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站起身，然而之前说话的衙役们已经消失了踪迹，他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啧，自作孽不可活。”师爷看着张大名的身影，冷笑出声。
而衙役们这会儿已经带着刀，人五人六地来到了程蔚瑶的摊子前面。
清平王府女眷们的摊子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摆放出来的桌椅板凳上都坐满了食客们。
“各位小商小贩们，眨眼之间又到了月末的时候，大家懂得都懂吧？聪明的人主动上供，免受磨难。而被动上供的人，不用我多说了吧？多灾多难！”
衙役们敲锣打鼓地一出现，原本笑声四溢的西大街瞬间就安静了不少。小贩们相视苦笑，纷纷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开始清点银子。
“凭什么人家都收一两，我们三两？我们家好几个摊子呢，摊摊三两，你们就指着我们家发财了呗？”
温荔玉本来在帮着程蔚瑶卖人参水，看见衙役们收皇贵妃和姨娘保护费的时候就有些不爽。
结果收到了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雷打不动的三两，她便是再好的性子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你在这瞎嚷嚷什么，没看见摊主夫人都没说话吗？这三两是张海宇张少订下的规矩。要是你有异议，上县衙告状去啊！”
衙役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他们也只是执行的人，难道对于上面的命令还能反驳吗？
后面赶来的张大名听见衙役这理所当然的话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被衙役那么大喇叭的嗓子一嚷嚷，怕不是满大街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傻儿子针对温成云了。
“不不不，保护费的事情本来就是一场乌龙，一个误会。摊主夫人，没有这三两的事情！”
张大名突然拨开了人群，按住了衙役的肩膀。他身上还穿着审案时候的服饰，一身正装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说这种话语。
程蔚瑶微微一挑眉，看着张大名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打量。这个县官大人的智商突然上线了？发现温成云有可能是假流放了么？
“凭什么啊！县官大人你没事吧，要免全都免。凭什么就免一家啊？”
“既然保护费是乌龙事件，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交了！我的血汗钱呢，还给我！”
程蔚瑶这一大家子还没有表态，其他被欺压惯了的小商贩们已经群情激愤地开始了反抗了。
衙役们刚把银子收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张大名突然出来搅局给他们整不会了，眼看着小贩们一哄而上过来抢夺，出于条件反射就开始了推搡。
温成云本来在顺天酒楼的掌柜房盘算着下一步的棋应该怎么走，西大街的骚乱引起了他的注意。
西大街就是清平王府女眷们摆摊的地方，如今廖宇已经倒台，按道理来讲，不应该再有人对自己的家人下手……
放心不下的温成云远远望了一眼，但是大街上你拥我挤人踩人的，他只感觉有些眼花缭乱。
生怕家人受伤的他，还是打算前往一探究竟。
第211章 亏欠
“好了，都给本官安静下来！之前的保护费事情是府衙方面考虑不周，为了整个青石镇的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本官做主，保护费取消！”
张大名本来就被混乱的现场搅和的头脑发涨，远远的看见温成云的身影正在往这边过来。他索性就卯足了气力，大声地呵斥了一声。
这段话一出口，衙役们纷纷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县太爷这是转性了吗？而趁着衙役们愣神的功夫，小贩们则是自发地拿回了刚刚上缴的银两。
他们在西大街摆摊本身就是要给府衙缴纳摊位租借的费用，保护费本来就是格外的征收，如今能够免除自然是喜闻乐见。
“县官大人说法可要一言九鼎，出尔反尔可不是君子所为。”
程蔚瑶的眼眸里原本还有这一丝浅淡的诧异，但是在看到温成云的时候，瞬间就了然。
张大名这样趋权附势的家伙不会无缘无故转变，多半是从军营方面的变革察觉到了温成云的身份不简单。如今这样小心翼翼的举动，是在为之前的找茬为亡羊补牢吧……
“那是自然，今日一言，在座各位都有耳听为证，保护费这一事就此翻过！”
张大名频频点头，余光则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站在人群之中温成云的脸色。
温成云倒是从始至终都一脸的平淡，但越是如此，张大名的心里越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不愧是皇室出来的人，喜行不行于色一般都是做大事人的一大特征。
这一场闹剧很快就以圆满的结局落幕了，张大名带着一票衙役返回了衙门，而整个西大街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既然骚乱已经平息，温成云也从善如流地准备混在人群之中一起离开。然而他的脚步还没迈出几步，袖尾就先一步被一双白皙都能的手给抓住了。
“哥哥！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转头又是准备忙活什么？”
温荔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和责怪，温成云一天天早出晚归的，白日里基本看不到踪影。今儿好不容易撞上了，不说要和自己说两句话，至少和嫂子也得有个照面吧？
程蔚瑶这个当事人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温成云忙碌在她的眼睛里是应该的。廖宇倒台后，军营那边的后续问题还是要处理，遗留下来的大麻烦一大堆。所以她反而一开口就向着温成云说话。
“阿玉，你哥哥大概是有事在身，我这儿有些忙不开，能不能回来帮帮嫂子？”
温荔玉的眼睛里一丢丢的无奈，以她的聪明才智，哪里听不出来这只是程蔚瑶帮助温成云开脱的一个借口。但是既然嫂子都发话了，她也能乖乖地放开了手。
温成云回眸给了程蔚瑶一个温柔的笑意，随即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因为保护费的取消，小商贩们拿回了上交的银两，手里当然也就富裕了不少。为了防止县太爷反悔，有的小机灵鬼当天就直接给花销掉了。
这可给青石镇的媒婆给忙坏了，原本预期要一年半载才成亲的小贩们趁着手头富裕纷纷开始筹备婚礼。青石镇的下午时分，一台台大红的喜轿就开始从各家抬出。
满大街都是观礼的人，茶馆酒楼街边小摊的生意更是一路飙升。
西大街的前门位置，有花轿停下，新娘子正在跨火盆。摇曳的喜帕被风吹起了一角，隐约可以看见新娘嘴角腼腆又羞涩的笑意。
“今儿成亲的人可真够多的，一个时辰，这是过去的第三顶轿子了吧……”
姨娘一面给食客们上餐，语气之中有一些感叹，她好些年没有看见过如此热闹的情景了。想当年，自己出嫁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作为二房被抬进府里……
相对比姨娘这个过来人，温荔玉倒是显得有些兴致勃勃，她连心上人都没有，更别说成亲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了。
不过少女总归是对成亲有些向往的，哪怕是从小不缺漂亮衣服首饰的温荔玉，嫁衣也始终有着不一样的吸引力。
她看着新娘子的模样有些出神，就连人参水已经满了也不知情，溢出的茶水流在了桌子上。
“要是好奇，阿玉就去看看吧。摊子这边有嫂子顾着。”
程蔚瑶有些好笑地接过了温荔玉手里的茶壶放下，她轻轻擦拭了杯壁后，转身就给客人盛去了。
而这时候的温荔玉看着程蔚瑶的背影恍然想到了一个以前忽略了的细节。
温成云和程蔚瑶成亲的当日，流放的圣旨一看颁布下来。国公府那边为了讨好圣上加上又是替嫁，对于程蔚瑶可谓是极尽苛待。
就连从国公府到清平王府那一段路程都不曾准备过喜轿，程蔚瑶完全就是在遮遮掩掩之下，被领着徒步送到了清平王府。
而当时的清平王府本身沉浸在悲戚之中，皇贵妃没有接受新媳妇茶的心情，而温荔玉则是在忙着和宫里的嬷嬷斗智斗勇，尽可能地携带衣裙首饰。
至于温成云本人虽然是穿着了喜服等待，但也只是从国公府的人手里接过了程蔚瑶的手将人迎进了府邸。
别说是跨火盆这样的习俗了，哪怕是鞭炮那都是一点没放。夫妻两人的喜服穿在身上，好没热乎就自发地脱了下来……
回忆到这里，温荔玉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在了一起。从前她确实是不承认程蔚瑶这个嫂子，所以从头到尾也没有在乎过她的感受。
但是如今看着他人成亲的模样，才恍然大悟其实清平王府是亏欠了程蔚瑶像样的拜堂成亲。
“嫂子，咱们如今手头是不是还算富裕？”
温荔玉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羡慕别家热闹的心思，她自己家里就可以办喜事，何必起羡慕旁人？不过，家里管财的一向都是程蔚瑶，办喜事倒不开的就是一个钱字……
“可是有什么想买的衣裳？家里的帐有富裕，你瞧着点花销就好。”
程蔚瑶笑着回应，至于买楼的钱她已经单独划分了出来，温荔玉的用度不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
第212章 有心弥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想当初嫂子和哥哥成亲的时候，正值流放在即，所以一切从简了。如今咱们的日子也算越过越好了，不如找一个良辰吉日重新补办一下？”
温荔玉的眼神里很是动容，嫂子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她打算花多少。如此贤妻良母，哥哥能娶回家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程蔚瑶倒人参水的手就是一顿，补办仪式？
她倒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毕竟自己和温成云一开始就不是真夫妻。成亲的当天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自己一穿越来就赶鸭子上架的应付国公府，压根没有心思。
“蔚瑶，阿玉说的话不无道理。银子是赚不完的，我们该花的花，该省的省，咱们一辈子不也就成那么一次亲，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姨娘听见了温荔玉的话则是见缝插针地表示了赞同，她自从搬来了小院之后，就发现了温成云和程蔚瑶与众不同的相处方式。
虽说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是好事，但这两人一天天早出晚归，碰不到几次面。就连晚上休息的时候，因为房间的原因，两人也是各自分房而眠。
按照这个缓慢的步调，等到抱重孙子的时候，只怕自己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世上了……
“拜天地这些仪式什么的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夫君不是张扬的人，我也喜欢一切从简。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程蔚瑶的心里其实有过短暂的犹豫，最后还是选择了委婉的拒绝。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温成云不在场，她一个人点头也好，拒绝因为罢，意义其实都不大。
之前温成云确实是说过想要废除流放之路约定的约法三章，自己对这个便宜夫君也不是全然不心动。但正是如此，老夫老妻的相处惯了，突然正儿八经来一个成亲仪式，反而让程蔚瑶有些无所适从。
程蔚瑶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但温荔玉的心里却有一些敲锣打鼓。她是真喜欢程蔚瑶这个做嫂子的，但是一想到自己那不争气，长期不着家的哥哥，她的心里登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或许家里的拓建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夫妻分房时间久了，感情可是会逐渐变淡的！
打定了主意的温荔玉在收摊以后就找到了姨娘和皇贵妃，三个女人嘀嘀咕咕地商量着家里的拓建计划。
程蔚瑶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晚膳，对于三人的猫腻，丝毫不知情。
反倒是温成明淡定地从头听到了尾，他没说话，拿着书卷打掩护，实则小耳朵竖的比谁都尖。
等到温成云一回家，他就眼巴巴地把姨娘母亲的话传达给了温成云。
“知道了，我们成明真机灵。不过这事不可以和嫂嫂透露，算是我们家的一个小秘密好吗？”
温成云的耳根在听完温成明转述的话语后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明白家里人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希望自己和夫人的感情能够更上一个台阶。
七星毒的事件之后，他试探过程蔚瑶的心意，对方也不是全然冷情。不过彼此的性格都是算得上的冷静自持，因此关系一直都卡在瓶口处，没有进一步的突破。
或许同房的朝夕相处可以成为进一步发展的突破口……
至于家中小院的拓建一事，为了防止被程蔚瑶察觉端倪，他做主直接承包了下来，让吴七找最快的队伍，争取在家里人出去摆摊的期间悄无声息的动手，然而竣工。
不过这一切都必须是在军营方面的事情落幕之后，意识到必须加快步骤的温成云连夜返回了军营，督促事情的孵化。
李副将因为没有暴露身份，所以还是时不时地找其他廖宇的心腹喝酒。廖宇的落马事发突然，对于其他心腹来说确实是一大打击。尤其是程响这个小透明被提拔上位之后，这些自认从军时间长的老油条更是心中不满。
“李副将，你评评理，哪怕是廖宇倒台。按照军功，这将军的位置是不是也应该从咱们这一圈人里头选！”
“就是，他程响凭什么从一个伍长一跃成为人上人，我不服！果然苏毅那个文官眼光就是差，难怪只能做个动笔杆子的文人！”
其他的心腹喝着酒，搂着营妓大吐不快。他们并没有见过温成云，因此对于程响上位的事情，下意识地以为是苏毅这个刺史的推荐。
没想到低头做小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死了老大，最后大头居然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兵给捡漏了，这谁能服气？
“那肯定啊，我也不服，咱们廖宇将军多好，能文能武的，听说最开始还是从草芥靠着实力爬起来的，可能是出身不好吧，指不定人家程响和刺史沾亲带故呢……”
李副将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廖宇的身上带，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关于廖宇前朝余孽的证据。在场的这些心腹应该会有知情的人，自己因为手握账本的关系，廖宇对自己始终心有防备。
最好的突破口就是这些老油条，只是酒量不到位这些人是不会轻易吐露真相的，这些日子他也慢慢改变了以往高傲的态度，主动和这群人混熟。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出身高贵也得分时候啊，我们廖宇将军要是换个时间，那也是一等一的……”
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心腹搂着营妓口齿不清的开口，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其他心腹给打断了。
“说这些做什么，如今程响已经上位了新将军的位置。廖宇的名字还是少提，剩的惹祸上身。来来来！多喝酒，少说那些愉快的！”
尽管有了后续的找补，但是这简单的打掩护已经让李副将锁定了这两人。
找到了知情者，关于廖宇身份的事情，也算是多了一丝眉目，至于后续温成云能不能顺利地撬开这两人的嘴，那可就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将能力范围能够完成的事情了。
第213章 惊喜
李副将提供的知情人名单很快就提交到了温成云的手里。
相比于李副将，显然是这些人怀里的营妓更能打开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