到贫民窟之后,张定只要一来,就一定会踢打他同一个地方,就是膝盖。
久而久之,双腿上的旧伤新伤,就让他走不起来了。
每日只能坐着,走两步都不行,就算有拐杖都不行。
还有一个,就是齐闵的父亲。
齐凡骂过张定畜生,死后,张定就把罪转移到十岁的齐闵身上。
每一次一来,张定都不会忘记给齐闵一顿毒打。
而张定的手下为了讨好他,第一个要找来打的人,也一定是齐闵。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齐闵的伤总挂在身上,血水也一直往外渗。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又能把身体长到什么程度。
除了这些,辛墨知道肯定还有其它原因。只是无从得知,而已。
所以,辛墨不信。
一个凡事都要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白白的吞下这样大的亏。
默不作声,是不可能的。
辛墨笑了笑,将黄金重新包好。又把药材放到包袱上,转到齐闵手上。
“快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藏起来。”辛墨说。
“爷爷,这些钱,都是大家投票决定,由您来保管的。”
辛墨摇摇头:“你去,把所有孩子们都叫来。”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齐闵察觉辛墨的情绪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不对。
“去吧!”辛墨不说。
齐闵无奈,只能先去把贫民窟里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叫了过来。
除了星河没回来,所有孩子都在这里了,加上齐闵和星河,一共八个。
这群孩子中,最大的就是齐闵。
辛墨将站在身旁的齐闵,拉到孩子当中。
他把装着黄金的包袱,放到齐闵怀里:“爷爷把管孩子们的职责,都交到你手里了。”
“你们都要听大哥的话,可明白?”辛墨转而嘱咐所有孩子们。
他们都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个个面面相觑,没找到答案的他们,又齐齐的望向齐闵。
齐闵松了口气,腼腆道:“爷爷,这话你说了好多回了。你看他们,都被你说迷糊了。”
辛墨笑道:“原来我说过很多遍啊,我都忘了。”
“爷爷,你嘱咐的我一定做到,但这些钱我不会保管。”齐闵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钱,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会。你其实什么都会,就是不够自信。以后遇事可别这样,你身后还有他们呢!”
“可是…”
辛墨抓住齐闵的手:“爷爷教过你许多,你都会了,做的还比我这个老头子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你要相信自己。”
齐闵在辛墨期盼的目光下,嘴角渐渐上扬:“爷爷,我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