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坐在榻边,看着躺在榻上正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四处瞧着,不由出声道:“天儿,大夫说了,叫你多休息,这几日便不用再去习武读书了。”
她一边为徐天掖紧了被角,一边嘱咐道。
徐天不过才五岁,一双眸子泛着清澈莹润的光芒,他点了点头,问道:“表姐,今日我想吃烧鸡可好?”
秦绾看着徐天额头上用纱布包起的地方,本想拒绝,可见榻上的孩童一脸渴求又委屈的模样,索性便应下了,“不过不许多吃,大夫说了,这几日,你的饮食应清淡才是。”
徐天甜甜笑着,脸颊上露出一抹浅浅的梨涡来。
连声道:“嗯嗯、谢谢表姐。”
秦绾有嘱咐房中伺候的婢女,这些时日多仔细照顾着,这才离开。
徐天见表姐走后,便吩咐人都退了出去,他不喜欢被人在屋内盯着,这样总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躺在榻上静静等着。
不过片刻,房门被人推开,徐天忙侧头看去,面上先是警惕,待看清来人,立时便松懈了警惕,甜甜唤了一声:“姐姐。”
徐云合上房门,走到床榻前坐在了弟弟身旁,抬手揉了揉弟弟那软糯的脸颊,有些自责道:“天儿,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
徐天小大人一般,从被中伸出手握住姐姐的手,摇着头,道:“姐姐,天儿不怕疼。”
弟弟不过五岁的年纪,本是天真烂漫活泼好动的年岁,若不是府中经此噩耗,弟弟又怎会一夕之间变得沉默寡言,娘亲又怎会病逝?
都是因为宋锦悦!
若不是她,父亲不会死!娘亲不会死!
她和弟弟还是徐府最贵的小姐公子。
手中不由加重了力道,直至徐天传来一声微弱的痛呼,徐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看向弟弟,一脸歉意。
徐天不想姐姐整日愁眉不展,忙岔开话题,问起。“姐姐,事情可办了?”
徐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天儿,时机还未到,再等等吧。”
徐天看向姐姐,怔愣了片刻,便安慰起姐姐,“姐姐,无事的,再多等些时日也可以。”
只是,今日这伤倒是白疼了。
这些话,徐天没有说出来,不想叫姐姐内疚。
今日宋二小姐登门,为了将宋二小姐同表姐身边支走,他特意在台阶上狠狠重摔了一跤,额头嗑在台阶的棱角处。
鲜血立时便涌了出来,此番动静虽大,到底将宋二小姐同表姐身边支走了。
原以为姐姐能将那封信交给宋二小姐。
谁知临了还是生了变故。
这信,并不是父亲或母亲留下的。
他们姐弟二人露宿街头时,被人所救,天寒地冻之际,那人为他们姐弟二人安葬了娘亲,又给了他们吃食。
没叫他们饿死在街头。
且那人同他们联系到了表兄,并且将他们护送到京城城外。
也是从那人口中,他们得知,父亲的死,徐府的没落,都是因为宋家二小姐。
那人留了一封信给姐弟二人,嘱咐他们,将这信交给宋二小姐。
并说,这是他们父亲留下的。
若是他们想要报仇,就按着他说的去做。
若是他们不想报仇,那这信便烧了就是。
第235章 果真病重
又等了几日,宋锦悦都未等到秦晟前来。
反倒是等来宫中的消息。
先前只当暮云姨娘用太后生病的借口想要进宫去。
谁知京城坊间却传出了太后病重的消息来。
宋锦悦为此特意去了章府走了一遭,从舅母口中得知,太后果真是病重,如今人已浑浑噩噩躺在榻上,行将枯木一般。
这事儿倒是颇让宋锦悦有些诧异,太后的身子一向健朗,先前倒是不曾听说有个头疼脑热,这一时怎地忽然就病重了?
宫中的消息逼仄,难以打探。
她也不想给姨母添麻烦,故而也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一日,暮云姨娘再度登门求了来。
一进门,暮云姨娘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宋锦悦脚边,哽咽哀求道:“二小姐,求您大发慈悲,就让贱婢进宫一趟,贱婢怕、怕没有机会再见上太后娘娘一面……”
泪水打湿了衣衫,可她还是仰着头,红着眼眶,满是哀求。
宋锦悦有些烦闷,微微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吩咐人将暮云姨娘搀扶起来。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实在是对于暮云姨娘,她心中没有半分好感。
她本就是太后送来国公府的一枚棋子罢了。
打的名头,为着何事,大家心知肚明。
且凭什么她就需要出手帮助暮云姨娘?帮了她,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见宋锦悦半晌没有吱声,暮云姨娘又哭了几声。
宋锦悦颇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二小姐、求您,就成全贱婢吧。”
这一回,她没有自称姨娘,而是用了贱婢的称呼。
今日她带着满心的诚意前来。
若不是太后娘娘病重,她今日不会这般前来。
宋锦悦摆弄着指尖,随意道:“姨娘,我向来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我带你进宫,你能给我什么?”
暮云姨娘怔了怔,见她话中似有松动之意,忙道:“二小姐,贱婢屋子里所有值钱的物件都给您。”
说着她便去褪腕上的玉镯,作势就要递给二小姐。
宋锦悦轻笑一声,拦住了暮云姨娘递过来的镯子,懒懒散散,道:“暮云姨娘是觉着我极为爱财?”
“二小姐、不、不是……”
“姨娘,你收下吧,我不缺金银财帛,不过,我倒是有两件事想同姨娘问问。”
暮云姨娘没有接话,反而是一脸警惕地看向宋锦悦。
她明白,二小姐今日口中之事,怕不是什么好事。
同太后比起来,暮云姨娘一时难以决断。
正在此时,宋锦悦忽地开了口,“沈夫人在何处?你来国公府,到底是带了什么任务?”
话落,宋锦悦便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缓缓将茶盏搁下。
她不急,她有的是世间。
只是不知,暮云姨娘可还有时间?
屋内炭盆内的烛火发出微弱的异响,屋内静地落针可闻。
暮云姨娘垂着头,还在纠结到底如何选择。
宋锦悦无聊地轻叩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暮云姨娘的心也一下快过一下地跳动着。
等了足足两刻钟,暮云姨娘还没有决定好。
“那暮云姨娘先回去吧,若是想好了再来。”
这一下,暮云姨娘便有些慌了神,猛地抬头看向二小姐,支支吾吾,道:“二小姐,贱婢来府中,不过是太后安插在国公府的一双眼睛罢了。”
宋锦悦轻哼了一声,“姨娘若是这般没有诚意,那便回去歇着吧,莫要浪费我的时间。”
秋韵上前,招手作势就要将暮云姨娘给请了出去。
“二小姐,贱婢真的只是太后娘娘安插在国公府的一双眼睛罢了,若此话有假,贱婢愿天打雷劈!”
暮云姨娘举手发着毒誓。
宋锦悦轻佻眉梢,又道:“那沈夫人在何处?”
“在、在……”暮云姨娘支支吾吾,心下一横,想着她必须去见太后一面,这才继续道:“在林府!”
“姨娘说的可是林太傅家的府邸?”
见暮云姨娘点了头,宋锦悦眸色一沉。
垂下眼眸,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
林府竟然也是五皇子一党?那可是太子表兄的恩师。
外头众人皆知林太傅忠心辅佐太子殿下,深得太子信赖。
可是如今,沈氏竟藏在了林府,这便说明林府同五皇子是一党。
叫她怎能不震惊。
先前只当吏部赵大人是五皇子一党,竟不知,林太傅竟是藏在暗中之人。
可是为何?
林家为何会背叛太子表兄?
这些年,林家的恩赏,也算是京城中的独一份,如今瞧着,林府怕是还不满足。
宋锦悦摆了摆手,示意秋韵将暮云姨娘送出去。
“二小姐、那……”
她担心宋锦悦会反悔。
“明日我带姨娘进宫。”
见得了二小姐的许诺,暮云姨娘顿时松了一口气,道了谢,这才告辞。
还不等她将此事梳理一番,宫里召她进宫的圣旨就送了来。
只是,这一次,姨母单单只召了她进宫。
宋锦悦带着婢女虽传旨的内侍一并进了宫。
马车停在宫门口,昭华殿的掌事湘绣就等在此处。
“湘绣姐姐。”
“荣华郡主,娘娘且等着您呢。”
见了一礼,湘绣这才将人往昭华殿迎去。
宫道上当值的侍卫也比先前多了一些。
进进出出忙碌的宫娥皆是垂着头,快速穿过宫道,遇见主子,便会停下跪在原地,待主子走远,这才又匆匆起身,快速地离开宫道。
众人皆是神色匆忙,似乎仿佛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待行至无人处时,宋锦悦这才轻声问起:“湘绣姐姐,听说太后娘娘病重?”
湘绣顿住脚步,一脸戒备四下里打量了一眼,这才微微点头,叮嘱道:“郡主,这几日宫中戒严,待到了昭华殿,娘娘会同郡主您细说此事的。”
她明白湘绣的担忧,自是应下。
这才随着湘绣前往了昭华殿。
只她心中的疑云渐渐升起,心中暗暗觉得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昭华殿内,伺候的宫娥早被一一支了出去。
秋韵同湘绣在殿门外守着。
皇后拉着外甥女一同坐下说话。
宋锦悦望向姨母那依旧隆起的小腹,不由想着,不知姨娘腹中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宫中已多年未有皇子或公主诞生。
“悦儿,今日姨娘召你入宫,是陛下的意思。”
皇后声音有些消沉。
宋锦悦忽地神色一怔。
竟是皇帝开口让姨母召她入宫?
第236章 两者的背叛
“赵家做事不妥,险些害了你。”皇后面色闪过一抹为难。
宋锦悦心中隐隐有几分揣测。
“姨母,可是为了皇上想要赦免赵家之事?”
皇后叹息了一声,握住外甥女的手,轻轻拍了拍,“叫你受委屈了。”
这事儿,皇后自是不愿轻易放过赵家。
可不知为何,那被关在大理寺大牢之中的赵大人,竟还有出来的机会。
皇上的意思,便是以一场闺阁小姐们的玩闹为借口,将此事揭过,再让皇后出面安抚宋锦悦,之后宫里再赏赐一些东西。
之后再让赵珠登门道歉。
此事便算过去了。
这个结果,宋锦悦自然有些出乎意料,可方才姨母神色之间,她便揣测到了怕是为了此事。
如今没有证据指证赵府暗中勾结敌国罪证,自然无法将赵府扳倒,可她却极为好奇,这赵大人到底是为何为自己开脱的。
“姨母可知,赵大人同皇上说了什么,这才让皇上轻易就放过了此事?”
皇后摇了摇头,又接连叹了几声,“这些事儿,姨母也不知。”
宋锦悦抿了抿唇,心道此事其中的关窍,看来姨母并不知。
她不由问起太后来,“姨母,太后娘娘当真病重?”
皇后蹙紧了眉头,微微额首,“此事说来话长。”
话落,皇后起身,拉着外甥女去了内殿说话。
待二人一并坐在了凤榻上,皇后这才同外甥女说起了前因后果来。
“自打陛下得知太后暗中对太子下毒,没少暗示太后认错。
哎……
谁知太后……
竟还想再次对太子下毒!好在本宫早已将东宫伺候的下人尽数换了一遍,太后没有可以下毒的契机,竟寻了太子前去说话,好在当日本宫也在。”
提起当日的事情,皇后还有一丝后怕。
若不是当日陛下让她去同太后提一提出宫静养之事,她又怎会救下太子。
皇上因不想皇家丑事被传的满朝皆知,又不想留着太后继续在宫中颐养天年。
便有意想让太后去城外云青山皇家别院颐养天年。
太后自是不肯离宫去皇家别院。
正巧太子来了,宫娥奉了茶水上前,太后将那茶盏递给了太子。
她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惶惶不安。
便起身,想要同太子问问今日身子如何了。
谁知脚下一滑,太子因着伸手扶她,将手中茶盏摔到了地上。
那茶水落在绣着满面牡丹的毛毯上,立时泛起阵阵黑烟。
皇后顿时大惊,不由暗暗后怕。
皇上得知此事,来了太后寝宫,之后太后寝宫伺候的宫人尽数被遣散出宫,只留了一个常年伺候在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
经此一事,皇上断然容不得太后住在宫中。
其实说到底,太后不过是皇上的养母罢了。
先皇还是皇子时,曾同先林侍郎家的独女定下了婚约,可后来林家蒙冤入狱,先皇为了保下心爱的未婚妻,故而跪在宫门口三日。
这才保下了林侍郎家独女这一丝血脉。
只是她再不能以正妃之位嫁给先皇。
后来先皇同林妃生下了陛下,林妃因着终日郁郁寡欢的缘故,身子亏损,陛下不过三个月,林妃便撒手人寰。
后来先皇迫于无奈,娶了异性安远王府的郡主,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
先皇同太后之间客气疏离,自太后嫁给先皇后,亲自将陛下养在膝下,先皇就此常去太后寝宫歇息。
只是二人膝下并无子女,先皇登基后,将陛下封为了太子。
因着林妃去世的早,陛下心中只当太后是亲生母亲一般对待。
母子之间,虽比不得寻常人家,可到底也算有些亲情在。
自打陛下登基后,太后便深居简出,不在宫中任何事务。
谁知如今出来走动了,却对太子下毒。
听着姨母说起太后再次给太子表兄下毒之事,宋锦悦也跟着提心吊打。
虽说太后没有多喜欢宫中任何一位皇子或公主,可也没有同那位结了多大的仇怨,前些日子,太后同叶贵妃走的近些。
难不成太后想扶持叶贵妃所出的六皇子?
“姨母,那后来……”
宫中的阴私之事,从来就没有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