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淡绿——勖力【完结】
时间:2024-07-04 17:23:23

  后座上的人这么心里嘟囔着,不设防地听到右耳边有人去而复返的动静,她以为孔颖又折回来了,一扭头,本能地给吓了一跳——
  是副驾上的冯镜衡,他出入自由地从前面下来,换回了后面的座位。
  孔颖确实是清圆揣测地这么想的,她原本是想急急这位冯先生,虽然她闺蜜视角初步检验还算过关,毕竟高富帅全都沾边的人,不仅得有与生俱来的光环,还多少沾些福气。孔颖觉得这么好命的人,再顺风顺水,她作为普罗大众之一的NPC有点不想掩饰的嫉妒。所以,这个男人真的喜欢清圆的话,那么急急他,气气他,也是好的。总之,真金不怕火炼,好饭不怕太晚。
  走出几米远了,孔颖理马甲口袋的时候,发现向女士给清圆的那份糯米蒸排骨也给她顺回来了。连忙回头,才回头就看到这位姓冯的、至于叫什么清圆都没来得及告诉的这个男人,堂而皇之地坐回后座上来了。
  这个行动力……别说,孔颖喜欢。
  于是,孔颖走到清圆车窗这边,冷不丁出现,再美滋滋把饭盒透过车窗递给她。
  丢下一句给行动力强的人的奖赏,“失恋了也得好好吃饭,别没出息啊。”
  栗清圆禁不住这前后夹击的围剿,气得满脸通红,这算什么事。
  即便努力复盘,她也没想得起来,哪一步她脑袋抛锚答应蹭这趟顺风车的。
  冯镜衡行云流水地坐回后座上,松弛筋骨的样子。片刻,眉目舒展、不掩笑意地反问了句边上的人,因为她一直狐疑地盯着他,“有什么问题?”
  栗清圆沉默后摇摇头。没问题,车子是他的。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再正常不过。
  那什么,怪不得人们总爱无事就议论天气。因为人陷入短暂尴尬气氛时,感官里只剩下天与地。
  栗清圆转头朝车窗外,心上朝自己说了句,明天估计还得下雨。
  冯镜衡的话却显得客观且白描极了,他问她,“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我妈店里的。”
  “知道,所以问你是什么?”
  栗清圆依旧没回头,窗外,消停下来的市中心,难得如此寂静。仿佛扫尽了一城市的垃圾与尾气。
  栗清圆拒绝这样性质的一问一答,随即坐正回来,手上很随意甚至几分生意家孩子的揽客口吻,把那个玻璃盒转赠给他,“糯米蒸排骨。冯先生可以尝尝,下次去岛上,合口的话可以点一份。”
  冯镜衡并没有接她手上的东西,只傲慢口吻地问,“这大热天带出来,不会馊吗?”
  又是问。栗清圆把盒子往中间杯格上一搁,不理会他,“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有人从善如流,即刻来剥上面一层塑料袋。
  栗清圆着实没想到。等他拨开塑料袋,打开食盒盖了,冯镜衡顾客至上的思维问她,“我怎么吃?手抓的啊?”
  栗清圆其实很想实话实说,喂,你这个人好歹也是个富家子弟,好赖话不会分啊!听不出来人家在臭你啊!看不出来这不是给你的啊!
  腹诽的人决定回以空气。
  岂料冯镜衡单手端起食盒,当真一人独占蛋糕那样要从边上啃一口的莽撞行径。栗清圆整个人吓傻眼,连忙喊住他,“喂!”她已经很委婉了,她就差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啊!
  被喊住的冯镜衡作无谓状,一副如实以告的样子,“我下午连轴陪大佬应酬了两场了,讲实在话,我现在饿得能连盒子都嚼了,你信吗?”
  栗清圆没辙,翻翻自己的包,她有自带筷子的习惯。只是翻开收纳盒,却不是拿筷子出来,把里头那把没用过的勺子拈了出来。这还是之前她点一家轻食餐,店家送的这个勺子质量特别好,她这才没舍得扔掉,留着上班时刻茶歇吃甜品用的。
  栗清圆递给身边人,对方却比她先龟毛起来,“你用过的?”
  栗清圆才要收回头,冯镜衡快一步,从她指间抽走了那把勺子。“我连你家茶都喝过了,一把勺子怕什么。”
  栗清圆忍不住地朝着空气里臭一眼。她始终相信任何事情不会空穴来风,刻板印象这个词存在也是因为合理。因为有些人,真的就是这么干的。
  冯镜衡挖一勺糯米饭尝入口,就在栗清圆认为这种沾沾自喜、擅于伪装的人绝对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时,有人第三回 合大爆冷门,“嗯,还不赖。趁热吃会更好。”
  栗清圆没再继续对话。
  直到送人的杭天去而复返,他牵开车门,发现他的老板已经坐回后座上了,甚至摆出一副赏心悦目之后的餍足感。
  车里有油香油香的肉味,杭天笑着问栗小姐在吃什么。
  冯镜衡很不快地出声,“也给你一块好不好?”
  杭天直觉错过了什么,也肉眼可见地,有人已经在连夜拔那些篱笆杆了。
  份外,杭天还在琢磨老板,你这家大业大的,干些撬墙角的事,说出去要给人笑话的。搁你母亲那里,你也过不了关啊。集团上下都知道冯太太是最器重人品的,与冯董也是鹣鲽情深。外界都以为这位贤内助冯太太年轻时候多么多么的漂亮小辣椒,殊不知,也是个驭夫能手。许多富贵太太都是虚有其名而已,他们这位女主人可是实实在在陪着丈夫打江山下来的,也是实实在在集团有控股的。所以冯太太从来不怕自己的老头闹出什么幺蛾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轮到两个儿子,冯太太更是人品头一位。当初大儿子结婚,冯母是不太满意朱家的,倒不是朱家穷,而是朱家老子是个败坏的德性,加上从后面孩子出生的时间推算,其实大冯先生结婚的时候,已经算是奉子成婚的了。这也是这么多年,婆媳总有口角的缘故。然而,这些年,冯母对外维系家庭体面,也总要称赞一句大儿媳谦让,以及说到姻亲家也要强调,虽然生意败了,但是老夫妻俩感情笃定。
  一个家庭乃至家族,想要和睦绵延,经济是基础,人丁人品才是上行建筑。
  否则,都逃不过五世而斩的下场。
  所以说,他们这位冯太太要是知道她的小儿子干些撬墙角的勾当,恐怕不是头一个迁怒自己的儿子,而是要先怪这女方本来就不是好人!
  人心隔肚皮,就是这么难琢磨。亲生的永远是亲生的,没道理可谈。
  胜在栗小姐始终淡淡的。先前的背调也看得出,栗母家资不浅,大概这种家庭出来的女孩子也不太吃热情阔气这套。
  再送她回去的一路,栗小姐都没多说什么。
  车子到了她居住的小区门口,她执意不必开进去。
  冯镜衡也不勉强,发话,“随她吧。”
  等到她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那盒鸭子,冯镜衡从车里下来,问她,“这份还要不要?”他手里吃过的糯米蒸排骨。
  栗清圆正色回,“不要了,送给你。”
  “连饭盒?”
  矮一头的人闷闷点头,算是回应他。
  冯镜衡见状,煞有介事地也跟着点头,“好。等我下次上岛点外卖的时候,再叫你们的人捎回去。”
  栗清圆稍微抬起眼一些。
  冯镜衡很确定她想知道点什么,关于禹畴街,不然她不会出现在那里。“嗯,有什么问题?”
  栗清圆承认她有点八卦,也有点自私,她就想弄明白那里面的人是不是她猜想的。“其实,岛上外卖并没有那么……我是说,很慢,会影响菜的口感。”
  冯镜衡好像百无聊赖,背着手,捏自己的指节玩,还是他无意打了个响指。栗清圆没太听清,只听见他并不受教的口吻,“是么,可是我那位朋友因为一些缘故,并不爱到人多的地方。”
  栗清圆只感觉心跳了一下。最后,她匆匆提溜着她的鸭子颔首告辞了。
  走出一段距离,听见一记车子喇叭响。
  她回头,只见冯镜衡侧身站在车边,手缓缓从他助理落窗下来的方向盘处收回,声音因为隔着些距离扬高了点,“明天找杭天,提前给你结那笔会议费。你有他微信的。”交代完,不等栗清圆作答便自顾自回车上。不多时,人高“马”大,扬长而去。
第17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栗清圆到家,第一时间把向女士投喂的冰鲜老鸭转赠给栗朝安。
  栗朝安一面分斩鸭子,一面问圆圆,你怎么回来的?
  那头,微信上,向女士和孔颖的短信也跟约好了似的:
  向女士:到家了吧。
  宇宙π颖姐:怎么样?怎么样?
  栗清圆先后回复了他们三个。
  “打车。”
  嗯。
  你的好友已死并拒绝你给她烧纸。
  没等到栗清圆进房间,孔颖这个磕学家一线吃瓜视频已经打过来了,“哈哈哈,到底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你少来。栗清圆,我跟你说,你没准要当豪门太太了。你知道这姓冯的,哦不对,是冯镜衡先生……他老头子多有钱,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聊过的咱们这有大佬私人飞机通勤谈生意的,就是他爹!!!”
  “哦。是么。那么他的儿子还是低调了些,起码目前还在地上跑。”栗清圆事不关己。
  孔颖急死了,“你在显摆什么,你很得意哦!”
  栗清圆耳膜都要给好友喊破了,她关门掩声再找耳机出来,“我明明在跟你聊天。”
  “你有没有听我说!”
  “听到了,他家很有钱。我知道呀,他们家人上门的时候就知道的。”
  “然后呢?”孔颖逼问。
  “你要然后什么?”
  “这个冯镜衡送你回来的路上说什么了?”
  “说我妈给的糯米蒸排骨不错,热的更好吃。”
  “栗清圆!!!”
  “天地良心。”
  “就没了?”
  “嗯。”
  “他听到你失恋,没说点什么?”
  “说糯米蒸排骨好吃啊。”
  孔颖快被这鬼打墙的逻辑气疯了,直骂栗清圆适合去参加听证会的传唤“拷问”。
  “所以你为什么要给他吃?”闺蜜较劲且发难。
  “我没有要给他吃,他自己要的。”
  “他不喜欢你,我跟你姓。”
  “嗯。你说的,你到时候做不到,我瞧不起你。”
  孔颖鄙视好友的秩序性及原则性,激将法,改口怂恿,“好呀,你有本事钓到金龟婿跟你表白,我跟你姓有什么大不了,我想我爸也没什么不答应的,反正他都……”
  “你住嘴!”栗清圆突然断喝住她。孔颖爸爸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肝癌过世了,很快。那段时间她和孔妈天都是灰的,眼泪通到大河里。
  提到失去的至亲。孔颖这么个天生的乐天派也消停下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把话题岔开了。最后挂断前,孔颖想想同清圆分析的口吻,“算了,我也觉得这种公子哥比季成蹊还没定性。季大医生有颜有才爱招蜂引蝶,这个冯镜衡没准遭生扑得更多。毕竟,有颜叠金钱的滤镜可太香了。这世界就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草台班子。”
  谁鄙夷爱钱的,孔颖头一个瞧不起他。只是比起来贪婪,命运确实更霸道。老天爷有时候很狭隘也很刻板的,他只允许你遇见你力所能及范围内能遇见的。这就是她时常跟清圆说的,同人不同命。
  孔颖替好友生气的是,她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这个冯镜衡倘若当真真诚,清圆这个空窗乃至是脆弱期,明明是他投诚再好不过的契机了。
  有些事,就得唯结果论。
  不决不果,必然是心不诚,或者压根从未心向往之。
  栗清圆把手机架在支架上,在准备她新一周公司内部同传箱的准备工作。对于好友的建设或者分析,不置可否。禹畴街里头的猜想有关小舅个人,她也没轻易跟好友多说。
  至于冯镜衡临去前跟她说的提前结款的事,栗清圆还没到等这点钱下锅的地步,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临睡前,向女士大概忙完晚档了,冷不丁地给栗清圆发了个消息:
  冯家那个小儿子,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对象啊?
  栗清圆躺在自己的天地里,俨然好不容易打扫完的地砖地板,向女士颐指气使惯了,从外头进来不脱鞋,笃笃跑进来,没头脑的,问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事。
  眼里没活不说,还扰人清净。
  栗清圆冷处理,没有即刻回答那头。
  向女士知道圆圆脾气的,加上她睡眠气又特别重,好不容易睡着被贸然喊醒的话,一晚上都别想再睡着。向女士生怕女儿已经睡着了,也没敢打过来。
  第二天再一忙,就给忘了。
  过了一周,星期六这天,向女士出岛进货加上和老闺蜜去逛街,给圆圆带了件宋锦缎面暗金带些铜钱绿的中式半身裙,直筒单边开衩,料子薄薄萧,垂阔感却十足的轻盈板正。
  赵阿姨送的。向项又在边上开视频伙同老闺蜜催圆圆去换了试试看。
  栗清圆不好拂了长辈面子,配了件七分袖的翻驳领白缎衫。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赵阿姨那头夸上天的口吻,“要死了,那个季成蹊,他们通家都是没长眼珠子的。我们圆圆配给他们家,真的活活浪费了。圆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好人家的男孩子多的是,我们慢慢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没什么好惋惜的。这么体面漂亮、学历响当当的姑娘贸贸然嫁人了,别说你妈,我都舍不得。我只恨没多养个儿子,不然嫁给我们家……”
  老姐妹也不影响掐架。向项头一个不答应,“你拉倒吧,嫁到你们家,我们一天干十八顿架。就你这个脾气,不把我女儿活剥吃了。”
  赵阿姨也不相让,“你好到哪里去。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臭的人吗!”
  臭字头一把交椅的人,没什么不能承认的,由着姐妹再嘚啵、呱呱了几句。
  挂了电话,向女士心血来潮要给圆圆做发簪定型的中式盘头。她最近刚学的,抖音上。
  重熙岛上,向女士算得上是个LIVE驻站网红。女人热衷的那些,她样样手拿把掐。再跟圆圆细说近来汉服中式妆容多紧俏流行,政府都鼓励的,你看汉服坐地铁都可以免费的。
  栗清圆小时候经常被向女士当洋娃娃那样试验、摆弄。尤其是向项把长发剪掉后,她手作痒起来,总要惦记圆圆的头发。
  栗清圆作势要回房换下衣服,并表示今天不行,“下午我还约了人。”
  “谁呀?”
  “孔颖和方医生。”
  “方医生是谁啊?怎么又是个医生啊?”
  栗朝安今日调休。在客厅茶几上,一个人跟自己在下棋。陡然听到这一句,不免抬起头来盯一眼她们娘俩。向项看到了,看到有人有意见,她依旧面不改色,直言表示反对,“捅了医生窝了,别给我再找个啊,我不同意!”
  栗清圆没好气地解释,“是小颖常去的那家宠物医院的医生啦。”
  他们今天约好去里仁路那边的流浪动物救助站,方医生认识里头的志愿者,预备把七七送养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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