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嬷嬷只附和着,并不插话。
宋老夫人心下便有些坐不住,让嬷嬷扶着自己去了书案前,提起毛笔就在信笺上写下家书,不多时,宋老夫人将信封烫上红烛封好。
交给身后的嬷嬷,吩咐道:“派个忠心的去给老二把信送去。”
“是。”嬷嬷接过信封,妥当收好。
宋老夫人这才心满意足,心中快速寻思着办法。
以宋老夫人的行事作风,送去江南的信封,也不过是告知老二一声,她已将宋广过继给了亡故的先国公夫人。
等道远在江南的宋老爷收到母亲从江南派人送来的信笺时,宋老夫人这头,已将事情办妥。
宋青婳让婢女留在屋里伺候祖母,自个儿亲自送了宋锦悦出门。
原本宋锦悦不肯宋青婳跑上这一趟,可宋青婳执意如此,她便猜到了,许是宋青婳有话要同她说。
她任由着宋青婳挽着自己的胳膊,示意秋韵落后几步。
长廊下,两道倩影缓缓而行。
宋青婳酝酿了许久的情绪,鼓足了勇气,这才一鼓作气,开口说道:“悦妹妹,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宋锦悦只是看像宋青婳,并不接话。
宋青婳这才松开宋锦悦的胳膊,神情落寞地看向一旁的廊柱,喃喃自语道:“我远不知祖母的心思,可如今,自然是猜到了一二,可是、可是我已定了亲,怎能……”
她猜到了祖母的心思,祖母带她来京城,存的便是叫她去攀高枝。
可是她不想,虽说江南定下的那位未婚夫,出身寒门,可到底如今已是进士出身。
日后若再得个功名,她自然也能跟着风光。
且……
他们两情相悦,来京城前,他特意登门,说等明年开春暖和了,便将二人的亲事提上日程,家中父母也甚为满意此门亲事。
如今,若真的依了祖母的意思,叫她还有何颜面去见父母及未婚夫?
且以她得门第,自己也知晓,若真是想要在京城攀上一门高枝,想来那公子人品定是不足,不然,人家又凭什么看上自己?
两者对比,她自然是心属江南的未婚夫。
且婚后,即便日子艰难,想来凭着父母给她得嫁妆,他们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太差。
“婳姐姐,既然你依旧瞧出了老夫人的心思,你认为,我如何能帮的上你?”宋锦悦自认自己并不是什么善人,如今叫她去帮,总要有必须帮忙的理由。
亦或者,宋青婳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见她如此所言,宋青婳眼中再瞧不见一丝光亮,颓败地垂下头,紧咬着朱唇,双手不自觉绞着一方素帕。
静默良久,宋青婳猛地抬头,直直盯着宋锦悦,问道:“你并不想我弟弟过继到你亡母名下吧,你所做这一切,不过是希望我祖母去逼迫国公爷罢了。”
宋锦悦微微挑眉,睨了一眼宋青婳,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
大家都是明白人。
话既然说道了此处,她却开始要挟自己?
宋青婳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悦妹妹,我错了……”宋青婳忽觉自己不该如此,又见宋锦悦果真动了怒,一时便有些慌乱,上前牵起宋锦悦的手。
小声道:“是我慌乱了阵脚,悦妹妹,你莫要恼。”
宋青婳现下,唯一能寻的人,便只有宋锦悦,父母远在江南,远水救不了近火,且以祖母的性子,她怕祖母会暗地里做些无法弥补的事情出来。
叫她没有丝毫回绝的退路。
她赌不起。
“悦妹妹,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宋青婳红着眼眶,强忍着将要决堤的泪水。
她握住的不仅仅是宋锦悦的手,更像是溺水将死之人握住的唯一救命的浮木。
宋锦悦抬手,将被宋青婳束缚住的手腕给抽了出来,目光淡淡,“婳姐姐,我不是不帮,是我也无能为力。”
“不、不,悦妹妹,你一定有办法的。”
宋青婳摇着头,不肯相信宋锦悦口中所言,身子微微颤抖着,冬日里的寒风,仿佛在她身体里激起了旋涡,让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这副情景,叫人看来,悲上心头。
宋锦悦想了片刻,忽然心头涌上一计,看向宋青婳,道:“我倒是有一计,只是不知,你肯不肯。”
她都没说到底是什么计谋,宋青婳连连点头,便应下了。
即便刀上火海,如今于她来说,只要但凡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叫你的未婚夫来一趟京城,之后,便交给我就行,到时,老夫人即便再有心,也是办不成。”宋锦悦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打算。
余下的,便交给了宋青婳自己去抉择。
一时,宋青婳到时有些为难。
“若是不行,那我也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见她如此,宋锦悦缓缓说道。
第83章 送信
宋青婳垂下头,默默沉思了片刻。
再抬起头时,宋青婳眼底已是十分坚定,她点了点头,问道:“悦妹妹,可否拖你帮我送信?”
她初到京城,又在祖母眼皮子底下,如今她身边的婢子自然是不能回江南去送信。
这事儿于宋锦悦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她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写好信后,派个婢子送去明筑轩,我会立刻派人送去江南。”
宋青婳这才松了一口气,宋锦悦便没让她继续再送,嘱咐她且先回去再说。
她这才带着秋韵朝明筑轩的方向走去。
路上,宋锦悦都在思量着,宋老夫人若是提出了要将宋广过继到亡母名下,怕是国公府还要闹上一场。
且宋老夫人想要办成此事,怕是要费上些周章。
就是不知,最后宋老夫人能否得偿所愿。
回了明筑轩,宋锦悦躺在榻上,睡个午觉。
就在她睡午觉的功夫,国公府却已是闹翻了天。
她醒来时,秋韵便凑了过来,道:“小姐,老夫人同国公爷吵了起来,现下老夫人还跪在祠堂呢。”
宋锦悦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有些摸不着头脑,待精神渐渐恢复清明,她这才想起来了白日里自己去寻老夫人的事情。
看来,宋老夫人的速度,还真是神速,这才多大会的功夫,竟已闹了起来。
“沈氏呢?”
“夫人去了京兆衙门,还没回来。”
宋锦悦微微仰头。
秋韵急忙解释道:“才京兆衙门的王大人来了府上,将夫人给带走了,说是为着李婆子的事情。”
宋锦悦掀了身上的锦被,下了软榻,秋韵忙从衣架上取了衣裳亲自为小姐穿戴。
“父亲没去京兆衙门?”
沈氏被京兆衙门的王大人带走问话,宋老夫人趁着此时,闹起了要过继的事情,如今宋老夫人竟还去跪了祠堂,现下,怕是父亲已经一头乱麻了罢?
秋韵直摇头,才听婢女们议论,说是王大人登门的时候,国公爷听说是为了李婆子之事,国公爷连面都没露,打发了管事前去回话。
只嘱咐王大人,仔细审问,莫要担心国公府。一定要查清李婆子的案子。
“大姐姐呢?”
“大小姐在院儿里,没瞧见出来。”秋韵歪着头,想了想,这才回道。
自打那日,小姐撞见大小姐同五皇子私会后,大小姐便一直缩在自己院里,不曾出来。
“吩咐车夫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穿好衣裳,宋锦悦这才说道。
“小姐,会不会太晚了?”秋韵寻思着,现下入宫,怕是要错过用晚饭了。
“无事,去办吧。”
“是。”
秋韵正要走,宋锦悦开口叫住了她,“等等,秋韵,记得将那玉牌带上。”
秋韵先还没回过神来,看自家小姐点了点头,这才明白,小姐指的玉牌是那一块,立时便明白了用意,忙答道:“小姐放心,那玉牌婢子不曾离身的带着呢。”
宋锦悦这才“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她先去备马车。
宋老夫人同父亲已闹上了,她也不想过去看热闹,等闹上两日,自然就能见了分晓。
等出门的时候,宋青婳来了明筑轩,见她要出门,便想着明日再来,
“婳姐姐。”宋锦悦上前叫住了正欲离去的宋青婳。
“悦妹妹,你要出府?那我明日再来。”
宋锦悦浅笑着点头,道:“可是写好了?无事,给我吧,正好我明日送去。”
见她如此说,宋青婳这才从怀中取出写好的两封信,交给了宋锦悦,嘱咐道:“这封写了送信的地址以及送给谁,这封便是……”
提及未婚夫,宋青婳面上难得以及,涌现出了少女的娇羞来。
宋锦悦接过那两封信,道:“婳姐姐放心。”
这才带着那两份信,出了府。
出了国公府,宋锦悦便让车夫先去了章府,见了芝表姐,将信委托芝表姐派人送去江南。
章定芝听说她要入宫,原本想着要跟表妹一道儿入宫,可又担心祖母一个人在府上,索性便没跟着表妹入宫去了。
只嘱咐表妹为母亲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以及母亲喜欢的糕点。
宋锦悦这才从章府往宫中而去,等到了宫门口时,已是午时末。
下了马车,宫娥领着宋二小姐直奔昭华殿。
一路上,宫中张灯结彩,很是喜庆,算着日子,也快到了太后的寿宴,宫中现下已备上了。
那宫娥见宋二小姐看着那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答道:“再过几日,就到了太后娘娘寿宴,因着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太后娘娘便嘱咐今年的寿宴要办的热闹些,也算给未出世的小皇子贺喜。”
宋锦悦静静听着,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曾多说什么。
那宫娥便不再多言,微微弯着腰,将宋二小姐引去了昭华殿。
昭华殿的宫娥瞧见是宋二小姐来了,一个个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行了礼。
皇后娘娘听闻外甥女来了,忙派了湘绣亲自出来迎。
等宋锦悦踏入昭华殿内,只见舅母谢氏陪着姨母正坐在一处,手中拿着一条明黄色的帕子,上头正绣了多半的凤凰。
“姨母,舅母。”宋锦悦见了礼。
皇后急忙宫娥将宋锦悦扶了起来,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说话。
宋锦悦便往皇后跟前走了几步。
皇后同谢氏搁下手中的绣框,细细打量起了宋锦悦,皇后娘娘开口道:“几日不见,怎么瞧着有些清减了?”
皇后看向谢氏,谢氏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还是老样子呢。”宋锦悦娇笑着答道。
皇后拉着宋锦悦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旁,这才问起她今日的来意,“怎么现下入宫了?”
外甥女一般入宫都是早上来,午时末入宫,这还是头一遭。
谢氏也在一旁静静听着。
宋锦悦倒是不急着表明来意,只是看向姨母,问道:“姨母近来一切可还安好?”
皇后浅笑着,抬手在宋锦悦额间轻点了一下,答道:“一切都好,你快说,到底怎么了?没得叫本宫担心。”
宋锦悦看了看姨母,又看了看舅母谢氏,抬手紧紧握住姨母的手腕,这才看向身后的秋韵,示意她将东西拿出来。
第84章 上交
秋韵恭敬从袖中取出玉佩送至自家小姐手中。
皇后狐疑不解,谢氏也是不解,二人视线齐齐落在宋锦悦身上。
宋锦悦将那玉牌,奉至姨母眼前,浅笑解释道:“姨母,这玉牌您可认识?”
皇后从宋锦悦手中接过那玉牌,自己瞧着,一时只觉得眼熟,但是,却丝毫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瞧过。
谢氏也凑了上来,看了看,只觉得眼生的紧。
“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将东西还给了宋锦悦,催促她莫要在卖关子。
宋锦悦将那玉牌搁到一旁黑漆矮凳上,睨了一眼那玉牌,眸中尽是嫌弃,待回过神来,看向姨母时,又换上了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她轻声开口,道:“这玉牌是五皇子亡母的遗物。”
“哦,对了,本宫就觉着眼熟的紧,一时没想起来,竟是老五送你的定情信物啊。”皇后笑的和善。
可宋锦悦却摇着头,解释道:“这玉牌并不是五皇子殿下送我的,而是我在国公府中捡到的,如今要劳烦姨母将这玉牌归还给殿下。”
宋锦悦一句话,倒是叫皇后听说了一丝不对劲来。
谢氏自是也听明白了。
既然是五皇子亡母遗物,自当是格外珍藏的,怎会遗落在国公府?
且若是送给悦丫头的,又怎会不事先告知?也好叫人帮着找一找这丢失的珍宝。
既然没有告知,那就说明,这东西不是送给悦丫头的,而是送给旁人的。
那人在国公府?
是国公府大小姐?
思及此,皇后面上便再没了一丝笑意,今日外甥女没有明说,可几人心思一转,自然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想来悦丫头,定然是因着同老五定亲的缘故,不好叫彼此难堪。
这才希望通过她来将东西归还。
“悦儿,你放心,这东西便留下,等本宫唤了人给老五送回去。”皇后说道。
宋锦悦点了点头,格外的乖巧懂事。
这样子,落入皇后眼中,倒是叫她莫名有些心疼。
原以为老五是个好的,可如今在瞧,怕是自己看走了眼,好在外甥女自打回了京城,也不想嫁给老五。
索性便解除了二人的婚约?
皇后心中渐渐萌生了这个念头,一时倒是忘记了,老五是自己养大的。
“姨母,那我先回去了。”宋锦悦起身就要告辞。
皇后自是没有阻拦,让昭华殿的掌事湘绣亲自送了她出宫。
等宋锦悦出了昭华殿,皇后的视线便落在了那黑漆矮凳上的玉牌,沉默良久。
谢氏不忍,轻声劝道:“娘娘,您该顾着自个儿的身子,现下你腹中还怀着龙胎,此事便交给我来办吧。”
皇后看向自己的嫂嫂,长长叹了一声,终是点了点头,只是到底有些失望,“老五是本宫养大的,如今,本宫倒是格外困惑,自己竟然看走了眼……嫂嫂,您说,那悦儿怎么办?”
皇后担心外甥女同老五退了亲,这满京城哪里还有合适的贵婿?
老五做出此等事来,叫她很是失望。
若是不给悦儿一个交代,那她如何对得起早亡的妹妹?
“娘娘,人心隔肚皮,那到底不是您所生,殿下如今也大了,想来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谢氏轻声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