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女儿,何时变得这般口齿如刀?
沈氏再没了去做样子寻死的心思,她知道,宋锦悦这小贱人已经瞧出来她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并不会真的去寻死。
可是,国公爷并不知晓她是在做样子,可宋锦悦这话一出来,保不齐国公爷要猜忌上自己。
“母亲,女儿心知你在气头上,容易做些糊涂事来,方才女儿的话都是无心只说,您莫要放在心上,女儿也是一心为着您的安危着想。”
宋锦悦又扮出了一副乖巧贴心的模样,宋公国这才没有起疑,只当女儿方才那话,果真如她的说辞一般,皆是为了沈氏着想。
沈氏现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倒是不好反驳。
竟是一时被宋锦悦拿捏的没有办法张口。
沈氏暗暗狠瞪了一眼宋锦悦,这才垂下头默默抽泣。
“闹够了没有!”宋国公一掌拍在桌上,呵斥道:“等那人证来了,沈氏你若是没有办法洗清嫌疑,就自请出府罢!”
宋国公脸上沉默许久,仿佛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
沈氏猛地抬头,直直看向宋国公,她年少时,跟在他身边,从懵懂无知到为他生育子嗣,他从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可是如今呢?
他说了什么?
他说要她自请出府?
沈氏慌忙跪在地上,身子匍匐向前,连连摇着头,泪水早已挂满了双颊,哽咽道:“老爷,妾身不要……”
可宋国公眼下再没了一丝心情,往日里瞧见沈氏这番委屈的模样,他总要心软上几分,可自从闹了这些事出来。
宋国公这些天,心头总觉得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地踹不过气来。
现下,他不得不去面对一个问题。
若是继续放纵沈氏,那日后若是闹出更加不可收拾的局面又当如何是好?
他绝不能再任由着沈氏继续胡闹下去了。
沈氏拽着宋国公的袍子,将头埋在宋国公的双膝中,可宋国公只是转过头去,没有看沈氏一眼。
厅内,沈氏的悲鸣,宋锦夕的慌措无助,宋国公的冷面无趣,宋锦悦仿佛看客一般,看着众人闹出的这一切。
赵嬷嬷回来的时候,瞧见厅内的异样,垂下头不敢多瞧,跪在地上,回道:“回国公爷,那李婆子今日在京兆衙门挨了三十大棍的刑罚,现下人正昏死在家中……”
余下的,赵嬷嬷便没再说了。
人都这样了,还如何来国公府对证?
沈氏听闻此处,止住哭泣,扭头看向赵嬷嬷,见她示意自己莫慌,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
“老爷,妾身真的冤枉啊……”
沈氏这是仗着没有证据,她只要不认账就行。
宋国公冷冷瞪了一眼沈氏,“沈氏,你这几日且闭门思过,等那李婆子何时能来回话,你何时再出来!”
沈氏欲要再辩论,赵嬷嬷急忙给沈氏使了个眼色,让沈氏莫要心急。
沈氏这才在赵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悦儿,你暂且再委屈上几日。”这已是宋国公给沈氏最后的通牒了,宋锦悦并不心急。
“是,父亲。”
宋锦悦行了礼,正要离去,外头管事的慌慌张张奔来。
宋国公当下心中一空,心道,怕是发生了大事,“怎么了?”
“老爷,宫里来信,召您入宫,说是……昨夜徐太医自缢而亡,现下才被人发现,皇上召集了钦差来督查此事,让您督办此案。”
管事颤颤巍巍道明来意。
宋国公双眉紧锁,徐太医自缢而亡?
宋锦悦听在耳中,心下到底有些叹息,徐太医最终还是没有逃过一死,昨夜才被人送回了徐府,今日就传来他自缢而亡的消息。
想来,他终是没有办法面对皇后娘娘对于他的信任吧,也无言再见。
故而选择了自缢而亡。
宋国公忙转身去了书房,让小厮带了朝服去书房更换,宋锦悦则回了自己的院落。
宋国公入宫后,入夜宫门落了锁,他都不曾出宫。
宋锦悦躺在榻上,想着昨日见徐太医的情景。
想来,徐太医口中所言,怕是十有八九是真,人之将死,不会再藏私了。
只是第二日一早,宋国公还没回来。京兆衙门的官差倒是登门了。
沈氏派了婢女唤宋锦悦过去,宋锦悦便换了衣裳前去了沈氏的院落。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京兆衙门的王大人。
前厅里,王大人正吃着茶等着宋锦悦。
“王大人。”宋锦悦规矩行了礼,王大人急忙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这才起身朝沈氏作揖后,看向宋锦悦,缓缓说道:“宋二小姐,昨日您从李婆子手中换走的一百两银票,可否先借给本官。”
宋锦悦皱眉不解。
王大人解释道:“今日一早,李婆子死了,她家人闹去了衙门,讨要说法,宋二小姐手中的银票,正是指证李婆子生前的罪证。”
宋锦悦这才了然,急忙道:“王大人且等一等,我这就去取了来。”
沈氏先前并不知王大人此行何意,方才听见事关李婆子,一时便仔细听着。
直至听见王大人说“李婆子死了”,沈氏一颗心七上八下,人怎么没了?
她忍下心中惶恐,没有去看赵嬷嬷,生怕在王大人面前露出一丝破绽,惹得自己一身臊。
现下,她躲李婆子还来不及。
哪里还想往前凑?
宋锦悦带着秋韵回了明筑轩,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没有说话。
李婆子为何而死,旁人不知,她却是清楚。
李婆子到底是咎由自取!几次三番陷害于她,如今,只能是她罪有应得罢了。
第74章 指认
等回了明筑轩,秋韵急忙将房门关上,这才拍着胸口,面上露出了一丝后怕,一脸担忧看向自家小姐,“小姐,您说……”
她想问小姐,李婆子死了,小姐心中会不会觉得害怕?
其实,寻的大夫,不过在李婆子的膏药中加了一味寒凉的药方罢了,只会让人身子一直孱弱,拖着病躯不能痊愈。
可现下,人死了。
虽然李婆子也确实憎恶至极,她也希望那婆子早早死了。
可到底心中还是有几分惆怅。
“小姐,您说这事儿,会不会牵扯到咱们?”秋韵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宋锦悦正仔细翻找着那压在妆奁匣子内的一百两银票,昨日同父亲提过沈氏用了那银票买通李婆子之事后,银票便被她收着的。
可宋锦悦仔细翻着,却没找到,一时也没仔细听秋韵再说什么,只随意应着,知道彻底将妆奁匣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将东西给翻出来。
宋锦悦紧锁着绣眉,盯着那散乱了一桌子的首饰,看向秋韵,问道:“银票呢?”
秋韵茫然不解,摇着头,上前陪同小姐一道儿翻找着,“就在这妆奁内啊。”
秋韵又翻了个底朝天,一脸大惊,不可置信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咱们屋内进贼了?”
“唤袁嬷嬷来。”宋锦悦缓了缓神色,这才吩咐道。
秋韵这才急忙去寻袁嬷嬷。
不多时,袁嬷嬷便走了进来,瞧见梳妆台上那横七竖八的首饰,心下猜到怕是不妥,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袁嬷嬷,这屋子昨日可有谁进来过?”
袁嬷嬷在脑海中仔细搜寻着不同往常的事情来,可这屋子她虽然不是一直不离的盯着,可她若是忙别的事情去的时候,自会唤来皎明在此处守着。
“小姐,不曾有人进来过,不然叫皎明也过来问问?”
宋锦悦点了点头,袁嬷嬷又亲自去外头去唤了皎明过来。
“小姐。”皎明进来前,已从袁嬷嬷口中得知了小姐召唤她来的意思。
皎明恭敬行了礼,想了想,这才道:“昨儿,婢子在廊下守着,只有春婵从廊下经过,可她并不曾踏入屋内呀。”
春婵同云杏这两个婢女现下还都在明筑轩内伺候着,随不能入她屋内,可到底比旁人更加方便潜入她的屋子。
宋锦悦看向袁嬷嬷,道:“嬷嬷,去叫春婵同云杏唤来吧。”
说完,宋锦悦又看向秋韵,吩咐道:“秋韵,你去厨房唤上两位嬷嬷来。”
“是。”
等交代妥当,宋锦悦便在明筑轩的院儿内等候着。
她让婢女在院内搬了一条长凳来,地上丢了一捆麻绳,长凳上斜挎着一柄长棍。
春婵同云杏正跟着袁嬷嬷前来,瞧见院内的架势,心下便有些慌乱了起来。
“二小姐。”
“……”
两个婢女跪在地上,宋锦悦没有出声,也没叫二人起来,只等秋韵从厨房带来两位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时。
那两位婆子,行了礼,欲要跪下。
“老奴见过二小姐。”
“……”
宋锦悦摆了摆手,示意两位嬷嬷不必跪着,笑着解释道:“今日劳烦两位嬷嬷来,是因着等会请你们替我仗责我院内的婢女,怎好叫嬷嬷们跪下说话,不必了。”
两位嬷嬷偷偷打量了一眼春婵同云杏,心中便猜到了些许,怕是这这两个婢子惹恼了二小姐,虽说她们是沈氏的人。
可现下既然跟着了二小姐,就该认清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这两个婢子,真真是糊涂。
嬷嬷只笑着应是。
宋锦悦这才看向春婵同云杏二人,道:“我屋里丢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今日京兆衙门的王大人上门来讨要那证物,你们若是老是将东西交出来,咱们自然好好说话,不然……”
宋锦悦一个冷芒扫视着二人,“若是嘴硬,非要吃些苦头,那你们能不能活,可就不要怪我无情。”
“二小姐,婢子真的没有……”春婵第一个开口,颤颤巍巍。
云杏急忙跟着附和,摇着头,“二小姐,婢子真的不曾踏入过您的闺房半步。”
宋锦悦微微挑眉,冷声道:“看来,同你们好好说话,是没有半点用处。”
说完,宋锦悦看了看那请来的两位婆子,吩咐道:“劳烦两位嬷嬷将这两个婢子给捆起来。”
她颇有些拿不定主意,视线故意来回在春婵同云杏二人身上晃着,“先打谁呢?”
春婵猛地缩了缩头,将身子往后退了半步,云杏还在呆愣中。
宋锦悦抬起手,缓缓指向云杏,道:“那就先将云杏打上二十大棍,春婵就在边上看着,谁先召了,谁就不用再受罚了。”
“是。”
两位嬷嬷得了令,一人拿起了一团麻绳,分别将春婵同云杏二人给捆了起来。
任由二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云杏被绑在了那院内的长凳上,春婵被另一个婆子丢在长凳旁,看着云杏受罚。
春婵不敢看,垂着头,宋锦悦吩咐那嬷嬷扶住春婵的头,让她好好瞧瞧云杏受罚的过程。
云杏吓的是花容失色,自打二小姐回府,虽说她们两个也时有犯错,可二小姐从不会想今日这般,动用如此重罚。
她正想着这些时日所发生的种种,长棍划破虚空激起凌厉的寒风,狠狠砸在她娇软的大腿,顿时云杏额上便冒出了涔涔冷汗。
她双眉拧作一团,大喊的声音划破苍穹,直至破了音,嗓子一阵剧烈的撕痛,让云杏大口倒吸着冷气。
一棍接着一棍,天地之间,仿佛冻结在了此刻一般。
“二、二小姐,婢子、婢子召……”云杏身子虚弱,可还是极力大声说道,生怕二小姐听不见。
宋锦悦抬手示意嬷嬷停下,这才道:“东西在哪里?”
至于是她们两个谁拿的,她丝毫不关心,反正她们两个都是沈氏的人。
“是春婵偷的,她想要拿那银票去夫人跟前邀功。”
云香不敢去看春婵,她知道,当她决定要招认那一刻,她和春婵,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你、你胡说!”春婵慌了神,急忙辩解。
“二小姐,那银票现下还在春婵身上,她本打算今个夜里去给夫人送去。”
第75章 兄弟
宋锦悦看向守在春婵身旁的婆子一眼,那婆子便明白了二小姐的意思,忙蹲下身子,双手在春婵身上胡乱搜索着。
“找到了。”那婆子欢喜地捧着那银票,奉到二小姐跟前。
宋锦悦看了一眼,确认无误,这才将银票收了起来。
摆了摆手,吩咐道:“云杏先抬下去歇着,春婵打上三十大棍,关去柴房,听候发落。”
交代妥当,宋锦悦这才往正厅去见王大人。
春婵面如死灰,被人摁在长条凳上,任由那长棍狠狠打在身上,哀嚎了三两声,她便昏死了过去。
可那嬷嬷也不停,直至打够了才将昏死的春婵丢去了柴房。
正厅里,一室寂静。
“出了些小插曲,让王大人久等了。”宋锦悦见了礼,解释道。“这便是那一百两银票。”
她将东西递给秋韵,秋韵捧着那一张银票送去了王大人跟前。
王大人收下了那银票,起身告辞,“下官先回京兆衙门了,今日叨扰贵府了。”
沈氏亲自送着王大人离去。
宋锦悦则立在院门外,目送着王大人走远。
她这才回了明筑轩,看向秋韵,吩咐吩咐道:“秋韵,问下你表兄,徐府那边可还有异样,再过几日,便让你表兄带着人回去吧。”
“是。”
如今,徐太医已经死了,那老者也自缢而亡。
暗中的人,怕是已然惊动,定然不会派人暗中前去徐府查看。
眼下线索虽断了,可那幕后的人怕是已然该急了。
毕竟,如今皇后有孕,天子大喜,往昭华殿赏赐了诸多珍宝,又给格外赏赐了一份隆重的珍宝。
可见皇后在皇帝心中分量。
如今,那幕后之人想再动皇后娘娘的龙胎,已是极难。
今日阳光甚好,宋锦悦也没窝在屋子里,让婢女搬了软凳方在院中,石桌上架起了炭火,炉子上温着茶水。
宋锦悦闭着眸子,耳中是炉子上正烧的滚烫的沸水咕嘟咕嘟泛着浪花的声音。
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袁嬷嬷取了厚重的探子轻轻盖在二小姐身上,宋锦悦侧躺着,不过翻了个身子,不曾醒转,竟继续睡了过去。
袁嬷嬷生怕她着凉,又不忍将宋锦悦给吵醒,命人搬了两盆炭火搁在一旁。
看着再无遗漏,袁嬷嬷这才进入屋内搬了一张矮凳出来搁在宋锦悦身旁。
她怀中是个针线筐,里头正有一只绣了多半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