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了一下,小声:“那我回去之后就把水碗里的宝石拿出去扔掉?”
徐颂声:“卖掉了,扔了很可惜。我也不喜欢家里总摆着鲜花,感觉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那……”少年眉头打结,满脸恋恋不舍,但纠结半天,还是开口:“那我下次不摘白塔里的花回来了……”
他尾音未落,徐颂声突然将胳膊从他怀里抽出来,推着周澄午的肩膀,意图将他推动;但是周澄午站得太稳,徐颂声推了一下,没能推动,稳如泰山的周澄午没明白徐颂声这是在干什么,困惑的看着她。
徐颂声放弃了,道:“你后退。”
直接发号施令确实要比自己努力来得爽,更何况周澄午还是一个对她指令十分配合的人。
不理解但是会配合。
他乖乖的往后退,后退的同时还低下头,垂着眼睫看向徐颂声。
这片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内陷的部分,用来放休息的单人凳。周澄午后退到自己小腿碰到单人凳时,徐颂声按住他肩膀,他老老实实顺从徐颂声那并不大的力气坐下。
坐下之后周澄午的视线变低,但他仍旧习惯性的想要望着徐颂声,于是抬起头来——徐颂声捧着他的脸,俯身亲他。
没什么章法的乱亲,并不张嘴也没有伸舌头,像小孩子玩啵啵游戏似的轻快,唇的轻吻自他鼻尖落到嘴边。
徐颂声俯身时,没绑起来的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温热的垂到周澄午脸上,蹭得他脸颊有点痒,不自觉笑出来几l声。
等他反应过来,想反过去亲徐颂声时,徐颂声突然就松开了周澄午的脸。
周澄午不满意,抱住她的腰质问:“为什么不继续亲我了?”
刚刚那一连串密密的吻,亲得徐颂声都有点累。
主要是弯着腰真的很累——社畜的体力就是这样的。
徐颂声叹了口气,摸摸周澄午下巴:“本来是因为你答应了我很多事情,我很高兴所以想奖励你的。”
“但是我弯腰弯累了,所以就先这样吧。”
第130章
周澄午突然就忙了起来。
如果说他之前还能经常摸鱼的话,那么最近几天他几乎连个完整觉都很难睡上了。当然,教皇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信任他,但是因为芙洛拉教派最近和教廷完全闹翻脸了,大家暗地里的动作越来越多。
他们发现芙洛拉的地下势力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于是不得不又重新捡起周澄午这把刀来用。
周澄午很忙的时候,徐颂声就还是和平时一样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顶多也就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窝里突然爬进来一个带着夜露寒气的周澄午。他动作大部分时候都很轻,并不会惊醒徐颂声。
转眼就过了一周。
那顶王冠和芙洛拉教派的玫瑰之心,都被徐颂声转手卖出海外去了——从她手里买走这两件宝石的其实也不是最终买家。
它们经过中间多道转手,最后会洗白,经由正规渠道出现在国际拍卖场上。
名义上的正规渠道国际拍卖场,实际上将其称之为销赃圣地也不是不可以。
芙洛拉教派因为圣女的死方寸大乱,一时之间也来不及追究外流的玫瑰之心和骗走他们赏金的不知名黑客;而趁着这段时间,各方势力都在扯头花的时候,徐颂声把李鸿笙的研究资料全部整理成了电子版。
托了这段时间昏天暗地看资料的福,徐颂声现在都对信息素基因有了半瓶子水的认知。
如果不是因为各种外部条件限制,徐颂声觉得自己现在去考这个专业应该是手到擒来。
因为最近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尤其是录入李鸿笙的资料实在麻烦,档案室的工作徐颂声便理所当然的直接摸鱼了。
好在她档案室的工作本来就无人在意,所以摸鱼也很不容易被发现。
实际上就算徐颂声每天坐在档案室什么也不做,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的。因为之前宴会上那场大火,给教廷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除去死了圣女的芙洛拉教派整天都做出一副要跟教廷鱼死网破的姿态外,一些受到惊吓或者家仆死于信息素的老牌贵族们,也在追着教廷找麻烦。
更麻烦的是死者和伤者里面都有一定比例的贵族本人。毕竟信息素紊乱这种东西也不会因为你不是贵族就高看你一眼,更不因为你手里握着更好的资源就绕开你去找其他人。
这种只从基因里继承和遗传的东西具备一定程度上的公平性,平等的攻击每一个人。
教廷因为这些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暗地里还有重要的计划在筹谋——以现任教皇的脑子而言,现在这种情况就已经足够他大脑运载过度了,让他再腾人手去监视徐颂声的工作情况,显然够呛。
甚至于因为徐颂声掌握着教廷的内网,现在她和教皇谁更了解教廷,尚未可知。
平平无奇的上班日结束,徐颂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短信箱,看见数条周澄午发来的短信——抱怨工作很无聊,盯梢很无聊,日出之地一点新意都没有等等。
她正在回复周澄午的信息,忽然有脚步声接近。
这个点已经是徐颂声的下班时间,她甚至人都已经坐在了办公位上。按理说,她的工作不需要和别人交接,临近下班的点了更不应该有什么人来找她。
徐颂声抬头看向来者,却发现来的人是自己的上司——对方径直走到徐颂声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明天上面要检查档案录入进度,我看你录入的部分还挺少的,今天留在档案室加个班吧。”
徐颂声有些惊诧,脸上流露出几分茫然。
上司干咳一声,道:“这次检查还是很重要的,你先去吃个晚饭,吃了晚饭就去档案室,今天晚上……”
踌躇了一下,上司道:“今天晚上把文档录完三分之一就可以了。”
三分一看着不多,但如果基数是教廷的旧档案室,那就完全是一晚上根本做不完的工作。上司的这句话,相当于变相的要求徐颂声留在档案室通宵。
徐颂声:“可是……”
上司神色一肃,打断了徐颂声的话:“可是什么可是?任务下来了就赶快去做!现在科技日新月异的进步着,如果因为我们录入不及时,导致教廷资料库缺失,那是多么大的错漏?”
“雪莱,你今天晚上去档案室给她帮忙,两个人做起来快一点。”
被上司点到名字的女生声音低沉应了一声是——徐颂声眼角余光瞥了眼对方,不是这个办公室的熟面孔,是个身材高挑又沉默的女人,脖颈上带着黑色的抑制环。
她周身有一种很强的气场,是种非常具备侵略性的气场。从气势身高上,倒是能很轻易判断出对方是一个Alpha。
雪莱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悄无声息的就走到了徐颂声身边,声音轻飘飘的:“你好,我叫雪莱……今天晚上请多指教,等会一起去吃午饭吗?”
她向徐颂声伸出一只手,看起来是要握手的意思。
徐颂声没多想,随意握住她的手晃了晃。握手的瞬间,徐颂声眉心跳了跳——对方掌心有点烫。
雪莱沉默得像个哑巴,徐颂声也不是会没话找话的人。如果周澄午在这,大概还能听他哔哔缓解一下尴尬,只可惜周澄午不在,所以吃饭的时候两人也只是沉默的面对面各自吃各自的。
吃完晚饭,两人一起往档案室走。
从食堂到档案室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慢慢错开了。雪莱走得太快,而徐颂声又慢吞吞的。
雪莱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徐颂声默默加快脚步,追上雪莱。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平之后,雪莱继续往前走。
然后走了一会儿,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被拉开。
雪莱又停下,等徐颂声。
她耐心出乎意料的好,这样反复好几次也没说什么。第四次徐颂声追上去时,忍不住开口:“你其实不用等我的。”
雪莱板着脸,回答:“……我是来帮你工作的,一起过去比较好。”
与其说是一起工作,倒不如说是专门来监视她的。徐颂声了解,点头,心里叹气——她不是故意走得慢吞吞的,而是本来就走不快。
只是去上班而已,又不是逃命,没有必要快走。
徐颂声:“那你走慢一点?不然一直要停下来等我。”
雪莱点头,这次确实放慢了速度。她好像没有跟别人并肩前行的经验,虽然有在试图迁就徐颂声的速度,但不是一会儿快了就是一会儿慢了。
但好在雪莱有意跟着徐颂声的脚程走,两人之间不再会莫名其妙的拉开距离,一路走到了档案室。
徐颂声拿钥匙打开档案室大门,给雪莱也领了一个平板。录入信息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甚至都不需要人教,雪莱自己拿着平板划拉两下就学会了。
两人划分了各自负责的区域,就抱着平板开工。
雪莱将档案取下并录入的时候,总是站在徐颂声附近。她工作得并不努力,甚至还有些懒散,虽然她没有在用眼睛看徐颂声,但是徐颂声能感觉得到,雪莱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她身上。
这也不让人意外。
徐颂声猜她可能是个教堂骑士,任务是今天晚上盯着自己,别让自己乱跑。
教堂骑士的身份不会进行登记,除了少数的——比如周澄午这样,强到光芒耀眼令人无法忽略的杀手骑士会被帝都上流社会的人记住名字之外——大部分的教堂骑士在其他人眼中,都只是一个流动符号。
他们甚至没有固定的名字,更不会给其他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很关注周澄午的原因。
周澄午太异类,他突兀得像一条黑蛇游走于雪白羊群中,被任命为牧羊犬,却又和牧羊犬那种忠诚正直的角色天然相反。
*
夜风习习吹拂过庭院内茂盛的植物。
一周之前才被烈火吞吃过一遍的教堂宫殿,此刻已经被完全修复,就连露台上种植的粉色郁金香颗数,都和被烧毁之前完全一样。
周澄午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边走路边看手机,短信箱里没有再传来徐颂声的回信——对哦,颂颂说了,她今天晚上要加班。
为什么要加班?那种工作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加班是多么辛苦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才将细瘦的恋人养出一点脸颊肉,这破班有什么可加的?
走到宫殿入口处时,周澄午停下脚步,偏过头看了眼旁边——夜色宁静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而他在这片湖水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只瞥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将手机揣回外套口袋,人继续往宫殿里走去。
因为现任教皇的不信任,周澄午在前任教皇那里的诸多特权都被回收。以前他结束任务回来可以直接去见教皇,但现在见教皇之前却需要上交身上的一切电子设备和枪/支。
倒也能理解现任教皇这样的安排。
毕竟前任教皇就是因为过于信任周澄午,才会死在周澄午手上。作为捡了前任教皇漏的现任教皇,他对周澄午处处提防,倒也完全情有可原。
门口的守卫示意周澄午可以交东西然后进去见教皇了——周澄午慢悠悠拆下自己携带的枪械,有些已经是零件。
他垂着眼睫,随意的问:“这个点了,陛下还没睡?”
守卫根本不敢回答周澄午的这个问题,只是很紧张的低着头。周澄午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毕竟教皇的行踪,普通守卫根本无权探知。
周澄午之所以明知道他们回答不出来还要顺口问这么一句,纯粹是出于想要吓人的恶趣味。他察觉到了暗处潜伏的危险,但是这并不妨碍周澄午想要吓人。
将身上的武器和电子设备都交出去后,那扇宫殿大门打开,周澄午迈步进去。
这座宫殿只被修复了外层,内里却只是潦草收拾了一下。没有做特殊布置的宫殿,此刻显得格外空旷,两边的台阶上站着戴面具穿白袍的教堂骑士,脊背笔直如一杆标枪。
和那些身姿标准的教堂骑士比起来,周澄午确乎有一种完全不像骑士的随意与散漫。
他走进这座教堂就像散步一样,当周澄午走到长道中间时,站在最高处的人就喝止了他的脚步。
因为高度差的缘故,周澄午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着台阶上的人。明明是仰视,但是这个角度丝毫不会显得周澄午弱势。
他太习惯当赢家,仰视人都有一种在看蠢笨信徒的轻慢。
站在高处喝止周澄午的人却不是教皇,而是教皇的心腹。按理说教堂骑士汇报任务结果,是只能跟教皇汇报的,只是眼下这个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周澄午汇报任务。
他想到了自己最近多得有点反常的任务量,微微一挑眉,有点意外。
周澄午觉得现任教皇没有理由除掉自己——除了自己之外,他再上哪去找这么好用的刀呢?
就像他虽然觉得教廷里的人除了颂颂之外都是废物和蠢货,但他也没有想过要抛弃教廷另寻栖息地。
其中信仰固然占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教廷最适合他罢了。
将他培养出来的土壤,自然是最适合他生长的地方。
心腹站在最高处,拍了拍手,当即有一队人压着两个浑身是血的罪犯从侧门走了进来。
心腹:“你认识他们吗?”
严厉而威严的声音,在教堂上空形成了回响。这一幅要问罪的架势,令周澄午感到莫名其妙,他瞥了眼被押送上来的犯人,肯定的回答:“不认识。”
心腹:“这两个人,就是那天造成宴会现场信息素紊乱的罪魁祸首!”
周澄午不明所以,‘哦’了一声后便困惑的望着心腹,满脸都是‘所以呢’的表情。
纵然是再没有脾气的人,和周澄午这样说话不超过四五句,心底也会有火气冒上来。
心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因为周澄午明显的挑衅而冒起的火气,让自己的声音仍旧威严而显得极具公正性:“这两个人被骑士们抓获后,指认是你在宫殿外纵火——周澄午,你要对天父发誓你接下来所说的话没有半句虚假。”
“这座宫殿的灾难,还有那些死在宫殿里的无辜者,是因为你纵火而发生的吗?”
质问的声音层层回荡,在教堂的穹顶之下,充满了压迫感。
但是这种压迫感对周澄午无效——他早就见识过这种阵仗了,只不过以前他都是站在高处看教皇审判别人,这次被审判的人变成了自己。
这一天比自己想象的来得更早,新任教皇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无能。周澄午还以为他们至少有将自己完全压榨干净后再抛弃的勇气。
他抬起头,回答:“火是我放的,不放火制造混乱,我要怎么杀死芙洛拉教派的圣女?”
“你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