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孟姨娘是忘了那夜西厢房前大人的告诫?亦或是忘了本夫人的身份?”
孟氏的手霍然被擒,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只手劈下。
此时玉烟已被护到身后,魏宁抓住孟氏的手并未松手。
“大夫人有话要对妾身说直说便是!这是何意!”孟氏把高了嗓门,尖声怒斥反问道。
更是不解得瞪大了眼睛,浓艳的面孔上布满怒红火气。
手掌受痛却咬牙切齿无法收回,一旁的侍女个个冷冷瞪向澜月阁众人。
“本夫人只是要告诉孟姨娘……”
事到如此,井水不犯河水已是不可能!
本就无意什么争宠,不如将话摊开说出来,她们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
魏宁正欲松开孟氏手腕的那刻,身侧伸来鬼祟的手臂猛然一推!
“啊!”
“姨娘!姨娘落水了!”
“不好了!大夫人也落水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寻宋嬷嬷派护卫救人啊!”
湖岸上已是乱作一团,纷乱间传来下人们高喊之声。
“啊!救命啊!”湖面上传来惨叫声,孟姨娘漂浮衣衫露出水面。
“还不都让开!大人回府了!”
慌乱之中,有人传来故意喊叫之声。
“大夫人好狠的心!纵使是大夫人要怪妾身不懂规矩,也不能将孟姐姐推到湖中啊!”
闻声赶来的护卫相继跳湖,其中亦包括大人的贴身侍卫凌朔。
不知何时,岸边站立一修长白影,深目静静注视湖心之上,虽未有过多行动,修竹长袖下藏着双拳却紧握。
水波荡漾的湖岸旁,和风煦煦拂面。
而如此静雅景致却被争闹打破,着实令人心难平静。
顾明芸却是目睹一切,偷偷在底下暗笑,孟氏虽是太后娘娘
二人很快被救上岸,宋嬷嬷察大人难辨面色,忙上前扶起夫人肩头询问:“夫人可有大碍?”
魏宁昏沉沉依偎在玉烟怀中,紫菱在一侧啜泣。
“先带夫人和孟姨娘回澜月阁,其余人等皆随同问话。”
那头的孟氏衣发尽湿,衣裙更是因挣扎散乱。
若不是侍女脱了外衣蔽住身子,有外院男丁在场,如此春光乍泄便是有失名节。
满府的下人们看了大人脸色,又迅速低了头。
从未见过如此神色,可见孟姨娘和夫人之事实是惹怒了大人!
不过大人倒是未看孟氏一眼,落在夫人身上的愠怒眸色流连不去。
“是,奴婢这就扶夫人回去。”
玉烟只怪自己越发沉不住气,更为了夫人忧心罢了。
入了澜月阁,正厅内围满了一众人。
直到大夫人与孟姨娘换了干净衣裳前来,涉事的下人自觉去前头接连跪了下来。
“大人在此,你们都说说,是如何见了夫人和姨娘起了争执的?”
宋嬷嬷厉声一问,立与大人身旁审问落水一事。
此话落下,不远处暗暗观察的顾明芸抬手拨弄鬓上玉钗,而后惜雯从一侧走了出来。
“回大人的话,奴婢可以作证,孟姨娘是被夫人拉扯之下落入湖中的。”
惜雯不紧不慢随同其他下人跪地,虽软着嗓子却难掩一张冷冷的面色。
“想必夫人也是气急,孟姨娘性子急要为我们姨娘出头,无心之失罢了……”
知晓内情的几名侍女,听了此话将头压得更低。
但凡不是个傻的,都这些话是在添油加醋,湖岸前大夫人正为临摹丹青,几位姨娘不请自来,更是公认挑衅夫人威严。
可事发突然无从查证,谁又敢出头为不受宠的夫人作证?
玉烟眉头大皱,怒声指道:“惜雯你竟敢胡乱扳扯!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孟姨娘……”
“玉烟姑娘的意思是孟姨娘自己推自己落水的?”
话还未说全,被一道可笑的反问声打断。
孟氏死死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却面容饱含得意之色。
这话是顾姨娘说的,二人落水时的确亲眼看到大夫人抓住孟姨娘的手,如此反问也不无道理。
底下尽是人心惴惴,宋嬷嬷只好询问似的看向大人,最终还得大人拿主意。
“顾姨娘的意思是,是夫人推的孟姨娘落水,而后自己跟着跌入湖中?”
主座上传来淡淡一声,极轻的问话并未反责之意。
顾明芸听罢,心中却陡然生出几分不安。
看向优雅而坐的男子,正好与那深邃俊美的眸子对上,心虚之感竟让她手心濡湿上了汗渍。
魏宁一句话也未说,直到听到这话才向容大人看去。
思索之间,心下亦有略略奇怪。
按理说容大人若是想帮她或是为了顾明芸出头,大可找个借口直接处置了这等小事,何必让满府的人来看热闹?
此外容大人这话隐隐有对顾明芸不满之意,可面上却无一丝发作。
“妾身是觉得孟姨娘委屈……妾身的意思是……”
果然,顾明芸心下慌乱,话语有了些支支吾吾。
可依旧擦着眼角泪痕,靠在惜雯身侧作出委屈柔软模样。
这时杜姨娘缓缓走上前去,身姿很是淡雅温柔。
“妾身以为府中和气为贵,夫人和孟姐姐共同服侍大人便是姐妹,大人不如小事化了。”
第68章
“杜妹妹这是什么话,明明是大夫人推了妾身落水,如此行径可有半分姐妹之情?!”
听了杜氏的话,孟姨娘猛然侧过身子。
不顾虚弱涨红的面色,咬牙屈膝跪下:“妾身不堪此辱,大人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魏宁将目光移开,甚至不愿多看几人一眼。
她竟有些怀疑,嫁与大权臣是对还是错?她不喜欢这书中的勾心斗角,偏偏这些都要缠上,她只想早早了结这场纷争。
顾明芸心下着急,连忙伪装解释:“妾身方寸也是觉得孟姐姐可怜,平白无故受了这份委屈,望大人怜惜姐姐。”
“哦?果真如此?”
座上传来清风似的低沉问声,淡淡的几个字却有极大的威慑力。
设计圈套的两人有些心虚,直到大人转身面向了魏氏。
容洵眸色深深,仔细看她:“夫人呢?是否须辩解几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魏宁这里唯有这几字!
她该怎么辩解?抑或是辩解过后容大人就会信她吗?
孟氏到底是太后的人,他们都心知肚明,目前来看不会撕破脸,惹了太后怀疑,她也不想生出许多是非,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孟姨娘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大人若不是心如明镜,多说也是无益。”
不咸不淡几句话,道尽了本意。
顾明芸和孟氏以为她示弱,心里自是千百个解气,杜氏便不再出言默默在旁静观。
容洵眸中闪过一丝黯色,不过很快消失殆尽。
她终究还是不信他,对妾室的欺压也毫不在意,他竟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
权衡之下,亦是为了再受烦扰,便暂时委屈她。
“我相信双眼看到的,你们二人都已落水,身边又带着贴身侍女,若是夫人与孟姨娘发生争执,回去闭门思过吧。”
大人惩处的话语落下,玉烟几乎脱口而出:“大人…夫人其实是在湖边作画…”
事情已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魏宁瞪了玉烟一眼,那丫头立马捂住了嘴。
“还有什么要说的?”
容洵清俊面孔神色淡淡,依旧是温和如玉的模样。
她若想,他便再给她一次机会。
魏宁也就笑笑:“并没有,大人随意处置,我没有意见。”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才多大点委屈,她只是对大权臣随意的态度不太开心而已,毕竟这次他并没有站在她这边。
“既如此,都散了吧。”
“去蕊香阁吧。”
容大人随孟氏去了,众人都能看出其中意思。
明摆着冷落夫人宠幸妾室,下人们心中有数。
顾明芸差点忍不住笑意,上前去嘲讽魏氏一番,终究还是咽下,欢喜不尽与孟姨娘陪同大人潇洒离去。
杜氏临走前看了夫人一眼,眼神带着些疑惑。
玉盐和紫菱刚要劝夫人时,后者竟一转身也出了澜月阁。
来到珍宝阁,刘掌柜一眼就见到了魏宁。
忙喜气洋洋上前问好,并赞叹道:“夫人您可来了,贺兰族的几个商人正催着夫人的首饰样图,夫人真是如及时雨般来了!”
这刘掌柜倒是会做生意,一脸的精明强干。
铺子请的伙计围上前来:“夫人这几幅图画得实在是精致新鲜,是京都从未有过的样式啊!若制成成品必会抢售一空的,咱们珍宝阁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魏宁也很欣慰,这事算是成了!
解决了一桩大事,后面就等着与贺兰商人沟通合作,魏家的生意必定蒸蒸日上。
“小人送夫人出去。”夫人要走,刘掌柜连忙起身送客。
走到门口之时,夫人突然还有要事未办,原本出府一趟要拿账簿回府核算,前脚出门才想了起来。
“紫菱,你留下等徐掌柜写完账簿,晚些帮我取回去吧。”
紫菱点头应是:“是,夫人。”
目送夫人上了马车,不忘叮嘱赶马车夫:“路上慢些,别冲撞了夫人。”
车夫哪敢怠慢,一脸毕恭毕敬。
话虽如此,行驶在街道时人潮涌动,马车轮子生生停了下来,车夫只好靠边停下查看。
“夫人不好了,马蹄受伤了,劳烦夫人下车片刻,小人处理下。”
魏宁出来一趟也是为了散心的,并没有计较这等小事。
趁着这档口,她欣赏热闹街景时,正巧不远处有个卖配饰的小摊。
小贩连忙吆喝,热情推荐道:“这位夫人,为家中官人买个香囊吧,我们做小本生意的,要不了几个钱。”
“这边的筐子里还有货,夫人可以多多挑选。”
魏宁感叹古人也很会做生意,小小摊位东西倒是应有尽有,余光瞥见几枚香囊,颜色倒是清新雅致,不由让她联想起大权臣,这风格的配饰与他倒是挺配。
她习惯性研究,带上几分商人眼光:“这布料不是寻常百姓可有的,你们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看到最后竟十分迷惑,这布料是昂贵绸缎所做,绝不应该出现在这街道路边!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疾风混着怒喝声:“贱人!受死吧!我杀了你!”
魏宁转身一刹那,看清她的容貌。
竟是多日未见的魏岚!
贺姨娘死后,便再没有见过她,看这架势是要找上来寻命报仇来了!
正欲如何脱身,有好心男子上前去夺魏岚手中利器,奈何魏小姐双目嗜血,咬牙切齿刺向男子胸口。
“姑娘你快放下匕首,朗朗乾坤可不能砍杀人啊!”
“啊!…”顿时鲜血淋漓,男子倒地而亡。
周围路人四散惊恐逃去:“啊!杀人了!这个女子发疯了了!快跑!”
魏岚一身衣衫褴褛,蓬松乱发下污脏不堪的脸浮现疯狂怒笑。
“哈哈哈!贱人你也有今天,快随我走!”魏宁颈脖间被匕首紧贴肌肤,看得出魏岚并未立刻杀她泄愤。
她镇定心神假装顺从,寻找逃脱时机!
二人走后,街头传来几声马儿嘶鸣声。
“将军,这不是首辅家的马车吗?”
虞武侯带守城护卫抵达,正欲寻找杀人作乱之人,却见此地空无一人,唯有一辆孤零零马车停靠旁边。
是首辅大人府中的女眷!
几名护卫当下喊到,只见虞大将军面色瞬时冷硬发黑,看不清是何心思。
他霸气凛然跨马鞭笞马背而去,急急留下一句话。
“你们救治地上的人,本将军去追!”
第69章
“贱人!识相的话就别动!”
此时身处城郊树林,风声混杂怒喝声响彻草丛间。
一路躲避出了城门,魏岚死死攥着住魏宁的手腕,将她强行带到这偏僻之地。
魏宁被摔在了地上,忍痛抬头反问:“魏澜,你到底要做什么?”
当她抬头那刻,身前赫然出现一座坟头,枯草丛生的墓碑上一块残破墓牌,几根野草中隐约可见贺姨娘的名字。
“哈哈哈,做什么?我要你为我姨娘陪葬!”魏岚看出她的神情,劈头上去狠狠一巴掌。
一是过来的魏宁明白了究竟,魏岚这是要替贺姨娘报仇,心下暗骂自己疏忽,独自回府中了她的圈套。
她擦干净嘴角血迹,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街头?是谁告诉你我的行踪的?”
这一刻,她只想知道背后还有谁再害她。
她不相信失势的魏岚有这个能力设下陷阱,不止知道她的行踪,还能避开京都城中官兵,将她掳到此地。
听到这话,魏岚眼中闪现一抹诧异。
的确是没料到这贱人能有如此心智,不过此刻被仇恨蒙了心,一心要杀她泄愤,袖中藏着的匕首再次抵在她的颈脖。
“贱人,少说废话!快给我姨娘磕头!”
见魏宁并无动作,魏岚直接粗鲁扯住她的头发往地上按。
“行!算你硬气!我也不不奉陪了,我现在就送你去见我姨娘,我看到了她面前,你还有什么脸面不认错!”
魏宁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拖着魏岚与她周旋。
然而,魏岚已怒红了眼:“对了,还有你的母亲章氏,你们这对贱人母女,害得我们好惨,若不是你们向父亲告状,父亲怎会冷落姨娘,姨娘也不会病重,而我也可以得嫁高门……”
“可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听到此处,魏宁立马出口反驳。
“是贺姨娘自己作孽,你们与萧家作恶,父亲不过是得知真相,若不是我们转圜余地,魏家早已家破人亡!”
此举成功激怒了魏岚,她声嘶力竭扑上前:“贱人!住嘴!”
“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了章氏!”
魏宁知道拖延不成,只能强忍痛楚从地上爬起,欲往另一边草地而去。
她心里坚定信念,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坚持下去!
在这个事件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还有梦想要完成,还有亲人要保护,她决不能死。
可危险来临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害怕,她毕竟是人也怕死,绝望与希冀交替情感混杂下,她脑海中又浮现了那道清风霁月的身影,是她一直敬而远之大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