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衙门里的人事先标记好摊位，然后租赁给前来参加书画大会的各个商铺和书画贩子。
戚无影之前找慕子易前来整理过缴获的画的数量，与她临摹过的有所偏差。
慕子易的记性很好，将自己临摹过的画列了一个清单交给戚无影。戚无影逐一对照之后发现，少的那几幅字画刚好是宫中现存之物。
前两日，戚无影心血来潮再度去核对了一遍，发现存放在指挥使司库房的假画少了两幅。
巧的是，又是原存与宫中之作。
真迹与假画一起少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会不会将假画重新运回了京城，替换了被偷出来的真迹？而真迹确被人卖出超高的价格。
一切皆有可能！
参加书画大会，还假扮成书童，慕子易还是第一次做。
慕子易跟着一身便装的戚无影来到茗月楼前，见戚无影好像特地打扮了一下。
脸上易了容，一身世家公子的打扮，墨发束起，用羊脂白玉发冠固定住。他虽然易了容，但也一副俊美的容貌。再着装华贵一些，顿时就贵气十足。
才刚下了马车，天上飘着的小雪还未停，戚无影回头看了慕子易一眼。
啥意思？慕子易迷茫了。
“下雪了。”戚无影淡淡道。
“嗯。”慕子易点了点头，是个人都知道啊。
“所以呢？”戚无影微微的蹙眉。
“所以赶快走吧，这样身上就能少落点。”慕子易指着不远处的茗月楼说道。
戚无影抬手敲了敲慕子易的脑门，“身为书童的自觉呢？”
慕子易捂住了自己的脑门，不悦的看了戚无影一眼，“我又没做过书童。”
“伞。”见她眼底真的有丝不悦，戚无影这才慵懒的说道：“身为书童，见到下雪，不会撑伞吗！”
就这两步路，还要我给你撑伞，太矫情了吧！
慕子易走到马车边上，从车上放置的物品里，抽出一把油纸伞，随后撑开，小跑着回到戚无影身边。
“既然今天要假扮世家公子，便要做好全套的戏。”戚无影转身向前走，边走边说道。
从不曾做过下人的活，倒是自己疏忽了。
他个子颇高，慕子易举着伞还要顾及他的高度，着实有点不顺手，还好这段路不长。
等到进入茗月楼，一股暖意袭来，慕子易就收了伞。
距离他们最近摊位的摊主一看戚无影的装扮，顿时眼前一亮，这是来了大主顾了。这些人的眼睛都毒的很，单看他身上那件毛色匀亮的外袍，就知道这人有钱。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啊，是从外地来的吧？”老板主动凑了过来，“要不先到这里看看。”
戚无影也不说话，抿唇迈步站在了他的摊位前，环视四周挂出来的字画。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
“就这些啊。”戚无影轻蔑的一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绝对本色出演！
即便是隔着易容，依然能看到平日里戚无影那张冷漠严肃又高傲的脸。
“呃。”被戚无影不屑的神态弄的不好意思的老板挠了挠头，“还有更好的。”
他赶紧招呼自己的伙计过来，打开箱子，取出了两卷用锦布包裹住的画。一一展开，拿给戚无影看。
“这两幅可是大家之作，绝对有价值。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识货的人。”老板为了做生意，还不忘了拍一下马屁。
戚无影看了一眼慕子易，见慕子易摆了个手势，这并不是她临摹过的。
戚无影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本公子是识货之人，又何必拿这种东西来污本公子的眼。”说罢，他就带着慕子易继续朝前走了。
“这都看不上眼？”老板一边招呼伙计收画，一边嘀咕着，“我看八成是不诚心买。”
戚无影本来都已经走了，闻声又退了回来，“你说谁不诚心买？”他目光冰冷，下颚微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哎......”老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连连作揖。
“你给本公子听好了，本公子乃是云家出身，没有什么画是本公子买不起的。本公子不问价格，不问出处，只要画作能入本公子的眼，无论你叫价多少，都买的起！”
戚无影的声音不小，这层楼里的人几乎都可以听到。
云家！
沿海地区最大的氏族了。云氏一族的地盘在东北部沿海地区。与周边小国各个部落都有贸易往来。且云氏子弟皆不可在朝为官。这也是氏族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大家一片议论声，这可是来了条大鱼了。
慕子易不知道云氏是怎么个情况，但看大家的反应，也知道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
她眉头紧锁，有点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就怕一个云家出身的人来戳穿他们。
如果被戳穿了，自己可以说不认识他吗......
大家纷纷用目光打量着戚无影，戚无影昂首而立，气度不凡。
果然是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光华四射，耀眼夺目。
只有慕子易无语中，一个鹰犬，摆起谱来，比世家公子还N瑟。
随后她想了想，自己现在是易容，被戳穿也不是丢自己的脸，便也坦然了。
“你们觉得自己手里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再叫本公子看吧，否则不要浪费本公子时间。”戚无影冷声说道。
他说完之后，有片刻的宁静，慕子易在一边看着戚无影，冷场了吧，叫你装！
若是现在她大喊一声戚无影是金羽卫的，这些人炸锅了，就热闹起来了。
只是她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约么八九个店铺的老板一脸兴奋的抱着画卷冲了过来，“公子，公子，赏个脸呗。”
“小人这里有多年的珍藏。”
“云公子，先看看小人的。保管你能看的上。”
“公子，我这可是孤本......”
“公子，我这可是前朝大家的遗作。”
“云公子，小人的画作包您满意......”
“......”
第50章 前朝的真迹在本朝的宣纸上，耐人寻味啊
这些老板的热情，将毫无防备的慕子易挤到了一边去。
戚无影看着这些快要杵到他脸上的画卷，不悦的重重咳嗽一声，“木易。”
“木易？”
慕子易反应了过来，“哎哎......公子，我在呢。”她在人群之后举起手来。
“将这些人轰开，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戚无影抬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来。随后又在她的后背推了一下。
慕子易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她朝前，顿时就将围在戚无影面前的画商推开了。
不知是哪位老板举着画卷的木轴怼在了慕子易手臂上。
她一边揉着手臂，一边气恼道：“你们这些人都退开点，莫要冲撞了本公......我家公子！”实在是怼疼了，慕子易也没有什么好脾气，吼着说道。
“是是是......”那些画商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点头称是。
“都让开，找个地方让我家公子坐下，慢慢看。”慕子易沉声道。
“公子请这边坐。”官府派来维持秩序的管事之人小跑了过来。每层楼里都设有贵宾席位，就是留给大买家的。让他们可以坐下来，慢慢挑选。
戚无影被让到贵宾席上，舒舒服服的在椅子上坐下，又马上有人端上了茶水糕点。他这才睨了一眼周围，“一个一个来。”
“我先。”
“我先，你先一边等去。”说罢挡了前面那个说话的人一下。
那几个画商争先恐后，就怕自己被落下。
“我叫谁来，谁就上来。”慕子易不耐的沉声道。
他是这公子的书童，刚刚还显露了一手。别看她瘦瘦小小的，那功夫可是高强。适才他只是朝前一撞，就将围在戚无影身边的画商都撞了出去。
但凡是这种大世家的公子在外，身边都有高手护送。想来这面前的书童，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因为大家的误解，所以这些老板们对她有种敬畏。被她这么一吼，也不敢再争执了，乖乖站在一边排队去了。
这一路看下来，慕子易均无任何反应，戚无影也表示一样也没看中。
“都说这辽东郡的书画大会一年一次，卧虎藏龙，看来也不过如此啊。”戚无影斜靠在椅子上，倨傲的说道。
各家老板拿出来的都是看家之作，各有所长。原本满心欢喜的想要卖个好价钱，但被戚无影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不免有点不甘心。
“殊不知是什么样的墨宝才能入的了公子法眼？”一个老板不服的抱怨了一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啊，就是，公子一样也看不中，也不知什么样的能入公子眼。”
戚无影连答都懒得回答，一副孤高的样子。
慕子易在一旁看着，别说，这本色出演还真是高傲的叫人想要揍他！
“无趣的很。”戚无影弹衣起身，“走，下一个地方看看。”
“是。”慕子易赶紧跟上。
还没等他们走出多远，就听到刚刚不甘心的店铺老板轻声讥讽道：“莫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世家公子吧，跑来这里装文化人。”
“你说什么？”戚无影停下来，眉头一蹙，目光如电。
许是戚无影目光过于犀利，那个老板没在说话。就算这公子胸无点墨，但也不是自己轻易得罪的起的。
“木易，告诉他们，为何本公子看不上他们的画。”戚无影冷笑了一声，转身再次在椅子上坐下。
慕子易：“......”
这不是废话吗，都不是他们要找的画，当然看不上眼了。
她看了看戚无影，戚无影倒是很会做官，自己答不上来的直接推给书童。
“是。”慕子易点头应下。
看了看这些准备洗耳恭听的老板们，“我只说一个人的，其他人自己去想吧。”她抬手指向了其中一个老板，“你。”
“我？”那人指了指自己自己，疑惑了。
“对，就是你。”慕子易说道。“你刚刚那幅画展开来。”
那人左顾右盼了下，见大家都期待的看着他。就连之前没有送画过来的摊主现在也围拢过来看热闹了。他只好抱着自己的画从人群里走出来。随后叫来自己的伙计，一起将画展平。
“这是大家袁明真人的遗作。”那老板说道，“虽说作画之人擅长的是工笔画，但是他其他画作的风评也很好。这画是他晚年隐居时所作，现存世不多。”
“你确定这是袁明真人的遗作？”慕子易看着那老板，问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面色不悦，声音顿时高了几分，“你是在质疑我卖假画不成。”
“真假不是我说的算，也不是你说的算。”慕子易横了他一眼，“有理不在声音大。”
“你这小子真会绕舌。那照你这么说，真的假的谁说的算。难不成是你家公子？”那老板嘲讽的说道，“我这画收回来时候可是请了有名望的大家看过的。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哪一个有名望的大家这么信口开河？”
“你小子这是要抬杠是吧？”老板顿时不悦，就差没撸起袖子过来打人了。
慕子易后退了一步，避其锋芒。“你先别急，急也没用。真相早晚会出来，这画自然不是我家公子说的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由它本身说的算。”
老板撇了撇嘴，这冠冕堂皇的嗑唠的，等下说不出个四五六来，有他好看的。
慕子易走到画边上，指着画的边缘。那边是装裱好的地方，但是稍微的磨毛了一点，看起来是有年头的。
“这个地方。”她指着磨毛的地方说道，“这幅画的装裱技艺并非前朝，而是咱们大魏流行的刷四道厚浆的制作手法。”
被慕子易这么一说，有人凑近了看看，“还真的是呢。”大魏这种装裱方式装裱出来的字画更加挺阔饱满。
“信口雌黄。”那人顿时不屑的道，“难道就不能是我朝之人重新装裱过？你在装裱上多做文章，将这画否了，有何企图？”
“好，就依你所言。”慕子易被人骂了一顿也不甚在意，她微微一笑，“袁明真人是前朝初期的人，到现在也过了几百年了，这画倒是够沧桑的。”她点了点画中的些许污渍和折痕。
“那是！古画哪有保存的一尘不染的。”老板看了她一眼，“这才能证明有些年代了。”
“是啊！那我请问老板是找的哪一家店铺装裱的？
“在座的都是字画商人，大多数自家店铺就可以装裱古画，我且问问大家，古画重新装裱，第一步是什么？”慕子易问道。
“这不是很简单吗，清洗啊。”
有人回复道，“保持画面的清晰。第一步便是清晰，这是画，又不是其他古玩需要包浆。若是画上有了包浆，看不清本来面目了，那还赏玩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哄笑了起来，气氛一时之间没那么紧张了。
“的确，大家都是内行之人。”慕子易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是内行人，便不会做外行事。这画既然是被本朝人重新修复装裱过，为何画面不曾被清洗？
大家都是字画行的，这污渍应该是一遍清水就能洗掉。还有这折痕，如此刻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画是几经人手了。
若是大家得了一副古画重新装裱，这些小毛病是不是就顺手修复了？”
慕子易说完之后，大家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老板。
慕子易看起来虽然年纪小，但是说的有理啊。既然是本朝翻新过，为何不祛污渍，祛折痕。
“那也不能说这幅画是假的！”那老板怔愣住了，僵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说道：“也许装裱此画的人只想重装一下，并没想清洗呢。”
“好。”慕子易不跟他争辩，“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再请你看看这画纸。”
“画纸怎么了？”老板心里咯噔一下，又有啥幺蛾子了，他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你说的不错，袁明真人的画存世不多，我也没见过他的真迹。若他晚年的画真的留存下来，确实价值不菲。”
“不过一个前朝初期的人会将画画在本朝宣州府出产的宣纸上，确实耐人寻味了。”
“你胡说什么！”老板恼羞成怒的叫了起来。
第51章 人山人海，观赏假画
“你这做旧的磨毛边缘看起来确实让这画有了年代感，可偏偏这里也露出了画纸的本来面目。
整幅画作的很真，就连这题字也花了老大功夫去临摹。学的很像，袁明真人印鉴右下角缺了一个细小的口子这等细节都注意到了。
也是用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