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娜娜是李杨喜欢的女孩子,此时她主动扶起他,又是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李杨冷哼了声,离开了。
而魏星凉走到沈荡身侧,将水递给他,叹了口气,“你怎么脾气越来越差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很快,魏星凉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后半场比赛,沈荡再也没有让李杨等人进过一个球。
比赛以十比零告终。
现场的气氛,直接白热化。
魏星凉看着气定神闲的沈荡,在心里感慨这他妈真不是人,之后喘着粗气走到一旁,准备休息一下。
黄毛把他的手机递给他,“有个电话。”
魏星凉一看,哟,小公主打来的。
上次他打电话给施意,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接到对方打给她的电话。
“你好...请问沈荡在你身边吗?”
女孩子的声音清甜,带着一点点鼻音,软生生的,又不会太嗲,刚刚好。
魏星凉看着不远处喝水的沈荡,笑着道:“你是施意吧?沈荡刚刚赢了比赛,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车内,施意的手中是开了免提的电话。
她将目光投向商应辞,后者唇角噙着笑,温润雅致的眉眼,颔首。
施意沉默了片刻,问魏星凉要了地址。
“就在育英职高的篮球场,你问问保安就知道了。”
施意挂断电话,看向商应辞。
后者低敛着眸子,温声:“肖老师的女儿是今天办婚礼,吃喜糖不是要吃个喜气吗?今天给他送过去。”
他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可是施意不知怎的,就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车子开到半路,下起细密清凉的小雨。
雨水打在车窗上,声响脆而轻微。
施意突然听见商应辞喊自己的名字。
商应辞说:“施意,你和沈荡之间,是云泥之别,你们不适合做朋友。”
施意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去给他送喜糖?”
商应辞额角的青筋跳动。
他带着尾戒的手,指骨分明白皙修长,穿过她的发丝,扣在她的后颈上。
“因为我想让你亲眼看看。”
亲眼看看什么。
施意来不及问。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商应辞的助理从前排侧过身来,“少爷,还有一个路口就到。”
施意看见商应辞眉眼中的深沉。
他抿了抿唇,扣着施意的后颈,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施意,”他说:“无论是在青城一中,还是在家里,你身边的环境都很干净。你不会接触到糟糕的东西,所以把所有人都想得很美好。可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你接触到的这么单纯。”
商应辞说到这里,微微眯眸:“沈荡不是什么好人,你见不到他的另一面,我现在带你去看,看了,你就明白了。”
商应辞的声音清幽,一字一句的敲进施意的心口。
施意生平头一遭,觉得商应辞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育英职高在青城毗邻市中心边缘,人迹不算繁荣。
来这里读书的,普遍家里条件普通。
黑色的加长林肯停在了校门口,让值班的学生眼睛都瞪出来了。
“靠,豪车啊。”
“真特么阔气。”
商应辞先下的车,他微微弯着腰,朝着施意伸手,黑眸幽深,看着眼眶盛着不安的女孩子,勾唇柔声道:“施施,到了。”
施意看着商应辞的眼睛,手握紧,“你也要和我一起进去吗?商应辞,你...可以进去吗?”
他不回答,但是不动声色的姿态,表明了一切。
施意想到了商应辞和沈荡在不久之前的打斗。
她斟酌着,下意识道:“我自己进去就好,你等等我,我送完糖就出来。”
商应辞捏着她放在自己手心的手,女孩子的掌心有一片细腻的潮湿,软生生的。
“不想我陪你?”
施意走出车,说不是的,只是觉得麻烦。
商应辞笑笑,霜雪般清皎的人,笑容些许寡淡。
他深深的看着施意,许久,雅致的面容,眉眼间掺了几分凉意:“那我在门口等你。”
施意只是犹豫了一下,之后说:“好,那我很快就出来。”
第017章 别靠近我
而商应辞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唇角的笑容,也一点点,收敛于无...
值班的几个男生看着施意走远了,怀着对豪车的喜爱之情,主动走过去,试图搭讪一下。
“兄弟,你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长得真好看,就是没怎么见过,哪个班的?”
“你这车是租的吧?”
有人上手,摸了摸车子的车窗。
商应辞面色冷淡,高岭之花冷清到了极点,谪仙一般,可是眼中一闪而过的,分明是刻骨的厌恶。
都是些垃圾罢了。
他的小施看明白了,自然也会讨厌沈荡的。
秘书从车上下来,看了眼商应辞旁边围作一团,在打量着车子的学生,冷声道:“麻烦你们让开一点,”
秘书是在商俊明身边工作许久的人,说话自有一番威严在。
那几个学生大概是有些怵了,也不敢再乱动。
秘书走向商应辞,问他:“少爷,要不要我进去看看小姐?”
商应辞摇了摇头,他转身,秘书识趣的拉开了车门。那些学生也都往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带着不自在。
商应辞视若无睹,坐在车内,拿过一旁的文件,随手翻看起来。
他就坐在这里,等着施意出来。
篮球场内,李杨被沈荡打得满口是血,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
他的背上有一只白色的球鞋,球鞋的主人踩着他的背,咬着烟,除了眼角有一点点的擦伤,没有留下半点伤势。
不可一世,冷漠恣睢,一身反骨,危险又迷人。
是沈荡。
他睨着面前的手下败将,近乎于不屑一顾的姿态,漠然,冷冽。
“服不服?”
现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坐在观众席上,看着眼前这一幕。
沈荡清淡的语调难掩戾气狠辣,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现场安静道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直到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
这一年的施意有多好看?
当她进来的一瞬间,原本因为沈荡的威势而龟缩的少年们,都骚动了起来。
“好漂亮...哪个班的?”
“能泡到就好了,真他妈带劲。”
“长这么好看,肯定谈了很多男朋友吧?”
窃窃私语,施意没怎么听清。
她只是一步步的朝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人群皆是随着她的脚步,调转视线。
而这样的骚动,也使得沈荡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
只一眼,就让沈荡收敛了许多负面阴暗。
李杨原本都被沈荡踩得喘不过气了,此时背上的压力骤松,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施意长得不算特别高,走到前面,才看清篮球场上发生了什么。
她走的通道,恰好是魏星凉他们班的区域。
黄毛那些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魏星凉也是愣愣的看了施意好几秒,之后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吧,沈荡在打人,马上就过来了。”
魏星凉没有其他人那么蠢,这个女孩子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
她周身都散发着被好好呵护特有的柔软和天真。
魏星凉知道,这样的人,不属于职高。
唯一的可能,她就是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施意。
施意听出了魏星凉的声音,但是现在,她没有心思说话。
她被眼前的沈荡吓到了。
他眼中的戾气还来不及完全收敛,无遮掩的暴戾,艳色的面容,眼尾一弯红,薄唇咬着烟,侧眸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沈荡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两人之间,隔着铁栏杆。
沈荡直接用脚把栏杆踢开,走到施意面前。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沉冷的:“你来干什么?”
施意愣了愣,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喜糖,“这个...给你,肖老师的女儿结婚了,这是喜糖。”
有笑声从观众席传来。
给沈荡送东西的女生海了去了,可是沈荡从来没有收过。
更不要说这连个礼盒都没有,用破纸包着的,真是寒酸到无话可说。
可是下一刻,少年低垂着眉眼,拿过了女孩手中的喜糖。
“知道了,你走吧。”声音冷漠平直。
施意看见不远处还躺在地上的人,那应该就是沈荡做的吧?
而面前的沈荡,他脸上也挂彩了。
施意心头一紧,脱口而出:“沈荡,你和我一起走吧。”
有人更用力的起哄了起来,掺杂着嘲弄的笑声。
施意耳根红透了,她脸皮薄,没这么被当作焦点过,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不怀好意的声音。
饶是如此,但她还是很坚定的说:“你受伤了,我书包里有药。”
沈荡舌尖抵着后槽牙,舌根发酸发疼。
他笑了,笑容带着恶意:“施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为是好人好事吗?”
施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们是同桌...是朋友,你受伤了,我想帮你,沈荡,只是这样。”
“那我告诉你,不需要。”沈荡眼底有细微的血丝。
有一些蒙着灰尘的旧忆,在这一瞬间有复苏的迹象。
沈荡眼眶霎那间红得骇人,“施意,给不了长久的希望,就不要来靠近我,别让我赶你走!”
在施意的印象中,沈荡是冷漠坚韧的,是隐喻危险的,是充满秘密的。
可是他也是和自己分享一个甜甜的西瓜,演讲时陪着自己在国旗台下放松的人。
施意被他低哑的吼声,激出了眼泪。
真的很丢人,在陌生的学校,被唯一认识的人怒斥离开。
沈荡这个讨厌鬼!!
施意没受过这种委屈,憋红了一张脸,头一扭飞快离开。
沈荡似乎到了这时,才从极端的情绪中抽离,他看着施意踩着台阶飞快的往上跑,手举起又放下,竟然是没有勇气让她停下。
而台阶高而窄,施意步伐太快,一不小心直接跌倒。
膝盖刮擦到台阶的边缘,刮擦了一大片血肉下来。
一切都只是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
沈荡的面色瞬变,没有片刻的迟疑,冲了上去。
他接住了差点从台阶上滚下来的施意。
后者眼泪糊了满脸,小声的说疼。
沈荡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揉碎了。
他刚刚为什么要凶她呢?
第018章 都给不起
她明明是好心,才来看自己的...
“我带你去医院,”沈荡将她横抱起,他低下头,看着死死捏住自己衣服的女孩子,声音陡然变得很低,很压抑:
“施意,我对着我母亲的亡灵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凶你了。”
施意疼得一头冷汗,血从膝盖开始,顺着小腿一路蜿蜒,鲜红刺目。
可是她还是听见了沈荡的话。
他说的太认真了,几乎是带着赌咒的意味。
施意想说没关系,可是下一刻,她听见了另一道冷彻入骨的声音。
是商应辞。
施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咬牙切齿,他说:“沈荡!你给我放开施意!”
商应辞不容分说的走到了沈荡面前,从后者的臂弯中夺过了施意。
他的目光落在施意满是鲜血的双腿上,瞳孔紧缩,身上蔓延着近乎带着刀锋的冷意。
“施意如果有什么好歹,我不会放过你!”他咬着牙,温润的面容满是寒气:“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我一定让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那是施意和商应辞相识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没事……”施意的声音微弱。
商应辞眉眼间的疼惜更重,声音瞬间柔和下去:“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直到商应辞离开,沈荡都没有说一个字。
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瞬间,黯然又寂寥。
他从口袋里拿出施意刚刚送她的喜糖,喉间莫名泛疼。
他是真的很抱歉。
魏星凉走过来,拍了拍沈荡的肩膀,低声道:“你别太放在心上了...摔了一跤而已,没事的。”
沈荡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抚平红纸上的褶皱。
没有人知道,他刚刚看见商应辞时,有多难堪。
稳重又从容的商应辞,理所当然的抱着施意离开。
他商应辞能给施意的东西,自己一样都给不起。
一样...都给不起。
他给她带来的,是伤害...
膝盖上的皮肉伤说严重不严重,但是也绝对不算轻。
施意这些年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磕磕碰碰?
商应辞一直陪着她缝合伤口,私人医生在少年压迫感极强的目光中,吓出一头的汗。
而施权墨和蓝晴也是揪心的等在门外,两人脸上皆是担忧。
夜里,施意发了高热。
她梦见了沈荡,只是不是如今的沈荡,而是很多年前,青涩单薄的沈荡。
他从管家手中领过钱,青涩的面容,一脸的倔强,不卑不亢,一双眼睛乌沉沉的,唇红齿白,就像是精致陶瓷。
盛夏,葡萄藤爬满了大院门口的花架,施意扒在花架上,看着八岁出头的沈荡,面无表情的离开。
也有过短暂的四目相对,施意看见了他眼中的厌恶。
在施意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沈荡,他已经十二三岁了。
少年人越发的阴暗,也越发的冷戾。
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他朝着在花园里学舞蹈的自己扯了扯唇角,用清冷散漫的嗓音说:“真丑。”
施意想,自己之所以忘的这么彻底,一定是因为,这段记忆真的太不美妙了。
她大梦一场,醒来月色还冷清清的挂在树梢。
施意觉得双腿很痛,痛得不能弯曲,也不能动弹。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有一通未接电话,是魏星凉打过来的。
施意拨了回去。
几秒钟,电话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