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来与硬塞的东西常常让人不珍惜,与其勉强,不如让对方去思考、去主动追求。
虽然但是,夏大山一行人还是被早上的事气到,没什么心情做饭吃,随便对付一口干粮就水,这便继续行路。
只是没想到,人越是倒霉就会越倒霉。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水和粮!”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敲鼓声,一道贱兮兮的嗓门穿到众人耳边。
夏槐不由抽了抽嘴角,心里火气猛地窜了上来,刚想说什么,突然对方看到她双眼亮的像是见到金子似的。
“大哥!大哥快来啊!这有个仙子!”
夏槐:“???”求你别太离谱。
“三蹦子,你又胡咧咧,饿疯了还是渴傻了?都能让你小子见到...”仙子了。
被称作大哥的人扛着一把大刀晃晃悠悠走来,一双绿豆眼看到夏槐时,整个人呆了:“仙,仙子下凡了?”
‘扑通’一声,竟双腿跪地,虔诚地开始许愿:“仙子在上,小人不奢求太多,只求让小人吃饱穿暖,让小人底下的弟兄誓死追随我...”
夏槐满脸黑线地躲开,脑中滑过一万句脏话。
刘轻云奇怪地与周蕙娘咬耳朵:“他们咋回事?怎么拜小槐?什么仙子?”
周蕙娘却猛然眼睛一亮,看向夏槐的眼神犹如看金疙瘩似的,嘴里却不走心地解释:“估计是看我闺女长得太美了,美若仙子吧!”
心里却暗自嘀咕,莫非她闺女真是仙子?
刘轻云则下意识去观察夏槐,她一直知道夏槐长得美。那种美是柔软的,使人怜惜的、脆弱支离感的美。可不知何时,夏槐身上竟多了几分刚毅,脸还是那么美,可是这种美不会让人下意识就小瞧她了。
尽管是逃灾,可夏槐身上总干干净净的,好像也没怎么见她换洗衣服,身上怎么这么干净呢?
脸上也白白净净,嫩得能掐出水来。一点看不出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甚至还成为寡妇的人。
夏槐平时会带上草帽遮住自己的脸,身上的衣裳是深色,猛一看好像也看不出干净还是不干净。
但只要你靠近她,就会发现她的衣裳是真的干净,也没有汗臭味。
刘轻云又想起夏槐总是讲究地用水打湿帕子,饭前饭后总是擦手擦脸。
若是以往,可能她也会犯嘀咕,觉得夏槐有点太讲究了。不看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如此浪费呢?
可夏槐说了,书上说这种特殊情况必须注意个人整洁,不然很容易生病。
大家知道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又盲目崇拜知识分子,所以对夏槐的话言听计从。而且这一路来,他们真的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毛病,顶多就是太热出汗、捂出痱子之类的。
相对比别人,他们可太幸运了。
刘轻云越看越满意,点头:“周嫂子说的没错,小槐确实美!”
周蕙娘也不傻,她闺女还小,怎么能接受旁人这样大的礼?如果真有福气,这福气也会被折掉吧!
于是,她撸起袖子、叉起腰来,站到那人面前,指着他开始疯狂输出:“看你这人眼睛不大,原谅你眼睛不好使!多大的人了,不好好活着,非要当盗匪,怎么?还想打劫我们?”
“别以为给老娘跪下老娘就原谅你了,赶紧起来跟我们道歉!”
那人被周蕙娘一顿骂,整个人有点蒙,怎么也想不通,刚刚面前不是一个美若仙子的人吗?怎么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
他仔细端详一番周蕙娘,摇了摇头。虽然这妇人长得也不错,可两人相差太多了,不行的!
周蕙娘见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心里火气三冒:“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话?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跟人讲话?”
朱饶从地上爬起来,心有戚戚然地往后退了几步,朝周蕙娘拱手道:“这位婶子,叨扰到您,不过我心有所属,所以抱歉了!”
周蕙娘:“?”怎么办,突然手痒,看对方的脸特别适合她的鞋...
三蹦子不怕死地问:“啥?她想嫁给大哥你?这不中,嫂子必须得是那位那样的!”边说边指了指夏槐。
第56章 打劫反被打劫
夏大山终于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们:“你们要干啥?直接说,别胡扯!”他真没想到,跟媳妇儿老夫老妻几十年了,竟然还有被人撬墙角的危机!
三蹦子毫不犹豫,像个大爷似的挥挥手:“把你们的水和粮食留下三成,还有那个姑娘也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夏槐不由被气笑了,当即十分不淑女地扭了扭脖子和手腕,掏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三蹦子吓得一哆嗦,心里有些害怕,声音忍不住低了八个度:“姑,姑娘,我们大哥很好的!你跟了我大哥,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哦。”夏槐冷笑地扯了扯嘴角:“怎么吃香的喝辣的?”她指了指朱饶:“像他刚刚一样跪地上请求神仙恩赐吗?”
“额。”三蹦子被问住了,额头冒汗地看向大哥,祈求大哥的解救。
这姑娘怎么回事啊?!明明刚刚还一副仙子姿态,怎么转眼间如同煞神降临!他好怕啊!
朱饶也很尴尬,但他作为大哥还是有几分能力的,当即两只手指圈了圈,吹了个口哨。
不过几息,便有一伙人拎着杂七杂八的武器,嘴里嗷嗷叫着,朝他们奔来。
朱饶见对面的人有些惊讶,他自得地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跟着我不吃亏!”
夏槐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不一定吃亏,但会时不时饿肚子!
就在朱饶认为夏槐会乖乖就范时,突然一道黑影猛地跳起三丈高来,不等他反应,他的脖子便被人扼住。
朱饶呼吸不畅地试图扒开对方的手,可对方的手如同钢铁,竟挪不动分毫!
“放,放开我!”
无影眼神阴厉,手上又添了几分力气:“还想威胁我们?擒贼先擒王,我看是你的兄弟们吃饱重要,还是你这条小命重要!”
三蹦子吓得一哆嗦,连忙扯着嗓子嚎:“别,别杀我大哥!要杀杀我吧!”
你说他要是求饶吧,就好好求。怎么还舞刀弄枪的,生怕让人不知道他不甘愿啊!
朱饶气得两眼昏黑,他突然觉得三蹦子是盼着他早些死!尤其是听着三蹦子这哭嚎声,越听越觉得有几分兴奋在里面!
其余人面面相觑,相继放下了武器。毕竟朱饶对他们是真的够义气,不能为了一单生意就将大哥的命送走啊!
“无影,松开他吧。”夏槐朝无影点点头。
无影对上夏槐的眼神,有些心虚地松手。大抵是心里对昨晚的事十分愧疚,这一路他都在默默关注夏大山一家。在三蹦子蹦出来的时候他就想一掌结果三蹦子算了,可又想起师父的话,凡事三思而后行,他才等到现在才出手。
朱饶摸着自己的脖子,努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有些劫后逢生的庆幸感:“姑,姑娘,刚刚是朱某僭越了,还请你不要在意...”
“呵,原谅你也可以,但是也不能白原谅,你得有点表示吧!”夏槐说着,伸出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搓了搓。
朱饶望着夏槐娴熟的动作,有一瞬间十分恍惚。他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不然他一个匪,怎么还能反被打劫呢?!
这,这简直太侮辱他了!即便他是个贼,是个山匪,他也是有尊严的好吧?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不愿意啊?”夏槐收回手,红唇轻启:“无影,去...”
“别!”朱饶连忙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别别别,姑奶奶,我给!我给还不行吗...”可是,他欲哭无泪地想,能给什么呢?
“如果没粮食也可以用别的,你们有什么?只要值钱就行。”
三蹦子眼一亮,激动地说:“仙子,我们有人!”
夏槐顺着三蹦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与刚刚那群挥舞着武器的山匪小贼们面面相觑。
山匪小贼:“...”我们不卖!
夏槐嫌弃地撇开头:“...我要人干嘛,这么多人你发粮食啊?给我其他的东西,否则...”夏槐压低声音,目露凶光。
三蹦子匿了。
朱饶猛地一拍手:“我想到了,有个东西,你一定会喜欢!”他有些神秘地朝夏槐招手:“你过来,这个东西比较珍贵,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行!”无影第一个拒绝:“谁知道你会不会偷袭!”
夏大山闭上了嘴,眼神晦涩地打量着无影,他觉得无影这小子不对劲。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得好好看着闺女了。
夏槐摆了摆手:“没事。”她不怕对方偷袭,若对方真有这个胆子,刚刚在无影松开他时就能让手下出手拿下他们。
但他没有。可见对方还算讲诚信,就凭这点,夏槐也敢只身过去。
更何况,她手里有这段时间自制的药粉。虽然不是什么威力强大的毒药粉,至少也能起简单防身的作用。
她凑过去后,朱饶拎着一个包裹,背着人打开给夏槐看:“喏,这是我之前打,额,做生意弄到的,上好的东珠!”
东珠?夏槐脑子里有根弦‘铮’地弹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东珠在古代是很值钱的吧?甚至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尊贵的象征。
包裹打开,很快,一个巴掌大的黑漆木盒子出现眼前。
打开暗扣,下一刻,夏槐的眼睛差点没被一盒子的珍珠眩晕。
东珠的颜色比较纯正,一颗颗莹白润滑,颗粒比一般珍珠要大不少,看着沉甸甸,让人心生惊叹。
“我数过啦,一共有十二颗,这样,咱俩五五分!你六颗我六颗!”
夏槐淡淡瞥了他一眼,朱饶挠挠头:“那四六分!我四你六!”
夏槐懒得跟他扯皮,直接把盒子盖上,顺手塞进袖子里:“行了,咱们的恩怨就此消了。”
朱饶哭丧着脸:“姑娘,起码给我留一颗吧,也让我有个念想啊!”
夏槐低头指了指他的包裹:“再嚷嚷,信不信你包裹里的金银都留不住?”
“别!”朱饶火速把包裹系好,紧紧抱在怀里:“姑娘,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咱们就此别过!”
夏槐笑笑,转身挥手。
第57章 不收你钱
两方告别后,夏大山才好奇地问:“小槐,他给了什么?”
夏槐张了张嘴,突然模棱两可说着:“反正是好东西,目前用不着,用得着我再拿出来。”
王铁牛他们也好奇,但是不会惦记。他们觉得这东西本就是给夏槐的,毕竟那伙人主要冒犯了夏槐。
“老大,我们咋办啊!”三蹦子哭丧着脸:“今天没收获还赔进去了些...”
朱饶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让你放哨,不是让你随意行动,看看你给我整出来的烂摊子,要不是你擅自行动,我那盒东珠会被顺走吗?!”
“什么?”三蹦子大惊:“给的不是银子吗?怎么给了东珠?”他的心好痛,败家!太败家了!
朱饶翻了个白眼:“你看那姑娘像是把金银放在眼里的人?人说了,不拿出好东西就把我嘎了!”
三蹦子低头嘟囔:“那可是一盒子上好的东珠啊...”太可惜,太可惜了!
“行了,收拾收拾咱们也上路,路上都给我睁大眼看,有那品行不端又富得流油的,必须盯紧了!”
“是!”
三蹦子恹恹地点头,他突然对篡掉大哥的位置没什么动力了。东珠没了,没了!他没动力了...
十天后,烈阳照射下,人们的喘气声清晰入耳。
走的越远,路上的流民越多,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是个车队,更多的是几家人凑一块。惨的是那些一家孤苦伶仃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先被盯上的。他们人少,脆弱、毫无抵抗能力。
“身上值钱的都掏出来!”四五个膀大腰粗的男人,恶声恶气地拎着木棍走到一家三口面前。
男人作为顶梁柱硬着头皮求饶:“求求了,我们真没有,没有粮食啊...”
女人抱着怀里的女儿抹眼泪,甚至连哭泣声都不敢发出。
“没粮?”男人压根不信,扬了扬下巴:“去搜。”
很快他身旁窜出俩人,朝对方的行李冲去。动作十分粗暴,最后将他们的行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一粒米。
为首男人气歪了嘴:“晦气,刚出手就是个没用的!”眼睛一动,紧盯着妇人怀里的小孩狞笑道:“老子总不能白来一趟,过去把那小孩抢走!”现在小孩也能换粮食,不要白不要!
妇人一听这话,当即抖得像筛子似的,痛苦的哀求在嗓子眼滚来滚去:“不,别,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男人一脸绝望地跪在地上磕头,温热的土地渐渐沾了他的血,可依旧没人阻止这场荒唐。
一旁坐着休息的流民双眼空洞地看着这一幕,绝大多数的人眼里都是冷漠,有少部分在幸灾乐祸、在彷徨、在害怕。
那些害怕的,多半是人数比较少的小团体,他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生怕下一个目标转向他们。
暗中也有不少探究的眼神盯着周围,他们像寻找猎物的猎人,在物色令自己满意的猎物。
夏槐本以为会有人发善心,结果所有人都在低头做自己的事。直到...
“太冷漠了!你们这些没心肝的人!佛祖不会原谅你们的!佛祖不会给你们好运道的!”
一个身穿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夸张佛珠,脑门锃亮的和尚拎着破烂的包裹冲着周围指指点点。
和尚的出现终于让静默的画面有了动态感。
“哪来的和尚?滚一边儿去!”
“大师,大师救救我们,我们快饿死了...”
“呵,佛祖,佛祖要是真的,我们怎么会沦落这个境地!要真有佛祖,他一定眼瞎了!”
但大部分流民对和尚还是心存敬意的,他们畏惧神灵,对于未知的一切充满不安、崇拜与迷信。
即便他们心里知道和尚的到来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有一些虔诚的信徒,仍旧趴伏在和尚脚边,神情崇拜,眼神迷离。
“大师,请求你,把我收走吧!这个世道已经不能存活了,收下我,收下我吧。”
一些年老的人看到和尚,那口强撑着的气陡然松懈,脖子一歪,已然去了另个国度。可你看他们嘴角,分明有一抹释然的笑容。
有时候,生命的逝去并不代表悲哀,反而是一种解脱,一种喜悦。
“周嫂子,我怎么觉得那和尚有些不大正经?”刘轻云也十分信佛祖,可她见过的佛祖都是沉稳,超脱、深不可测的,哪里像这和尚似的,充满了戾气。
周蕙娘叹了口气:“和尚也是人啊。”
不管是谁,不管身居何位,在天灾下,大家都是同等的。或许有些人掌握比他们更多更好的资源,可也只能更舒服地去苟活,而不能摆脱恶劣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