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应辞也笑了,这种说话没有勾心斗角,只是单纯的聊天的日子真的很少。
他莫名也是放松了些,眼角浮现笑意:“不用了,我就在外边走走。”
“成,那我走了。”大爷也很爽快,当即道:“你自己一个人晚上还是早点回去吧,你要是想要参观学校,可以白天来,白天人多,可热闹了,说不定还能遇见你以前的老师呢。”
商应辞道了谢,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保安室的灯光也熄灭,整个校园便是真的彻底陷于安静中了。
商应辞沿着围栏走,从一旁没有打烊的小卖部买了包不知名的香烟。
他一贯自持,对自己要求严格,循规蹈矩,步步小心,这种香烟之类的容易成瘾的东西,从来不碰。
可是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去买了一包。
入口辛辣,很呛。
他掩拳低咳,下一刻听见旁边传来了笑声:“你不会没抽过烟吧?”
是一群晚上偷溜出去上网的小男生。
商应辞从前对于这类坏学生嗤之以鼻,内心多少带着点不屑。
可是今天晚上,他格外有耐心,“第一次抽。”
“你这不行啊,大哥,你长这么大没抽过烟?”为首的小男生烫着时髦的锡纸烫,眉飞色舞地说:“你送我一包,我教你。”
商应辞笑笑,将皮夹拿出来,把里面的现金都给了锡纸烫:“这应该够你和你朋友一起抽吧?”
“大哥爽快人啊!”锡纸烫也没有客气,二话不说拿过了钱,笑嘻嘻地说:“我们现在去买几包烟过来,你在这里等我们。”
商应辞点了点头,答应了。
一群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还真是叫人心生感慨。
商应辞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细细想来,自己貌似从来都没有过这么放肆的时刻。
他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回来。
锡纸烫不仅拿了香烟,还买了点啤酒和鸭货回来。
他隔着大老远就冲着商应辞喊道:“大哥,来一起吃夜宵啊!”
商应辞温雅的眉眼染上笑意,竟也真的应道:“过来了。”
学校的附近有一个破败的篮球场,众人围坐在一起,锡纸烫递给商应辞一瓶酒。
“大哥,我看你长得这么帅,也会有烦心事吗?”
商应辞笑笑,很随和的开口:“烦心事和帅不帅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锡纸烫拔高了音量,一半正经地说:“我要是长得帅,我根本就没有烦恼!我喜欢的女孩子就是嫌我长得不够帅,转头和校草在一起了。”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了起来,锡纸烫瞪了一下自己身边的朋友,又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后者:“笑个屁啊!笑什么笑!我说错了吗!”
“不是啊,人家拒绝你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够帅,是因为你上课睡觉吧?”
“上课睡觉就算了,还流口水。”
“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一张张年轻青涩的脸,喝着泛着泡沫的啤酒,无所顾忌地谈天说地。
商应辞没有说话,但是却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不动声色的倾听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锡纸烫好奇的问。
商应辞顿了顿,淡淡道:“还没想好。”
“什么叫还没想好啊?”锡纸烫挠头。
“就是...离家出走了。”
“你这年纪还离家出走?”锡纸烫震惊,“我还以为就我会用离家出走来威胁我爸呢!”
威胁吗?
他都已经忘记了威胁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他和施意都是同一类人,一但去做了,就是斩钉截铁,绝非简单的威胁。
真是...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她了。
“对了,你离家出走了,还把钱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啊?”
商应辞喝了口啤酒,刺激的味道在口腔里面弥漫,“放心,饿不死。”
“谁不放心你啊?”锡纸烫揉了揉头发,朝着商应辞伸出手:“我叫周潜,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约啊!”
商应辞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目光停顿片刻,握住:“好。”
离开时已经接近凌晨5点。
周潜喝了不少的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突然看见商应辞抬手,把一个东西抛到自己手上。
“我靠!卡宴的车钥匙!大哥你认真的?”
“就停在校门口,”商应辞起身,声色平静:“我用不到了,就当见面礼吧。”
现场的男生们简直都惊呆了,个个屏住呼吸,目瞪口呆的看着周潜手心里的钥匙。
这特么是什么样的阔绰人家啊?
等到商应辞走了,周潜还没有缓过来,好半晌才干巴巴地说:“我要是他,我这辈子都不离家出走!”
这话惹得众人纷纷点头,想来都是十分赞同。
施意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好好睡着过,又是天不亮醒来,一旁的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晚上虽然都是在一个房间里,但是沈荡都是睡在旁边。
夜里施意睡前会和他说话,后者的声音慵懒散漫,偏偏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人呢?”施意下意识小声嘀咕。
第144章 应有代价
夜里施意睡前会和他说话,后者的声音慵懒散漫,偏偏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人呢?”施意下意识小声嘀咕。
她翻身起来,环顾四周,穿上拖鞋往外走去。
这个点的景上南园格外的冷清,外面是低沉沉的暗色,晨曦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照耀下来。
施意裹了件薄薄的被毯,刚刚走出房间,就看见书房透出微弱的光。
她走过去,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魏星凉的声音,带着错愕:“你真的放下了?”
“不然呢?”
沈荡还是那副冷淡散漫的模样,连声音都冷静到了极致:“当年施权墨眼看着我父亲落没,走上绝路,就为了坐收渔翁之利。我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报复他,将我所受的一切系数奉还,没有人有资格说我做错了。”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肯放过他?”魏星凉不解的问。
施意站在门外,手心莫名濡湿了一片。
她垂着眼睫,明明知道偷听是个不好的事情,还是没有忍住,默默地在外面听着,等着沈荡的答案。
可其实施意心里也不清楚,她想要听见什么答案。
一切过往都是沈荡自己经历的,她无权干涉他的决定。
哪怕这些日子,他们都已经在商量婚事了,施意依旧没有勇气,问沈荡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
而如今,她无意中听见,答案近在咫尺,又怎么能不屏息去听。
“因为我有更在乎的人,我若是一定要给施权墨一个教训,施意怎么办?蓝晴怎么办?”
沈荡淡淡道:“蓝晴当年顶着施权墨的压力,资助了我许多年。至于施意...我当然可以从心所欲的做任何决定,但是我在做这些决定之前,我首要考虑的,是会不会伤害她。”
魏星凉沉默良久,才说:“你真的不后悔吗?明明你这些年这么努力,不就是想给过去的人一个交代吗?”
“这个交代,不能牺牲施意。”
很清淡的一句话,可是施意听着,眼眶不知为何,突然发烫。
她在沈荡这里,是不能被牺牲的。
这句话原本就让人心口发软。
“所以牺牲你自己?”魏星凉笑笑,低低感叹:“沈荡,你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这一次,沈荡似乎是笑了声。
他缓缓的,一字一顿地说:“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的。”
施意默默的举步离开,掩饰住眼眶的酸涩。
沈荡回来时,身上还有书房清冽幽淡的香气,他躺下,动作自然的抱住施意,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动了动,不由得笑了,“装睡呢?”
“什么装睡啊?”施意反驳,“我这个叫睡醒了。”
“晚点还要去你家里,再睡会儿?”沈荡替施意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才能养足精神,现在还早。”
施意听着他说完,目光落在男人指骨分明的手上。
她的眼睫颤抖,顿了顿,很轻很轻的说:“沈荡,我刚刚醒了,你和魏星凉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沈荡的反应平静,“知道了,睡吧。”
施意手指蜷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的声音也闷闷的:“你真的不后悔吗?想清楚了吗?”
“人不能什么都要,施意,我要了你,当然要为此付出代价和让步。”沈荡顿了顿,亲亲她的额头,“我不愿意让你让步,所以我让步。”
“...”施意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很少尝到这种完全被偏爱的感觉,事到临头,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沈荡轻轻笑笑,用指尖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施意的额头:“想什么呢?脸都皱成苦瓜了,施意,你不会在想,沈荡可真好,全都是为了我才这样退让的吧?”
“痛!”施意握住额头,委屈的瞪他:“我这么想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可不是为了你,”沈荡动作自然的平躺,精致的侧脸在昏昧的灯光中有种叫人目眩神迷的心动,他缓缓道:“施意,我刚刚说了,人不能什么都要,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一开始就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本来就没有关系。是我拉你入局的,也是我一心一意想要得到你这个人。所以我说,是为了我自己。”
他扯了扯唇角,浮现一抹笑意,偏着脸看着施意:“我要是真的想要施权墨付出代价,我打可以选择不和你在一起,选择忽视蓝晴那些年对我的好。放在世俗眼中,到时候成王败寇。没有人会说我什么。”
“但是施意,我选择了你,我就不能随心所欲。你在我这里,是我往后的人生唯一不能放弃的。所以你也不用有任何的压力,更不要自己给自己心理负担。”
施意认真的听完了沈荡说的这番话,眼角有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她眼睛红红的,开口带着鼻音,孩子气一般的问:“那我...能做什么?”
“谁告诉你被爱需要做什么的?”沈荡笑笑,浓眉微挑,如同少年初见时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一般无二,不可一世又光芒万丈。
他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会爱你。”
沈荡说完,缓缓擦去她眼角的潮湿,他依旧在笑,只是眼中有说不出的心疼。
他说:“施意,哪有人会倒霉一辈子的?你遇见我,时来运转了,知道吗?”
放在旁人眼中,你应该是幸运到了极点。
可是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有多么不易,我也知道你内心的苦闷和悲哀。
有一些伤痛别人看不见没有关系,至少在我这里,我能明白你所有的心事...
蓝晴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施意一过来就发现了,明明还是清晨,蓝晴已经坐着在打瞌睡了。
她的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爬满了白发,岁月唯一的留情,也许就是没有太过摧残她的面容。
“小姐。”管家看见施意过来了,连忙走向她,低声道:“夫人吃过早饭就睡了,现在应该快醒了。”
第145章 为他坚定
“没关系,”施意说:“我就坐在旁边等她。”
管家点了点头,恭敬退下。
施意在蓝晴身边坐着,观察着这个养育她多年的女人。
蓝晴在施意的记忆中,完全称得上容色倾城四个字,只是如今,也难复从前。
施意心里难受,抬手去摸蓝晴的白发,心好像揪成了一团。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蓝晴才终于转醒。
她看着眼前的施意,笑着道:“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
“看您睡得香,没忍心。”施意微笑,扶着蓝晴坐起来,柔声道:“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都好。”蓝晴温柔的说:“今天沈荡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他今天集团有事情,晚点会过来的。”施意解释道。
“那就好,我请了人过来给你们算日子,他要在场才行。”
蓝晴看着施意,眉眼都是柔爱:“施施,妈妈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这个世界上,聚散离合是常态。”
施意这段时间眼泪特别多,她哽咽道:“不行,我不要分开。”
她向来拥有的很少,上天若是剥夺,太过残忍。
施意眼眶泛红,几乎哀求的看着蓝晴:“您答应我,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傻孩子,怎么会是一个人呢?”蓝晴眼神越发柔和,“你会有沈荡,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他能给你的,比我能给的多得多。施意,那才是你该拥有的幸福,那才是妈妈想让你得到的幸福。”
“您从前...”施意抿了抿唇,低声:“哪怕我和商应辞订婚,您也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他。”
“沈荡那孩子不一样,”蓝晴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说:“沈荡从小吃了很多苦,我本来以为他心硬,对你也不见得是真心。可是...六年前,他竟然为了你放弃了一切。”
蓝晴摇了摇头,带着感慨和确信,“施意,一个男人爱你是很容易的,但是能把你放在他自己的前面,这很难。甚至于现在,他愿意为了你,放过施家。”
“施意,你不知道放下仇恨是多么艰难的事情。”蓝晴摸了摸施意的头发,带着欣慰,“你这孩子从小活得战战兢兢的,能有这么一个有能力,又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的人,妈妈真的为了你高兴。”
施意眼睫低垂,很久,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妈,您和我说说吧。”
“什么?”
“沈荡小时候的事情,”施意坚定地说:“我想要知道。”
“真的想知道?”蓝晴有些犹豫,“沈荡自己都没有告诉你,应该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东西...”
“可是我们即将结婚,我们会陪伴彼此一辈子,我应该要知道。”施意认真的看着蓝晴,“我想要陪着他面对过去,我想要让他真正的开心。”
“想清楚了?”蓝晴无奈的笑。
施意点头,“想清楚了。”
“沈荡小时候很聪明,属于少年天才。当年的沈家和商家不相上下,沈荡和商应辞也是从小一起玩闹的好朋友,后来...”
蓝晴的声音悠远,轻易的就把施意拉回了从前。
那些满目疮痍的过去,放眼看,全都是不堪。
施意的心伴随着蓝晴的话语,一寸寸下沉。
“当时很多事情,涉及到商业上的纠葛,我也不懂,只是可怜了沈荡,小小年纪,几乎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