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午很新奇:“小偷?这么明目张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偷,平时都是他拦路打劫别人的。
徐颂声道:“这边治安本来就一般般。”
周澄午:“我去杀了他?”
徐颂声眉头一皱,教育周澄午:“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
周澄午:“可是他偷你东西耶!”
徐颂声:“……你这么一说,是让我有点生气。”
周澄午友好的提出建议:“不过颂颂你这么善良,会不忍心杀他也很正常。要不然我们就折断他的手脚怎么样?”
徐颂声:“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可以报警的?”
“啊?”周澄午歪了歪脑袋,茫然,“报警干什么?”
徐颂声:“……”
她看了眼周澄午,结果发现周澄午茫然得很真情实感。
旋即徐颂声想到周澄午的前前老板是教皇——对于服务教皇的教堂骑士而言,警察大概率还真是一个和她家大门上的老锁一样的存在。
可有可无的摆设品。
她叹了口气,道:“不用杀他也不要打断他的手脚,把人抓过来就行了,让我看看是谁要来偷东西。”
徐颂声总觉得应该不是小偷。
如果是小偷的话,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偷东西。
月黑风高确实是偷东西的好时机。但是这栋房子空置好多年,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早就被左邻右舍顺走了,哪里还轮得到小偷。
她从地板门那边慢悠悠摸着梯子爬下去。
周澄午不需要她那么麻烦,直接从天窗口翻出去,灵活的跳下屋檐。等徐颂声慢慢爬下来的时候,周澄午也已经抓住一楼鬼鬼祟祟的‘小偷’,将其扭送上来了。
徐颂声在墙壁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电灯开关。
开关摁下,她头顶的昏黄电灯闪烁了两下,很给面子的亮起来了。
只是不太稳定,亮五秒钟,闪两秒钟,连带着整间二楼的光线,忽明忽暗。
徐颂声站在那样的光线中,甚至不需要刻意去伪装,光是站在那就很像个鬼了。
被周澄午压着肩膀拽上来的男人,在看见闪烁光线里的徐颂声时,吓得一哆嗦,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还没来得及彻底晕过去,又被周澄午一脚踹在小腿上;男人痛得一激灵,清醒了。
顶着身后少年冷冰冰的视线,他不敢晕,咽咽口水,有些不敢说话。
他不说话,周澄午和徐颂声也不说话。
借着明明暗暗的光线,徐颂声打量他的脸,很快就从男人那张略带沧桑和颓废的脸上,看出来几分熟悉感。
她试探着开口:“罗伊警官?”
男人一怔:“你怎么会认识我?”
徐颂声目光扫过他身上显然已经是普通人衣物的打扮,略有些许意外:“你现在不做警察了吗?”
说话的同时,她给周澄午做手势,让周澄午放开对方。
周澄午看看徐颂声又看看罗伊,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松开手。
罗伊捂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肩膀,立刻往旁边挪开三四米,完全和周澄午拉开距离。
看周澄午当真听了徐颂声的话,没有要攻击自己的意思,他才转过头来回答徐颂声:“我已经被解雇有好几年了。你是……颂声?”
周澄午走到徐颂声身边,抓住她衣角。
她转头跟周澄午解释:“罗伊警官以前经常帮助我和我奶奶。”
罗伊回忆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讪笑:“倒也没有很经常……”
徐颂声有个好赌的大伯。
而人在赌博的时候向来没有什么理智,赌红了眼的赌徒什么都敢当成筹码放上赌桌,哪怕是亲侄女和亲妈也不例外。
只不过按照帝国人权法,赌鬼大伯并没有权利拿自己的侄女和亲妈当做赌注拿去赌博。
虽然但是。
讲个笑话。
帝国人权法。
违法的合约赌场照签不误,只要赌鬼敢赌他们就敢接。
平时警察局对赌场的所作所为完全装聋作哑不予管束。但唯独他们拿着违法合约来徐颂声家里带人那几次,警察局的警察却态度强硬的将合约撕毁赶走了赌场的人。
徐颂声是不信什么良心发现的。
她又不是没有见过罗伊等人收受贿赂,对其他赌徒卖掉家人的行为视而不见的场景。
只不过那时候徐颂声年纪还小,能好好活着长大就已经足够她焦虑,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追究其中原因。
后来等徐颂声长大一点,上了大学后再回来翻找当地警察局的电子信息库时,也没能在那堆记录混乱的资料库里,找到任何可疑的信息。
二楼因为东西都被搬光了,想要弄个像样的桌椅面对面坐着,也不太可能。
徐颂声并不介意,原地站着,看向面色讪讪的退休警察:“其实我一直有点好奇,你们那时候也不算什么好警察,却对我和奶奶很照拂,是什么原因呢?”
罗伊脸上浮现几分慌张,视线乱飞,急促找着借口:“哈,哈哈,看你这话说得……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看你和你奶奶,孤儿寡女的,家里唯一能顶事的人又是个赌鬼,觉得可怜,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咯!”
“颂声啊,叔叔以前做警察——是不怎么清廉,但我对你和你奶奶,也算不错吧?”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站在徐颂声身后的家伙。
在明暗闪烁的灯光底下,少年打了个哈欠,因为那张脸漂亮又圣洁的缘故,显得十分无害。但刚在一楼被周澄午威胁了一通的罗伊却觉得这少年完全是恶魔。
他打从心底觉得对方可怕,打了个寒战后迅速移开视线,可怜巴巴的望向徐颂声。
“我现在实在是,手头紧,没办法了,才想着进来捡点便宜。我一进来就被你男朋友抓住了,可还什么都没拿呢!”
第68章
徐颂声:“……”
周澄午:“嘿嘿。”
徐颂声瞥了他一眼,他假装若无其事,将脸转开,看向旁边方向。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只要徐颂声看过来了——以Alpha的敏锐,周澄午总能很快发现她在看自己。
徐颂声:“他不是我的男朋友——算了,这不重要。看在你以前对我和奶奶的帮助的份儿上,我不打算为难你。”
罗伊听着她所说的话,不禁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急急忙忙的补充:“我以前可没有来过这里偷东西,房间里的家具什么的,都不是我偷的!”
徐颂声:“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她盯着罗伊,视线过于目不转睛,盯得罗伊额头上不自觉冒出一些冷汗。
在陌生而危险的环境下,他心脏跳得很快。
更为不妙的地方在于,当徐颂声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罗伊时,她身边那位充满危险气息的Alpha,也开始盯着他了。
周澄午的盯和徐颂声的盯显然完全是两种视线。
徐颂声盯人时不像Alpha那样具备压迫力。
她的注视大部分时候都显得过分冷静。
正因为过分冷静,反而让人有种自己无论怎么努力,只怕都难以欺骗她的感觉。
罗伊咽了咽口水:“颂声啊,既然你不打算追究,那我……我先走咯?”
徐颂声:“不着急,很久不见,我们不聊一聊家常吗?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一问您——比如说,警察局为什么解雇了您?”
罗伊干笑:“这个……两年前上面人事调动,新来的上司不喜欢警察局里原本的班底,就把我给换掉了。”
徐颂声:“是这样吗?不过您被警察局解雇之后,现在看来,过得并不是很好呢。”
罗伊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曾经也是风风光光的,手底下管着好几个人的一级警员。如今却要沦落到去偷昔日破落户的房子,还被房子的主人当场抓获。
只是周澄午的视线过于有威胁力。
当周澄午站在徐颂声身边,而徐颂声没有望向他时,他的表情可不是什么乖巧可爱的天使小狗。
从帝都教堂骑士部出来的恶犬,相当擅长从表情上给予对方压力,配合少量外放的信息素,足以令许多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感到强烈的心理压力。
比如眼下。
罗伊就有一种,如果他不好好的,老实的,回答徐颂声的问题,那么面前这位美貌的少年就会把他做成狗饭喂给他养的地狱犬。
罗伊硬着头皮回答:“毕竟是被解雇而不是退休……新来的上司并不是很喜欢我。”
尤其是他这种和本地势力勾缠颇多的警察,把柄多得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抓就能找到。
眼下乌漆嘛黑,头顶电灯泡还时不时闪几下,仿佛鬼片现场一样的环境,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回忆过去聊聊家常的环境。
然而徐颂声并不在意,铁了心要在这里问清楚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徐颂声:“五十万,买一个原因。”
罗伊神色一僵,意图装傻:“颂,颂声,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虽然嘴上说着听不懂,但是罗伊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动摇。
闪烁的昏黄灯光,像是不灵验的闪电毫无规律的间接性明亮,偶尔照亮他那张苍老又灰败的脸。
被解雇的警察没有退休金,而他又因为被以前的赌场勒索而急需用钱。
若非生活所迫,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颂声看出他的动摇,声音平静叙述着事实:“叔叔,我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才开出这个价格的。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了。”
此乃谎言,随口一诈。
罗伊纠结片刻,深呼吸后,当真被徐颂声糊弄住。
他攥紧自己衣摆扯了扯,“你先把钱给我。”
徐颂声:“我会通过海外账户转钱给你。”
罗伊坚持:“我要先看见钱,才会告诉你——你当然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查。”
徐颂声拿出自己的手机,跟罗伊要了他的账户,现场转账给你——眼看着手机上接到入账短信,罗伊终于相信面前这个女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瘦弱无力的小姑娘。
她现在格外的富有,具备手段,身边还有一个很能打的情人。
因为徐颂声否定了周澄午作为‘男朋友’的身份,罗伊便顺理成章的认为对方是徐颂声的情人。
周澄午长得太好看,无论留在任何人身边——只要他长久的停留,周围的人总会因为他脸的缘故,而下意识的揣摩他们之间具备某种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甜蜜关系。
罗伊:“是我前任上司给出的命令,他要求每个一级警员都必须注意你们家的情况,绝对不能让徐怀禹和赌场的往来,影响到你和徐奶奶的生活。”
“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影响,而是要求影响不能干涉正常生活。比如说赌场可以上门催债,打砸东西,但不能撕掉你的作业本和影响你第二天去学校。”
徐颂声:“……”
周澄午:“有点意思。”
徐颂声瞥他,他注意到徐颂声的视线,在徐颂声看过来的瞬间,表情又变得无辜,并歪了歪头。
徐颂声又将视线挪开。
徐颂声:“你前任上司——是谁?”
罗伊:“刘易士警督。不过他已经被调走,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被调去哪里了。”
罗伊不知道,但是徐颂声知道。
因为实在太好奇警察们的‘多管闲事’,好奇到上了大学之后仍旧恋恋不忘。所以在学会电脑技术后,徐颂声也曾经调查过故乡警察局的成员。
在两年前帝都教皇死亡,教廷内部进行了一轮的权利更迭——帝都中心刮起的风暴,也影响到了周边的城市,刘易士警督就是在那时被调往帝都另外的职位。
不过他上位没多久就死于车祸。
这场车祸到底是媒体报道的意外,还是他卷入了其他事件之中,就不得而知了。
徐颂声半垂着眼睫在思考,她思考时不爱说话,从外表看起来好像是在发呆。
罗伊小心翼翼的问:“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呃,我都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徐颂声:“你也知道这栋房子早就被人偷光,为什么还会想来这里顺手牵羊?”
罗伊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我就是,想到那时候徐老太太手上好像从来特别短缺过生活费的时候。”
“加上以前警督也要求我们关照你们家,我想徐老太太可能还藏着点什么压箱底的东西……这几年也没听说有谁突然暴富,徐老太太压箱底的东西说不定还在。”
徐颂声立刻明白了罗伊的意思。
对方大约是觉得她奶奶还藏了什么东西——可能是他们家被特别关照的原因,说不定是一大笔补偿费。
关于这笔莫须有的,捕风捉影的‘补偿费’,徐颂声是知道其流言来源的。
原因是她父亲。
徐颂声父亲是一名Omega,因为被卷入信息素暴乱中而意外怀孕,最后生下徐颂声。当初那场信息素暴乱因为参与的人很多——又是在二十多年前,网络并没有那么发达的年代。
在警察局信息库里留下的资料也很少,为数不多的记载都写得含糊,没有什么关键信息。
因为是未婚先孕,又是意外怀孕——父亲将她生下并好好抚养的后续引起了许多邻居的议论。
流言这种东西总是传播得很快,最普遍的版本是认为她父亲根本没有被卷入什么信息素暴乱,而是被有权有势的财阀包养。
但是因为生下来的孩子只是一个beta,所以才会遭到抛弃。
而徐老太太用来给大儿L子还赌债的钱,说不定就是金主给徐家的补偿费。
这种流言徐颂声听着也觉得好笑。
她摆了摆手表示罗伊可以离开了——罗伊眼珠打转,悄悄一瞥周澄午。
周澄午在徐颂声不再搭理罗伊的时候,就已经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连颂颂都不搭理的人,他才懒得去管。
确定自己没有危险之后,罗伊慌忙转身,连滚带爬跑出了这栋房子。
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周澄午毫无心理负担的垮下脸伏到徐颂声肩膀上,“就这样让他走了?颂颂都还没有给我转过五十万呢~”
徐颂声:“没有和他较真的必要。”
五十万买个原因其实并不值得,徐颂声想的话不花钱也能逼对方说出原因。
只是徐颂声觉得没有必要。
做人总要留点余地。
两人又回到阁楼,徐颂声被这一出插曲闹得很困,躺回被子里后就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她甚至都忘记了要探听周澄午过去的事情,闭上眼睛后很快的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