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站,褚宁下意识的又要抬起胳膊擦脸,结果被颜文瑾轻轻捏住了手腕,“衣袖上有刺绣,擦脸会不舒服的,要用,就用我这个吧。”
褚宁呆了呆。
这人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跟前的?
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暗暗吸了两口气,感觉身上也不是臭不可闻,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颜文瑾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哦、没事,我没事。”
褚宁说着话顺手接过了他的帕子,“谢了啊,等我回头还你一条新的。”
她还真没带帕子,这大热的天本来就容易出汗,再练功夫,就更容易出汗了,用小帕子根本擦不过来,所以她一直用的是大棉巾。
不过那玩意在武馆搁着呢,出门总不好带着那东西。
“颜大公子,有件事我很好奇,可以问你吗?”
颜文瑾看着她,“叫我名字就好。”
跟方盛宇那小子不是一直都直呼其名的吗,为什么要与他这么客气?
“哦~”
褚宁从善如流,“颜文瑾,你为什么不参加秋试?”
颜文瑾怔了下,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件事。
他沉吟了下,“会参加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听他这么说,褚宁好奇心更盛了,不过她没有追着问为什么,“哦,原来你早有打算。”
说着,她上下打量着他,“还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你说。”
“听说皇后出自长威候府,淑妃出自宁国公府,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方盛宇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
她就是想看看颜文瑾怎么说。
母仪天下的皇后,出身竟不如一个妃子,这怎么能叫人拜服呢。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颜家那位尊贵的姑奶奶才会暗地收买人心的?
颜文瑾看着褚宁,没有说话。
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183章
皇后出自长威候府,淑妃出自宁国公府,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当然没有不能回答的道理,不过颜文瑾明白褚宁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问为什么国公府的嫡女屈居于候府女之下。
诚然,她们都是大夏王朝的贵女,出身皆是不俗,但候府毕竟与国公府差的不只是一个名头。
所以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先帝会有这样的安排。
上一世的颜文瑾最开始也是不知原由的,后来机缘巧合下才知道了此中隐情。
那时他已经对国公府不抱任何感情了,知晓了那位尊贵威严的堂姑母的不堪往事,也没有感觉有什么好丢脸的。
不过是一个比陌生人稍为熟悉些的人罢了。
重生回来,他才知道,当时的他有多天真,还以为远离京城,远离那些人,就可以躲开那些是是非非,与祖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那些人怎肯放过他们。
因为怕祖父担心,他一再退让,但他们依旧不依不饶,得寸进尺,不仅想控制他们的产业,还想操控他这个人。
为获自由,他牺牲了前程,还舍去了一半家业,总算得到了片刻安宁,却没想到平静的日子没过几个月,那对母子就惹出了灭族大祸……
颜文瑾的目光落在褚宁的脸上,仿佛又看到了漫天大火中,那个满脸血污的女子。
“大公子,你快走!”
“快走!不要管我们!”
隔着熊熊大火,他看到她抱着痴痴傻笑地呼延如风毅然决然地跳入滔滔火海中。
顿时火光冲天,肆意疯长,炙热的灼烤着他的肌肤。
事实上,他真的烧伤了。
当时他疯一样冲进火海想要救人,但被长风他们死命拦了下来,不过……
颜文瑾倏地闭眼。
不敢再去想。
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褚宁见他如此就误会了,“呵呵,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你不愿说就算了。”
颜文瑾平复下混乱的思绪,温声说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长威候府虽不及宁国公府门第高,但皇后娘娘在闺中时素有贤名,深得太后欢心……”
褚宁眨眨眼。
说话留一半,以后没老伴。
啊呸!
呸!呸!呸!
褚宁在心底疯狂尖叫。
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
“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她面色无异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颜文瑾目光闪了闪。
感觉她好象不高兴了。
“嗯……”
“那个……”
两人几乎是同时改口,“你先说。”
褚宁噗哧笑起来,“哈哈——”
眼前的少女,笑得肆意又洒脱,与前世那个永远都是温婉浅笑的女子,真的不同了。
而且她还习武。
颜文瑾想了下,也没想明白,一个人的性子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他对此深感欣慰。
如此才好。
她本应如此,自由且自在的活着,不做任何人的附属品。
想到上一世,颜文瑾目含歉意。
终久是他对不起她。
“明日七夕,夜里有花灯,要去看吗?”
褚宁笑容一收,认真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邀我一起看花灯?”
是这意思吧?
见她瞪大了眼睛,一副别骗我的表情,颜文瑾突然有些手痒,好想摸摸她的头。
怎么这么可爱呢,比小红娘还可爱。
“嗯,我邀你赏灯,可愿同往?”
褚宁笑了,嘴巴咧得好大,“愿意,当然愿意了,颜大公子相邀,谁敢不给面子呢。”
“说得对,颜大公子的面子不好驳,那我也勉为其难的一起去好了。”
身后传来方盛宇吊儿郎当的声音,褚宁刷一下转过身去,“你来做什么?”
方盛宇挑眉,“怎么了?这后院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褚宁磨牙,“来得,怎么来不得了,呐,你即这么喜欢这里,这地方让给你,我们走了,你好好待着吧。”
颜文瑾轻勾唇角。
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就喜欢看小丫头怼人。
方盛宇见她拔脚就走,气得想打人,不过转念一想,这时候跟她拌嘴,还不是被颜文瑾瞧笑话,算了,不与她计较了,没得让人觉得他没气度。
如此想着,方盛宇立即追了上去,并一屁股挤开颜文瑾,“宁宁,我让人给你沌了银耳羹,一会你喝些,就别再喝冰饮了……”
宁宁?
褚宁搓了搓胳膊,跟看白痴是的看着他,“叫我褚宁。”
后面的颜文瑾见她一脸嫌弃,忍不住的想笑。
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忍住了。
打开折扇掩唇轻咳了下,他掩下眼底的笑意,默默跟着没说话。
但方盛宇却敏感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你刚才咳什么?”
褚宁抬手拍了他一下,“发什么神经?”
人家咳一下都要管,这小子是疯了吧?
方盛宇冲着颜文瑾冷哼一声,转身拉住褚宁的手腕,“走吧,时辰不早了,一会吃完银耳羹,我们就回去了。”
褚宁被他拉的身不由己小跑起来,就在要上楼梯时,她转头看了颜文瑾一眼,就见翩翩少年郎,逆着夏日烈阳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象是踏着光,他也如同置身于光中,耀眼而夺目。
此时,她是瞧不清他眉眼的。
但就是没来由的感觉到此时他是笑的。
眼睛在笑。
褚宁怔楞了一下,心脏突然漏了一拍,然后报复性的狂跳起来。
她刷一下转过头去,逃一般跟着方盛宇上了楼。
颜文瑾颇为不解。
怎么感觉她象是在逃跑。
大家散了后,褚宁没有再去武馆,而是直接回了家。
还是坐的方家马车。
马车停在褚家门前,方盛宇问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
褚宁摇头。
大姨夫、大表哥他们见到方盛宇,肯定会不自在的。
至于说那两个老狐狸嘛,根本就不用他帮忙,她自己就能收拾了。
褚宁跳下马车,跟方盛宇挥了挥手,然后看着马车出了巷子这才转身回了家。
“大姐,你终于回来了。”
褚恬蹲在西厢房门口,看到她立马小跑着过来,“大姐,他们、他们想算计咱们家。”
见她急得小脸通红,褚宁忙掏出帕子,不过转手又放了回去,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她额头的汗,“别怕,有大姐在呢,他们不会得逞的。”
“嗯嗯。”
褚恬对她甜甜的笑,“大姐最厉害了。”
褚宁刮刮她的小鼻子,“嘴巴这么甜,抹蜜了?”
第184章
褚宁大步走进上房,就瞧见坐在太师椅上的褚平霖和褚平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拿下巴壳对着曲大姨夫。
她的脸立时黑了。
什么东西!
看在他们一把年纪的份上,称呼一声长辈,结果竟还把自个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居然在她的地盘,跟他们家的客人摆谱!
褚平霖和褚平召乍一看到褚宁回来,心里都是咯登一下。
这臭丫头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守礼不是说她晚上才回来的吗?
瞧褚宁脸色不对,褚平霖目光轻闪,“呵呵,宁丫头回来的挺早啊。”
褚宁下巴一扬,“这里是我的家,我想几时回来,就几时回来,谁也管不着。”
见她如此无礼,褚平召直气得想打人,“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还是那句话,这里是我的家,我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谁也管不着。”
褚平召大怒,“不孝的东西!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褚平霖对褚宁的态度也很不满意,但他一向会装,倒是没大吼大叫,“宁丫头啊,你现在不是乡下野丫头了……”
见他又要装出一副苦口婆心为你好的模样,褚宁就感觉反胃,“行了,别一唱一合的,跟我这里演了,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当别人不知道呢。”
说着,她左右看了看,“大姨夫,我爹和我娘呢?”
曲老七见他们吵了起来,又是着急又是紧张,正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呢,闻言就连忙说道,“噢,那、那孩子一直在哭,褚族长便让他们带孩子去外面转转,现在想来应该快回来了。”
褚平霖与褚平召暗戳戳的对了个眼神,然后皆一脸警惕的看着禇宁。
这臭丫头犯起混来谁都敢打,可别跟他们动手吧。
哎呀,早知道她回来这么早,就不让守礼带孩子出去了。
听说褚守礼和秦氏两人带着孩子逛街去了,褚宁也不恼,她无声的笑了笑,坐到了曲老七对面,“听老二说,大表哥和表哥在后院干活,大姨夫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啊?”
曲老七还在发懵的时候,褚平霖和褚平召已经跳了起来,“我们正说话呢,你干嘛来撵人?”
褚宁看他们如此,忍不住开口讥讽道,“我还当你们不怕呢,原来也知道怕啊。”
反应迟钝的曲老七,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的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去催下他们,准备一下往回走了。”
此时曲大姨和儿媳还有两个闺女,正跟着褚静姐妹学做绢花,这是褚宁交待的,她们愿意学就交,没什么好保留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艺。
所以这会她们都在西厢房,大约还学得兴起呢,不一定愿意现在就回家。
褚宁想着,她们若是想留宿,那就让三个小丫头跟她挤挤,把西厢房借给她们用,大姨夫和大表哥则去和表哥挤一宿。
端看他们的意思吧,反正家里能挤得开,要回还是要留都可以。
但是这两个老东西嘛……
褚宁凉凉地看着一脸警惕的两人,“我爹他重感情,又心软,是比较好拿捏,不过……”
说到这里,她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曲起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面,“你们不会以为,只要我爹同意了,你们的算计就成功了吧?”
褚平霖和褚平召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见状,褚宁突然笑了起来,“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孩,想要长大可不容易呢……”
褚平霖终于沉不住气了,他颤声吼道,“你想做什么?”
褚宁笑,“哎哟,这怎么还急眼了呢,你不是整个褚氏最老成稳重的人吗,怎么也有这么失控的时候啊?”
看着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的老狐狸,她冷下脸来,“不想搭上那小崽子的命的话,我劝你们赶紧给我滚蛋,以后也不许再来,不然哪天那小崽子被狼叼了去,可就别怪我没有提醒啊。”
她真是烦透了。
烦透了这些人没完没了。
所以这次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些老东西还以为他们家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呢。
褚平霖和褚平召看着杀气腾腾的褚宁,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褚平霖后悔了,不该闹翻的,这下想挤掉曲家做野果子的生意都不成了。
唉,还是太心急了。
褚平召也有些后悔。
那孩子又不是他孙子,他这跟着又出主意又跑腿的,还要往里搭银子,到底是图什么啊。
本来为了配合老大,他一直扮白脸,跟族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与褚守礼更是一点也不亲近,现在好了,彻底将人得罪了,以后想跟他做点小买卖都难了。
鉴于褚宁的凶残,褚平霖没敢拿小曾孙的命赌,等褚守礼和秦氏回来后,就带上小曾孙落荒而逃。
曲老七一家在他们走后,也回去了,说是不能耽搁了明天收野果子。
“宁宁……”
褚宁刚沐浴完回屋,秦氏就过来找她,但她吞吞吐吐的,也不说什么事,就那么一脸为难的看着她,搞得褚宁莫名其妙,“有什么事你就说。”
秦氏咬了咬牙,把心一横,“你知道你大爷爷是什么意思吧?”
原来是为这个。
褚宁说道,“我又不傻。”
那老家伙不仅把小崽子带了来,还想着法的往爹娘手里塞,这么明显的事,傻子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见她一脸不在乎,秦氏急了,“你就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