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檀把考篮放回,看见安瑾辰和润松都躺在马车上休息,自己也靠着车厢闭上眼睛。
因为昨天晚上大家都一夜没睡,之后的路马车是几个男人轮换着赶的。
凌云和凌风也觉得安瑾辰和润松人不错。
至于木檀,两人不宜评价~
也许是昨天晚上太累了,中午的时候安初夏和顾芳妙睡得都没有醒,除了赶车的安瑾辰和润松,其他的人也没有谁要停下来吃饭。
直到下午的时候大家才停下来,在路过的小镇面馆里吃了一顿热乎饭,顺便买一些路上吃的食物。
也给两匹马买了一袋子青草掺杂的豆饼料。
继续上路后安初夏心都凉了半截,因为按照路程时间算,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只不过大家努力这么久,谁都没有说出放弃的话。
不管赶不赶得及,这趟省城都要去。
天黑以后顾芳妙把头靠在安初夏的肩膀上,几滴泪水浸进衣服。
安初夏轻轻的拍着顾芳妙的背,安慰道:“没事,安姐姐明年再陪妙妙来考。
明年咱们考个解元回去,老师一定会更高兴!”
顾芳妙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安姐姐,你知道吗?
我出生后不久父亲就死了,母亲也丢下我回了外祖家,我是祖父和祖母一手带大的。
他们既希望我过的快乐,也同样希望我能顶起顾家门楣。
祖父曾说哪怕不做官,也希望我考个功名出来,能够开设一个像长青书院那样学院。
这样也不堕了,顾家祖上的名望。”
顾芳妙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我知道祖父放弃科考,这么多年内心是愧对顾家祖先。
我一直想要替祖父完成这个心愿,三岁启蒙,到今年十六虚,整整十三年的努力。
就这样连考场都没进,让我如何甘心。”
安初夏没想到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内心也有这么重的负担,心疼的轻轻拍着安慰她。
坐在前面赶着马车的润松更是心疼的整个心脏都揪着疼,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怎么能不让人怜爱疼惜。
马车终于在半夜丑时前赶到省城城门,看着高高的城墙,关的严丝合缝的城门。
大家的脸色都相当的难看,就算他们赶到了又如何,关闭的城门晚上是不会轻易打开。
安瑾辰要去踹城门被润松拉住了。
如果无缘无故踹响城门,看城门的守卫兵丁不计较还好,遇到脾气不好的出来打你一顿,你也得受着。
不过润松把安瑾辰拉开了,城门还是被人咚咚咚的踹响了。
所有人惊讶的看着猛踹城门,那个赶马车的年轻小伙。
里面看城门的守卫终于被这么大的声音吵醒,骂骂咧咧提着一盏灯笼爬上城门楼上,向下看着安初夏他们一伙人。
口气非常不好的喊道:“快滚,大半夜的敲城门,老子出去打你们一顿,也没处说理去。”
装扮成中年车夫的凌云没有和这看城门的兵丁多话,看似轻轻一甩,一块乌金的令牌,融入黑夜,精准的砸在兵丁的额头上。
第67章 67乌金令牌
“哎吆!”兵丁摸着被砸出一个包的额头,正想骂人。
就看见刚才叮咚一声掉在地上的东西,泛着星星点点玄青的光泽。
他弯腰捡起来一看,差点惊掉下巴。
这块令牌黑色乌金所铸,上面铸有麒麟图案,此令牌,堪比皇子,皇女令。
看城门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手中这块令牌不说半夜进入这个小小的省城,就是要进皇城大门,恐怕也没有几个看城门的守卫敢阻拦。
兵丁不敢再口出污言,赶紧提着灯笼下去把城门打开。
凌云走上前去,接过看城门守卫兵丁双手递还的令牌。
在众人的惊讶和木檀了然的眼神中,继续驾着马车带着他们进了城。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疑惑,但此时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加上大家和两个车夫都不熟,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别人愿不愿意说还不一定。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再找客栈修整一下去考场。
安初夏也把这份疑惑先放下,直接让赶车的润松和凌云,送她与顾芳妙去考乡试的省城贡院。
两人把车厢门关好,里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安瑾辰和木檀开始把两个要带进考场吃用的物品弄好,又把古氏给她们准备铺垫的两张厚毡毯分开包裹好。
因为所带的东西里面防止夹有小抄,都不允许有夹层,晚上盖的东西也只是厚布做的毯子。
幸亏他们所在的地方属于南方,八月的晚上也不是很冷,要不这样的厚布毯子还真顶不住。
小火炉体积也不大,是许多考生都会带的物件,木炭也用油布包着,防止脏了其他的东西。
最后把所有的东西分别整理到两个包袱里,这样下车后方便她们携带进考场。
马车停在城东南建立的省城乡试贡院门口,这时候已经有很多考生在那排队接受检查后进入考场。
女学子这边应该是人少的原因,看来为数不多的女考生,已经经过搜查进去了。
安初夏和顾芳妙下车后,从安瑾辰和木檀手里接过考篮,还有装着吃喝用品的包裹。
在安瑾辰紧张的不停唠叨中小跑着到贡院门口,还有一些排队正在接受搜查的男学子。
看着匆匆忙忙,狼狈跑过来的两个女学子,都露出来了奇怪的眼神。
安初夏和顾芳妙先后被女史带进旁边的小房屋,接受最严苛的检查。
这次的搜查比前几次都要严格,安初夏她们几乎被脱的只剩下亵衣亵裤。
让安初夏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带来的包裹里翻了一个底朝天,搜查考篮的时候,虽然没有那么粗鲁,但是每一样检查的也很仔细。
幸亏安初夏准备的吃食,炒熟精米和燕麦磨成的粉,还有做成的肉干都不需要再掰碎检查,一眼就能看出里面不可能夹藏什么东西。
吃的食物这才免遭毒手,没被检查搓揉的难以下咽。
俩人被检查完出来的时候,安初夏整张脸都是黑的,顾芳妙羞红了一张脸,低着头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安初夏和顾芳妙通过搜查之后,沿着甬道分别去找属于自己的号舍。
安初夏顺着通道找到自己的号舍,从考篮里拿出一根自己带来的蜡烛点燃。
看着前檐高不过六尺,入深四尺,宽也就三尺左右,整个号舍最多不会超过一点五平米。
安初夏叹了一口气,要是个子再高一些站着走进去都能碰到头。
听到有蚊子嗡嗡的声音,安初夏从包袱中找出编的艾草绳,拿出一节点燃。
这是古代最常见的一种驱虫方法。
东西放好后,安初夏把当作考桌用的案板抽出来,与坐着的板子拼在一起,拿出厚毡毯铺在上面。
自己试着躺下两腿曲起,真正好躺在这个狭小空间的木板上,想要舒展开那是不可能。
经过一路的波折安初夏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伤口也因为不小心沾上雨水,现在依然有些红肿。
她在睡前拿出药膏把伤口涂抹一遍,这才吹熄蜡烛,躺在木板上调整好姿势慢慢睡了过去。
考生进入号舍后就迎来另一场考验。
天气和环境的考验。
因为乡试的三场考试,每一场都历经三天,三场考完就是九天,这期间吃喝睡都要在这间号舍里。
农历八月份,正是南方“秋老虎”的季节,蚊虫张狂肆虐,气候闷热异常。
安初夏睡觉时只盖了一件衣服,燃烧的艾草烟雾缭绕,使得蚊虫们也没有了那么嚣张。
几天的大雨使得号舍里也很潮湿,安初夏次日清晨被早起的考生吵醒以后,就觉得有些鼻子不通。
她从考篮里找出木檀提前给她准备好,去暑气湿热的药丸,倒出两颗含在嘴里慢慢的咽了下去。
心想幸好她分了一半给妙妙,就她这样经常锻炼的身体,都被这一路上折腾的有些疲惫,这会儿已经有感冒风寒的前兆了。
何况平时只是吃的多看着微胖,实际是经常读书不运动,有些气虚的小姑娘了。
安初夏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拿出小火炉放上木炭点燃,就拎着陶瓷罐去号舍旁边的缸里打水回来烧。
她觉得这个考场最人性化的就是这口水缸了。
把陶罐放在小火炉上烧水后,安初夏就开始洗漱整理自己。
在洗漱的时候安初夏发现号舍隔墙上贴着一张纸,男学子方便去左边巷尾净房,女学子去右边的巷尾净房。
安初夏猛然走出号舍,她刚才走出来打水的时候,好像看见自己的号舍就离巷尾不远。
当看见从巷尾数到她所在的号舍,正好是第五间,其中只相隔四间号舍的距离,安初夏该庆幸自己不是挨的最近的。
还是该悲哀自己离的也不运,同样能够闻到那股,让人熏得头昏眼花的味道。
她决定从今天起就不吃药丸了,也许鼻子不通也是一件好事,闷是闷了点,最起码不用享受这臭味弥漫的熏陶。
趁着现在上净房的人还少没传出味道。
安初夏进入号舍后赶快用烧开的水,冲了一碗精米燕麦粥,把几块肉干撕成丝搅拌在里面,就着油纸包着的腌制萝卜干,吃了一顿营养又方便的早饭。
吃完饭后安初夏收拾干净,把陶罐里剩下的开水倒在装水的竹筒里,留到渴的时候喝。
然后把昨晚充当床板的木板抽出来,再次插进号舍,两边墙上的凹槽中当作考桌用。
从考篮中拿出纸墨笔砚摆好,滴水研磨,把一切准备妥当。
当第一缕曙光升起的时候,官史们走进来,开始给考生们发头场卷子。
第68章 68策论
安初夏从装着卷宗的油皮袋子里拿出考卷,一目十行,看完后她表情更加轻松。
显然对这些考题,她已经做到心中有数。
头场主要是考经义,四书五经里的内容。
安初夏猜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场是诗赋与实用文体写作。
第三场应该考事务策论,侧重让考生从自己的角度来评论国家的前途与自己的志向。
这些都是每次乡试,会试必定要考的题目,只不过每次考的内容都有变化。
安初夏记得前世在哪里看见过,好像有的朝代科举考试,第一场和第二场以及第三场考试中间都可以出来休息一晚。
可是自己穿到的这个东陵王朝科举制度却不一样,中间也是可以休息一天,但却不可以出考场。
让安初夏失望的是,她身体底子太好,吃两天药丸后鼻子就通了。
三天后,第一场考试完安初夏就把答完的卷子,仔细检查过后装进卷袋里,等到监考官过来把头场卷袋口打上封印,她就可以出去走动了。
酉时刚到监考官开始封印考卷。
安初夏在监考官封印完考卷后,把装着卷子的卷袋放进包袱最里面藏好。
赶忙走到一处闻不见巷尾味道的地方,把自己鼻子里塞的两块绢布抽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虽然这里同样味道不怎么好闻,但相比巷尾那里飘散的屎尿味,安初夏觉得这里已经算是空气清鲜了。
陆陆续续有学子做完考卷封印好,跑出自己巷尾的号舍,就像那里有洪水猛兽般让人想要逃离。
整个考场中每隔几步远就站着一位监考使官,学子们就算考完第一场允许出来活动。
大家也不敢相互交流说话,都远远站着舒展舒展僵硬的身体。
安初夏站在那里看见从最靠近巷尾,被称为粪号的号舍里,走出来的人时她惊讶了一下。
徐雪珍!还真是巧。
看她小脸蜡黄,这几天应该被熏的不轻。
号舍离巷尾那么近恐怕是谁,也是吃不香,睡不好。
看她走路发飘,这才考完第一场就这样,剩下的两场考试能不能坚持下来还很难说。
徐雪珍当然也看见了安初夏,她略带阴郁的眼神闪了闪,之后走到了另一边通风处站着。
安初夏收回目光,朝四周看了看,并没见顾芳妙,她的号舍应该不在这条通道。
就连她十来个师兄们,安初夏也是一个也没看见。
这也算很正常,几千个考生,这遇见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再不想回自己的号舍,安初夏也不得不回。
朝回走的安初夏在经过自己隔壁两个号舍时,忽然站住了。
她定定的看着脸色憔悴发白的墨子洛,不知道他这三天经历了什么事,怎么好似一副遭人蹂躏的凄惨模样。
墨子洛感觉前面有人,抬眼看见安初夏不由露出苦笑。
安初夏对他点了点头,偏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监考使官,什么也没有说就走回自己号舍。
然后开始淘洗精米放在炉子上熬粥,又拿出一把肉干扔进去,这次她煮的比较多。
等肉粥咕嘟嘟熬好后,安初夏盛了满满一碗,又扔进些腌制萝卜条在上面,手里攥着十来颗小药丸。
然后在监考使官的注目下端到相隔的第二个号舍,放在墨子洛的案桌上,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安初夏敢这么做是因为第一场已经考完了,卷袋也被封印。
此时如果想要作弊,只能撕开封印卷袋口,那这份考卷也就无效了。
这时候谁要选择作弊就等于退出这次考试,还会被发回原籍,废除已有的功名,终生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这样严重的后果,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做多余的事。
所以这时候监考使官不会管制的太严,只要不来回走串聚集聊天,他一般都不会管。
墨子洛看着案桌上的腌菜肉粥,眼眸中似有水雾闪现,然后慢慢端起来喝了一口,暖暖的粥流进胃里,让他舒服的叹出一口气。
他带来的糕点和食物被搜查的官使掰成碎块,看着那些东西墨子洛怎么也吃不下。
考场里的饭菜对这位大少爷来说,也是难以下咽,这三天里没把他饿死,已经算是他坚强了。
墨子洛想安师妹这那里是给他送了一碗粥,这简直就是救了他一命。
看着桌上还有十几颗药丸,墨子洛垂下眼帘,也藏住了自己内心的跳动。
八月份的南方白天还很热,晚上的时候就有些凉,这天晚上安初夏就把那条厚毯子拿出来盖了。
第二天是头场考试完休息的日子。
安初夏包了一些腌制萝卜干,精米燕麦磨的粉,还有肉干给墨子洛送去,在监考官使越来越严厉的眼神中,匆匆的交待几句就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