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而言,这也许会成为一生一世地残缺。
施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将温暖传递给施意。
施意听见他说:“施施,我们一起..”
她抬眸,眼中有不解和依赖。
沈荡笑笑,梨涡深刻,带着暖:“我们一起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就去你小时候的那个村庄,说不定,会有什么痕迹呢?”
叶城在远处听的心惊,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提醒沈荡,他筹谋了多年的关于商家的报复,就是这段日子。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荡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抉择关于施意,那便从来都不是抉择。
施意永远都是沈荡的第一选择。
“你带我去...”施意声音艰涩:“现在吗?”
第174章 我不舍得
沈荡说:“是,就今晚,今晚就出发。”
施意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沈荡。
而叶城听到这里,终于还是上前,不安道:“商总,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我们刚刚不是还在谈...”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沈荡说:“先放放。”
叶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真正的不计后果,竟是这样的。
是夜,魏星凉将车子开到了景上南园的门口。
他坐在车内,看见沈荡怀中抱着施意,步伐很稳地走出来。
施意大约是刚刚缓和了情绪,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几乎看不清脸,蜷缩在沈荡的怀中。
叶城替沈荡打开了车内,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把施意放进去。
魏星凉的手搭在窗边,此时手中的动作一顿,看向沈荡,压低声音道:“你和我过来,我有话想问你。”
一旁静谧的喷泉水池旁,魏星凉咬着烟,深吸一口,缓和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说带着施意走,就带着施意走?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策舟是什么状态,你马上就要和商家周旋的关键时刻,你带着施意走?”
魏星凉说到这里,只觉得刚刚吸入肺腑中的烟草气都有些凉,他不由得头皮发麻。
“我知道你喜欢施意,我也知道这些年能让你沈荡在乎的,也只有施意了。可是你现在会不会太冲动了,你确定现在走?”
“施施哭了一天了。”沈荡开口,很淡很淡的语气,甚至是平静的,他看着魏星凉,薄唇轻抿,带着几乎温情:“我舍不得她哭。”
“那沈家的事情呢?”
“报仇不急于这一时半刻,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差这一两天吗?既然施施的情绪不好,我就带着她解开心结,无论如何,活着的人都该是第一位。”
沈荡拍了拍魏星凉的肩膀,带着些许郑重开口:“今天晚上赶夜路,辛苦你了。”
魏星凉无话可说。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看着沈荡精致漂亮的脸,无奈的笑了:“难怪施意愿意嫁给你,除了你沈荡,谁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些婚礼的誓词,所谓的海誓山盟,说着要把对方放在最最重要的位置。
可是真的能做到这点的人,根本就是凤毛麟角。
沈荡没有在婚礼上说这些烂俗的陈词滥调,可是他却做到了。
他把施意放在最最重要的位置上。
施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破败的村落,小小的她站在田垄上,母亲喊她的乳名,听不清语调,模糊的叠词,让她回家。
施意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梦见过这个村落,那些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不堪的回忆,此时却以一种过分温情的姿态重新复苏。
都是假的,施意知道。
她只是...只是太想要一个家了。
她应该是哭了,不自知的落泪。
但是很快,有一道低哑温柔的声音喊她的名字,这次声音真切,带着说不出的怜惜,他说:“施施不哭了好不好?哭的我心都碎了。”
真像是庸俗的爱情话本中的台词,可是说的人太认真太认真,以至于叫人有了想哭的冲动。
施意在梦境中,喊他的名字,她说:“沈荡,带我回家。”
我...只有你了。
一觉醒来,天光将明。
施意听见魏星凉的声音,带着笑意:“总算是醒了,沈荡,你家小公主醒来了。”
施意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枕着沈荡的臂弯,睡了一夜。
她抬眸,看见男人眸中淡淡的血丝。
还是稠丽漂亮的眉眼,只是眼中有清淡的倦意,“醒了?”
施意点头,连忙坐起来,看着他的手臂,不安的说:“你一晚上都抱着我吗?你的手臂没事吧?”
沈荡说没事,眼中的缱绻更深。
魏星凉在后视镜看见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默默的把隔板打了上去。
真是...眼不见为净。
车窗里的风景在缓缓的后退,晨光熹微,施意看见视线中出现了村落和零星的路人。
沈荡抱着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慢语:“到了。”
施意眼睫颤动,心脏开始不安地跳动。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可是接近的瞬间,还是觉得心跳忐忑。
世人说近乡情怯,大约就是这样的感情。
车子在田边上停下,尘土飞扬,黄沙弥漫。
这个小村子已经很久没有外来人了,更不要说如此奢侈的车子。
那些孩子们都围了过来,隔得远远的,好奇的看着这里。
魏星凉开了一路的车,早就坐不住了。
他下了车,真真切切的看着周遭的风景那一刻,说不上什么感觉。
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荒凉。
这就是施意小时候待着的地方,魏星凉心头复杂,但是很快,他就遏制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而施意手放在车门把手上,许久,终于做足了决心,推门走了出去。
沈荡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
这是施意自己要踏出的一步,不是他能帮助的,只能靠她自己,走出这一步。
而施意下车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后,她开口,怯生生的:“沈荡...”
手被温暖的手紧握住,施意眉眼间多了怔忪,她听见沈荡说:“不怕,我都说了,会一直陪着你。这里也许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的线索,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我们也可以试试。”
施意点点头,这两天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笑容。
她说:“不管怎么样,沈荡,谢谢你能陪我来这里。”
回家的路线几乎是刻进本能里的惯性动作,施意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那所记忆中的旧房子。
施意走到了门口,上面已经脱落了红漆,破败且摇摇欲坠。
“你个天杀的!就知道拿我的钱!我哪里有这么多钱给你!”
女人的声音沙哑粗糙,从房间里传来,歇斯底里:“你不如叫我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说话的声音是道年轻的男声,不屑至极:“说的好像你敢死一样,你要是死了,我清明回来给你上坟!”
第175章 不属于我
“那你就去死吧!”说话的声音是道年轻的男声,不屑至极:“说的好像你敢死一样,你要是死了,我清明回来给你上坟!”
屋子里,女人惨烈的哭泣声随之而来,带着说不出的痛苦:“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都被你们毁了!”
施意愣愣的听着,做不出反应。
反锁的门突然被打开,带着劲风一般的力道,扑面而来,眼看着门就要砸在施意的脸上,手臂被握住,施意踉跄地后退一步,被沈荡稳稳扶住。
“哪来的疯女人?站别人家门口干什么!”年轻的男人走出来,先是看见了施意的裙角,他不耐烦的抬眸,下一刻看见施意的脸,脸上的不耐烦都变成了惊艳和垂涎:“好美...”
“再看一眼,把你的眼珠子剜出来。”沈荡声线冰冷,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看着男人蠢笨无比的表情,将施意往自己身后带,气势极强极压迫。
男人这才发现沈荡的存在,他原本想要反唇相讥的,看见沈荡的脸之后,默默的闭上了嘴。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
而施意只是看着晃晃悠悠的门,神情难以形容。
这就是自己儿时住的地方吗?这个地方,没有给她任何的温情,反而让她养成了事事察言观色的习惯。
施意承认,自己被施家收养的这些年,几乎从未思念过房间里的女人,可是当她真的站在这里,感受着她平日里的生活,竟还是会觉得说不出的心疼。
施意觉得自己很可笑,这里的人何曾在意过她?
女人在嚎啕大哭之后,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一出现,就让施意吓了一跳。
她看起来真的太沧桑了,眼神空洞,表情憔悴,一点都不像只有五十岁的人,反而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妪。
女人比她的儿子聪明许多,看着沈荡气质不凡,施意又是金尊玉贵的模样,便猜出他们不是普通人,小心翼翼地说:“二位是来找人的?我儿子明超蠢,年纪也小,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真的对不起。”
“你说这些干什么?说的我好像很蠢一样!”明超不悦地看着女人,带着不服气的意味,不屑一顾地说:“他们不过就是两个穿的比我们好点的人,你有必要这么点头哈腰的吗?跟条狗一样!”
明超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言辞恶毒的嘲讽女人,女人先是没有什么反应,之后意识到施意他们在场,脸上才有了羞恼:“臭小子,胡说什么!”
“你不就是活得像狗一样吗?”明超没有想到女人还会反抗他,毕竟是年纪轻,顿时就觉得自己没了面子,反唇相讥:“你这些年不就是被我爸像狗一样呼来喝去吗!我爸扇你耳光的时候,也没见你生气!”
女人气得拿起了一旁的扫把,作势就要打他。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施意木然地听着,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闹剧:“我回来了。”
女人拿着扫把的手一僵,带着茫然和不知所措,看着施意,“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回来了,”施意顿了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女人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女孩子是谁,她手中的扫把颤了颤,直接掉在了地上,双唇止不住的颤抖,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哑声道:“明意?”
明超恍然大悟,指着施意说:“这就是被你卖掉的那个姐姐?”
他话音刚落,就被沈荡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尘土微扬,男人痛得龇牙咧嘴,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地说:“你..你凭什么打我!”
沈荡面无表情,完全就是陈述事实,“你再继续乱说话,我会让人拔掉你的舌头。”
“明超!不要再说了!”女人急了,连忙阻止。
她又看向施意,哀求道:“明意!明意!明超可是你的弟弟,你不能让你男朋友伤害他!”
施意乍然听见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眼眶微红,她笑笑,强忍住心中的酸楚,低声道:“他是我的丈夫,不是男朋友,至于明意,这个名字早就不属于我了,您还是叫我沈太太吧。”
沈荡看着施意,眼神中沾染了心疼,越发的幽暗。
而这话落在女人的耳中,显然就是示威和警告,她无措地看着施意,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些事想问问您,方便的话,我们进去谈。”
施意说完,明显看见女人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雪上加霜。
而明超也终于识趣的用手撑着地往后退,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现场。
房间内,简陋的家具陈设数十年如一日,除了更添老旧沧桑,没有任何变化。
沈荡将外套脱下来,铺在开裂的凳子上,制止了想要直接坐下的施意,低声道:“脏,垫着点。”
声音清晰冷静,成功让女人拘谨的表情更添无措。
她尴尬的笑笑,道:“这些家具一直没有换过,是有些脏了。”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施家给了您很大一笔钱。“施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平静从容:“那些钱呢?怎么都没了?”
“明超的爸爸不是一直都....”女人难堪的闭了闭嘴,看着施意,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一直都好赌吗?钱都输完啦!”
施意听完,眉眼低垂,没有说什么。
热水壶在炉子上嗡嗡作响,女人佝偻着背,将茶壶取了下来,给施意斟茶:“你一路过来渴了吧?喝点水吧?”
“不用了。”施意手抚过开裂的桌子,轻声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有几句话想要问,您放心,我问完就走。”
女人局促地放下茶壶,小心翼翼的看着施意,带着不安,手放在双腿上,弯着腰坐下,“沈太太...想要问什么?”
“你当年是在什么地方捡到我的?”
太直白的问题,女人不安的看着施意,“你怎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176章 都是假的
“不记得了。”施意摇摇头,手中轻抚的动作顿住,她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沈荡,眼神终于多了点生气:“我现在只想要好好的生活,想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女人根本不敢看沈荡,男人身上压迫感太重,一张脸好看得像是妖孽,气场叫人觉得看一眼都是亵渎。
“时间太久了...”女人绞紧了手中的衣料,低着头缓缓道:“你突然问我,我记不清。”
“怎么可能记不清?”施意皱眉,轻声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忘记?”
“沈太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女人眼中含泪,哽咽道:“你就看在我也算是辛辛苦苦抚养了你几年,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什么意思?”施意看着女人憔悴痛苦的表情,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她喉间像是被放了一把火,突然烧灼的厉害,“你让我不要和你计较?所以你是骗了我,我根本就不是你捡来的,对吗?”
女人瞳孔紧缩,原本就在微微颤抖的身体,此时更是哆嗦成了风中枯叶,她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她跪在了施意面前,哽咽颤抖地说:“沈太太...你就不要...不要逼我了,我没办法...我也是想要好好过日子!求求你走吧...”
施意不明白女人的反应为何如此过激,她看着女人满头的白发,质问的话突然就梗在了喉间,说不出口,她微微握紧了手心,低声道:“您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是因为问心有愧?”
可是女人不愿回答,反而开始不停的磕头。
在她磕头的那瞬间,施意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她的手脚冰冷,哑声道:“您这是做什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