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惧怕不是她本身带来的,而是仿佛有着一层温皎皎看不清的阴霾,只要看到温妙然,这股阴霾就会浮上她的心头。
温皎皎只能将这种感受归咎于温如月对于这个庶姐的厌恶,然后把这个情绪带给了她。
温妙然这次过来参加自己的生辰宴,温皎皎想不是他老爹叫过来的,就是叶姨娘叫过来的。
她这个老爹,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她比较是他的唯一的嫡女,过去常常见到在他面前晃,又总是想着能得到他的关注,如今一不在他面前晃了,他才恍然明白,原来曾经这个小女儿是这样亲近他。
而他已经失去了能和萧玉容谈条件的机会,因为温皎皎是萧玉容唯一的软肋,温皎皎要是放弃他这个老爹,萧玉容自然也不会稀罕他了。
萧玉容的性格硬极,且说一不二,如今他是想尽办法见她,都被她拒之门外,是打定主意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只能从这个小女儿突破了,再怎么样她也只有他一个父亲,曾经也是渴求过他的父爱的。
所以温廷山便让温妙然过来参加她的生辰宴了。
叶姨娘心中多多少少对萧玉容和温皎皎有些愧疚的,当年萧玉容让她进门,如今和温廷山和离,又把身契还给了她。
叶兰心也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懂得人理纲常和许多大道理,是她占了便宜了。
所以这次她也和温妙然说了,让她去参加妹妹的生辰宴,还给她备上了两份贺礼。
温妙然人是来了,和温皎皎也没有什么话说的,看着曾经跋扈娇纵的女孩和自己的弟妹还有好友们坐在一桌吃饭,她只觉恍如隔世。
那个乖巧爱笑的女孩真的是她吗?
过去温皎皎几乎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性格乖张桀骜,虽然身体很差,但毕竟有着萧家一半的血脉,完全遗传了萧家人的个性。
但看着就连她打过的项家兄妹都和她坐一块了,真是让她感觉到惊奇,心中也多少有说不出的羡慕和一丝惆怅。
她想起之前温妍惜说的话,她们也曾是喜欢她的,把她真心当好姐姐,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温妍惜说得对,她从未直视过自己心底的黑暗,她在这个时候甚至还在想,她是一个庶女,那些世家贵女从来不屑于和她做朋友,也不屑于和她说话坐在一块。
可是,温妍惜也是庶女,项文珠的母亲也是续弦,但她们却能在世家贵女圈子中游刃有余。
过去温妙然告诉自己,那些贵女们不过是仗着嫡出的身份和家世自视甚高,性格娇纵的人罢了。
温妙然的自尊心极强,她表面用清冷孤高性子掩饰着自己,掩饰着自己对于庶女身份的卑微感,她总在想,明明她和温妍惜一样是庶女,且她阿娘和爹爹的感情才是最好的,但为什么,温妍惜能如此的自如,她即便是站在那群贵女中间,也是挺首昂胸的。
原来打心底,她自己也瞧不上庶女的身份,她看着没有任何烦恼的温皎皎,总会在想,她阿娘本该也是正室的......
她表面不在乎,但她心底却总是不甘。
温妙然心中苦涩,不想面对着自己心中那糟糕的一面。
“你若不想来,便不来,何必勉强自己。”赵云极转过头来,看着温妙然没什么兴致的模样开口说道。
温妙然将手中酒杯放下,冷淡道:“如月毕竟是我的妹妹,她生辰我当然要来。”
赵云极看了眼那胖丫头,握住温妙然的手,“你来她的生辰宴,你的生辰宴她一定不会去,既然互相都不喜欢,何必如此。”
赵云极附在温妙然的耳边,看着她一脸故作冷然的脸,轻笑了声,“她有的,本王都会给你,你又何必嫉妒自己的妹妹。”
温妙然将手从赵云极手中一把抽出,“谁说我嫉妒她了?”
赵云极拿过温妙然那没有喝下的酒杯一饮而尽,眼睛闪动着幽光看着温妙然:“在本王面前,你不必将你的心思遮掩,这些东西藏起来十分辛苦,你看那胖丫头,大大方方露出来活的多爽快。”
“不过你若要藏也没关系,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想看着你这般闷闷不乐的模样,少少,我只想你能开心点。”
听到赵云极这话,温妙然这才微微垂下了头,赵云极知道,只有她低下头的时候,才是接受了自己。
他就是喜欢她这般,表面是一朵清冷孤傲的寒梅,寒梅之下是一把用冰雪凝聚的刀。
人人都有黑暗面,他喜欢她的一切,无论她用孤傲掩饰着自己自卑的心,还是用平静掩盖着心中的不甘掀起的风浪。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是一类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北定候
“项文珠,我说你们兄妹二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温皎皎看着齐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酒,现在人灌了两壶酒下去,喝高了,开始耍酒疯了。
“上次,你们欺负我皎皎妹妹,还被萧家二哥打断了腿,你们爹娘兄弟都挨了打,就连狗都挨了两巴掌,还能厚着脸皮上门来,佩服,佩服。”
齐朔看着喝的满脸通红的齐瑶,要是换个人他肯定就去捂嘴了,但是她针对的是项家兄妹俩,他就在一边看戏了。
项文珠抓着筷子,气的筷子都要掰断了。
“哎,项文珠,上次还想放狗咬我,我齐瑶连狼都不怕,还怕你家那两只小狗。”
“我看你就是一只猪.....嗝。”
“哎,是像文——猪”
齐瑶一说完,温皎皎这桌有一半人笑出声,剩下的一半在憋笑。
温皎皎也忍不住笑了,对不起,谐音梗真的戳到她的笑点了。
笑了声,怕不太礼貌,咳了声忍了下去。
但他们隔壁桌发出了一阵“鹅鹅鹅”的笑声,和温皎皎笑起来那老母鸡般的“咯咯咯”声有的一拼。
他们这桌被这奇异的笑声吸引过去,正看着苏意怜正在捂着庶妹苏意锦的嘴,对着他们礼貌微笑:“不好意思,庶妹冒犯了。”
这边项文珠忍的脸都要扭曲了,要不是今天是温皎皎的生辰,她不想把别人的生辰破坏了,立马就要上去跟齐瑶干起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阿姐你干嘛捂我的嘴,我居然不知道我写的文里面藏着这样有意思的角色,系统不厚道,没把他们的信息给我,不然我定要......”
“你定要什么?”
苏意怜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就你那编故事的手段,这脑子都不用我一杯毒酒送你上西天,你自己就能把自己蠢死。”
被苏意怜那腹黑毒舌训斥了,苏意锦缩了缩脖子,她有什么办法嘛,又不是她想,都是系统搞得事。
“北定候到!”
温皎皎正拉着齐瑶坐下,准备待会带她去醒酒,就听到外面小厮高呼。
大厅中所有人都想向着门口看去。
“北定候是谁?”温皎皎疑惑道。
赵延在温皎皎耳边道:“是当年被母后杖毙的淑妃的父亲。”
温皎皎听罢一怔,那他还来萧家?不应该是对萧家恨之入骨吗?
“本候来迟了,竟没赶上午宴。”
温皎皎听见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随即就是一道魁梧的身影进到正厅中来。
这个中年男人面容端正冷肃,脸部轮廓锋利,眼中闪动着精光,一眼扫过让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气场可谓是强大。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眉眼间和这个北定候相似,估计是他的儿子。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北定候携着儿子对着皇后和太子恭敬参拜,但神情依旧是一副倨傲模样。
萧青虞放下碗筷,对着北定候微微颔首,“起来吧。”
萧衍夫妇二人看着这个北定候,瞬间耷拉下一张脸,这个高伏居然不请自来了。
他们可不待见他。
“臣刚从西北回来,就听闻萧家千金及笄过寿,便不请自来前来相贺,萧兄可不要见怪。”
萧衍可没那么好脾气,但今日是皎皎的寿宴,也不好在宴席上摆脸色,便道:“北定候既然是来贺礼的,就请上座。”
高伏目光在正厅中一扫,落在温皎皎身上,他嘴角微微一勾,朗声道:“早就听闻皇后娘娘的这个表妹生的极美,如今一见,果真是动人心魄,萧家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千金,真是好福气。”
温皎皎听着这个北定候那语气有些怪怪的,他面容虽然带着笑,但看她的目光冷的像冰窖,锐利的像一把刀。
“对了萧兄,这是犬子世杰,已及冠正当年,带你给你相看相看。”
萧衍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这个高伏在搞什么鬼,难道他以为把儿子带过来,他还能介绍给皎皎认识不成?
要是换个场合,他早就把这个老不要脸的打出去了。
高世杰嘴角含着笑,对着萧衍夫妇恭敬行礼,眼神望向温皎皎这桌,视线确实落在温妍惜身上,微眯了眯眼睛。
温妍惜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高世杰,没想到躲了他两次,该遇见还是要遇见,且他又像上一世一样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了。
温妍惜不用看就知道他的视线是盯着她的,这个高世杰比狗还像狗。
大厅中重新热闹了起来,温皎皎感觉肚子实在有些不舒服,已经感觉胀痛起来,准备回院子歇一会。
当她站起身来,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下腹流出,她立马僵住。
靠?不会这么准吧?
温皎皎能确定,她肯定是来葵水了,上辈子她也是差不多十五岁的时候才来的,穿过来之后她也没有来这个,所以她一直没有在意这个东西,想着温如月应该也来的比较晚。
没想到现在给她来了,她还想着不来葵水正好,免得麻烦。
“怎么了?”赵延看温皎皎站在那没动,问她道。
温皎皎扯了扯嘴角,对他道:“没事,我有些困了,回我住的院子午睡去,阿延你和大家一块玩会,我睡醒了找你们。”
说着,温皎皎就往外面走去,她庆幸着冬季穿的比较多,这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温妍惜对着众人笑道:“我四妹妹雷打不动的每日必睡午觉,要睡上一个多时辰才会起来。”
温妍惜现在坐在位置哪也不敢去,现在高世杰在这里,她可不能给她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那高世杰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十分的讨厌。
萧玉容看到温皎皎出去了,心想着她定是去午睡了,她还要招待一众姐妹,便也不好跟去了。
苏意锦看到温皎皎单独出去了,立马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一步,又立马止住了步子。
“怎么了阿锦?”苏意怜看向苏意锦。
苏意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坐在另一桌的沈兰君看着温皎皎出去了,递给了侍女一个眼神,侍女明了,走到外面院子,看到沈致书正在那和温鸿等几个世家子弟在那高谈阔论,走到他身边,低声和他说了几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圈套
温皎皎一出去,玉竹和风信就跟了上去。
温皎皎一把拉过玉竹,低声对玉竹道:“玉竹,我来葵水了。”
玉竹愣了一下,随即便欢喜道:“这是好事小姐。”
说着,玉竹把自己的披风也脱下来给温皎皎披上,外面天寒地冻的,可别照了凉才好。
女子来葵水身体虚弱,最忌受凉。
温皎皎笑着对玉竹道:“玉竹,我不冷,穿的够多了。”
“外面正吹着风呢,小姐还是要挡挡风。”
温皎皎和玉竹风信一路往内院走去,还没走多久,刚从廊下一个拐角出来,一个端着热水的小丫鬟就迎头撞到了温皎皎身上。
玉竹和风信忙稳住温皎皎,没让她跌倒,那小丫鬟看到是温皎皎,忙跪下认错:“表小姐对不住,是奴婢眼瞎,奴婢该死!”
温皎皎倒没什么事,这个转角不注意两边来人又没有什么声响,是容易撞到。
外面下着雪还吹着风,玉竹便让她从廊下走。
风信皱着眉对这个侍女呵斥道:“你怎么做事的?这么冒冒失失是怎么进到国公府的?”
小丫鬟在地上拼命磕头带着哭腔道歉,温皎皎拉住风信,对她摇了摇头:“算了风信,让她去吧,我反正也是要换衣裳的。”
玉竹不停的给温皎皎擦着倒在她身前的水,温皎皎穿的厚,又披着两层披风,倒也没浸到最里面。
看着温皎皎衣裳也湿了,玉竹和风信都想快些带她回去换。
在快到院子时一个侍女上去叫住了玉竹,“玉竹姐姐,夫人说有东西要给小姐,唤你去拿。”
玉竹看这个侍女是梅十娘身边的贴身侍女,不疑有他,在和温皎皎说了声后,便重新往正厅走去,去拿东西。
温皎皎一进到屋子里,立即松了一口气,今天实在是冷,即便她穿的厚实,那风吹在脸上是刺骨的寒意。
屋内按照她的午睡习惯提前燃了炭火,进到屋子里温皎皎就感觉到身上的寒气被驱散了。
“小姐,快把衣裳换下来吧。”
风信给温皎皎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帮她换衣服。
温皎皎在风信给她脱外衫时,她敏锐的闻到了衣裳湿的那一块散发着一股香气,这股香气极淡,和她平时用的那些香料的味道都不一样。
之前没有闻到,现在被热气这么一熏,这个香味开始变得浓郁起来。
温皎皎这副身体从小就不好,三不五时就要吃各种的药,对味道很是敏感。
那盆热水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风信帮着温皎皎换了一套干净又比较舒适点的衣裳,因为温皎皎是第一次来葵水,风信还好好的告诉温皎皎关于葵水的一些常识。
温皎皎在榻上舒舒服服的躺下,风信灌了两个汤婆子给她,让她抱住睡会舒服些。
温皎皎倒觉得还好,没有觉得有多疼,就是酸酸胀胀的。
“小姐,项公子在院子外面说有贺礼还未给你,但不便进来。”一个侍女进来传话道。
温皎皎正困意上涌,对着风信挥了挥手,“风信,你去吧。”
风信起身跟着那个侍女走到院外,温皎皎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听到风信的动静,四周静悄悄的,只余外面呼啸的风声。
温皎皎虽然困极,但却无法睡着,感觉浑身滚烫,热的她掀开了被子。
她摸了摸额头,不会是发烧了吧?
温皎皎心中有些不安从床上撑起身体来,她脚一落地就感觉四肢发软没有一点力气,想要站起来却只能软倒在地。
不对劲。
温皎皎手艰难的从地上撑起身体来,抬头朝门口方向喊着:“风信......”
声音也虚软无力。
温皎皎心跳如鼓,只觉越来越不安,脑中划过许多破碎的画面,她极力的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都不行,只觉得眼前一片虚影,脑袋越来越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