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玉抬头,她望着姑母。她小声说道:“他未曾求得母亲同意。婚姻大事,不敢擅专。”
“是谁?”董何氏再问。
“表哥。”何佩玉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不可闻。
偏偏董何氏听清楚了,她呢喃道:“谁啊?”
董何氏再一瞧何佩玉的漂亮容颜,再瞧一瞧她腰间的美玉。
“墩城侯府,刘家表哥?”董何氏小心的说道。
“嗯。”何佩玉低头轻轻应一声。这一声就像是敲在董何氏的心房上,那如铜钟撞上来一样,让董何氏肝疼。
“这如何是好。”董何氏有一点乱了分寸。
在董宅里,董何氏小心做人,虽然在外人眼中过着富贵日子。可她自己最知道,自己没什么底气。
董大户老了,哪知道有几年好活?待董大户一去,董何氏和女儿都会在继子手下讨生活。
因着儿子夭亡,董何氏更想巴结着娘家。就想着娘家能替她做主。
同时,还是为着女儿,也盼着女儿不止有同父异母的兄长撑腰,还有舅舅家可以撑腰。多一分力总归更好。
哪料想,董何氏眼中的懂事小侄女。这一闹,就闹出来一个惊天大雷。
第36章
与人为善, 与己为善。
谷秀娘来到淮阳郡城后还是交上新的朋友,便是墩城侯府的太夫人董氏。这一位太夫人能说会道,端能说到人的心坎上。
对于谷秀娘而言, 董太夫人是能说会道, 对于宋蓁蓁,董太夫人亦是一位和善的长辈。
秋末, 在道观里谷秀娘和宋蓁蓁遇上董太夫人。等着社火节时, 谷秀娘和宋蓁蓁又遇上董太夫人。
多番相遇, 不管是不是偶然。碰面多了,人情往来,关系自是慢慢亲近些。
墩城侯府。
太夫人在跟陪嫁嬷嬷吩咐话,她说道:“年节下,费邑侯府的节礼要重两分。”
“太夫人放心, 奴婢谨记。”陪嫁嬷嬷应道。
“不止费邑侯府的节礼不能省,给宋家女郎的礼物,嬷嬷,也用心些。”董太夫人又吩咐道。
陪嫁嬷嬷忙应承话。
董太夫人这一边跟陪嫁嬷嬷叮嘱一二。
尔后,待儿子刘演来请安时。董太夫人关心一回儿子。又谈及刘演的父亲。
“我儿长大了。”董太夫人的眼神里全是追忆。
“若是乃父还在,那会多好。乃父瞧着我儿文武双全,必然欣慰。”董太夫人提及亡夫。
一听着亲娘提及早逝的父亲。墩城侯刘演也是沉默下来。
幼年丧父,刘演被亲娘拉扯长大。对于母亲,他自然孝顺有嘉。
若非如此,刘演早提了自己的心上人是谁?
刘演想迎娶表妹何佩玉。架不住何氏一族的门第太低。刘演不敢提。他怕母亲不接受。
刘演如今能做的就是拖。他在暗中支持何氏一族, 就想着让何氏一族兴旺起来。
到时候再请舅母和舅舅家的表兄们多提一提何氏一族的好话。
只要能说通了母亲,刘演立马就能登门去提亲。
“演儿, 你是一府之主。家族重担,系于一身。”董太夫人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如今你也到婚配的年纪。娘就想问问, 我儿的意中人得是什么模样?”董太夫人笑的温柔,她一幅慈母心,就想给儿子匹配一位名门贵女。
“……”刘演还在沉默。
意中人,刘演有。就是目前这时候不能提,不可提。一旦提了,那才会惹恼了母亲。
“儿还年少,目前尚不急婚配一事。”刘演继续拖字诀。
“你这年岁,应该急一急。”董太夫人笑道:“墩城侯这一支世代子嗣不旺。演儿,你可得重视了子嗣一事。”
话至止,董太夫人停顿一下,她似乎思索一下后,又道:“为娘确实想早些抱上长孙。但是,为娘也是心疼你。演儿,你早些成婚,墩城侯府后继有人。乃父在九泉之下亦会欣慰的。”
董太夫人又拿着亡夫说一说子嗣一事。这堵了刘演的嘴。
子嗣一事,关系重大。这些刘演也懂。毕竟墩城侯这一支有爵位,后继无人,那怎么能行?
没有子嗣,天家收回爵位。祖宗们在地下还有香火供奉吗?
对于这一个世道的人而言,无子嗣奉香火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刘演也相信这一等事,他也怕无嗣而终,愧对祖先。
“娘,儿将来会娶新妇孝顺您。也一定会多生儿郎继承家业。”刘演保证一番话。
“奈何如今儿还年少,儿还想文武两途,各有进步。墩城侯府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也太多年。儿想学一些真本事,将来能去神京城为陛下效力。”刘演诚恳的说道。
身为宗室,刘演对于天下的情况也瞧在眼中。或许瞧不见天下十八州是什么情况。
可淮阳郡就在耳目之间,刘演瞧得见。
天家好,宗亲才会更好。这是一根藤上的瓜。
更直白一点的说法便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儿有主意。”董太夫人也是识趣人。她瞧着儿子都保证话语。就不再强求。
一日不成,那就缓缓。慢慢谈,在董太夫人想来,她总能谈出来一个结果。
淮阳郡。除郡城外,还治十余县之地。
这一日,东方暻去巡察地方。谷秀娘领着儿子东方渭没有同行,却也一样出了郡城。
与谷秀娘母子一道的还有宋蓁蓁。
“郡城颇是热闹。一旦离开,还不太适应呢。”宋蓁蓁跟舅母说道。
“外面确实荒凉些。”谷秀娘对外甥女回道。
这等荒凉不是缺少人烟。在谷秀娘瞧来,县城与乡下,哪怕是村子里亦是多有人烟。
这等荒凉是穷困,是普通黎庶不得饱食。
“舅母,我以为您会留在郡城呢。”宋蓁蓁笑道:“我瞧着您跟墩城侯府的太夫人颇是聊得来。你们的交情瞧着真好。”
“……”谷秀娘捂嘴笑了。
“蓁蓁,你这便是瞧错了。”谷秀娘轻轻摇头。
“舅母,还请您指点。”宋蓁蓁虚心问道。
“蓁蓁,舅母跟墩城侯府的太夫人要说有交情,倒真有。至于说多好?”谷秀娘想了想,又道:“不过是太夫人有心,我亦有意。”
“蓁蓁,你不觉得太夫人与我来往时太和善可亲吗?”谷秀娘问道。
“这不好吗?”宋蓁蓁问道。
“人与人的禀性不同,念头不同。便是自个的牙齿与舌头还有碰着的时候。何况墩城侯府的太夫人也是尊贵体面的宗亲女眷。我是什么身份?”谷秀娘指着自个说道。
“宦官出身,这可不怎么中听的。”谷秀娘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与根脚。还没自大呢。
“舅母,您岂能诋毁自个。”宋蓁蓁不认同。
“舅母乃是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您是勋贵女眷。”宋蓁蓁的心头,显然她家舅母有另外一重身份。
“勋贵与勋贵亦是不同。都是爵位传家,立身根本亦不同。在士族眼中,费邑侯府的根脚还是落在宦官。”谷秀娘可不会自欺欺人。
“……”宋蓁蓁沉默了。
“蓁蓁,你瞧着太夫人与舅母好,那是太夫人在迁就舅母。”谷秀娘感慨一回,实话实说。
“迁就?”宋蓁蓁不相信。
“蓁蓁,舅母岂会骗你。”谷秀娘笑道。
在神京城时,都没人能像墩城侯府的太夫人一样,哪一句都说到谷秀娘的心坎上。
这等和善的背后是什么用意?
谷秀娘曾经猜测过。后来把目光落在外甥女身上。在瞧过墩城侯府的太夫人几回送礼态度后。她全懂了。
“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完这一句话,谷秀娘指着外甥女。
“舅母是说,太夫人的醉翁之意在我吗?”宋蓁蓁指着自个。
“墩城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这一位尚未婚配呢。”谷秀娘摸透太夫人的用意后,也拐弯儿的问过一二。
然后,谷秀娘就确定自己没猜测错。墩城侯府的太夫人确实是瞧上自己家的外甥女,一心想攀了亲戚关系。
奈何外甥女的婚事,谷秀娘做不得主。外甥女有爹娘,姻缘大事轮不到谷秀娘一个舅母做主。
应该表的态度,谷秀娘给了。后绪会如何?
这得看大姑姐夫妻的想法。
“关于墩城侯,他人挺好的。”宋蓁蓁说一句真心话。
“……”谷秀娘多瞧一回外甥女,哪怕她不说话,只瞧着,也把外甥女瞧得不好意思。宋蓁蓁当场闹一个脸红。
阳泉县。
东方暻是上差,他一来,自然有官吏迎接。
对于这些人的恭敬,东方暻视为小事。官大一阶,地位不同。
东方暻前来除了清扫一些蛀虫外。也真有事情。简而言之,东方暻就是公器公器的同时,也准备公器借用一下。
做为上差,做为费邑侯府的世子,他此来,没空手来,而是领着大队的护卫前来。
一来,东方暻凭着一力降十会,也没打算给一些人脸面。反正一些人也吃得太饱。就像这阳泉县的县令。
小小县令背后的没靠山。在东方暻的打探下。这一位就是空壳子。
不,更准备的说法,这一位曾经有靠山。
就是东方暻补缺的前一任。奈何前一任是掉了脑袋,失了官帽。
这一位阳泉县的县令目前尚未攀附上任何有能力的靠山。
对此,东方暻瞧不上对方的身家,东方暻却瞧上了对方的性命。
用意?
也是准备在淮阳郡杀杀一些人的威风。拿了官老爷的脑袋办事,这威风立的嘛,也算是勉强还成。
“大人,衙门库房已经封了,各房帐目已经收拢。”护卫头目恭敬禀话道。
“那就去会一会县令大人。”东方暻提步而走,准备去一趟阳泉县的衙门大堂。
这一杆子的官吏们被上差愰点儿。东方暻一来先客客气气。等着一众人迎了东方暻进衙门后,他才变脸只在一瞬间。
官吏们留在大堂。东方暻去瞧一瞧衙门的库房与帐目。
眼下嘛,东方暻重回衙门大堂。他来此地就干两件事。
杀人,抄家。
杀阳泉县的县令。抄其家资。至于这等家资,东方暻不打算贪没,而是给各处分润。
杀人的名声,他担了。好处被一众同僚拿了。
东方暻表现了他的办事方法。他就是来镀镀金。如果有过份的地方,也会有人懂得通融一二。
不通融?东方暻也不虚着。
“大人,可是下官等人哪处不恭敬,让大人误会了。”东方暻再回衙门大堂。他就瞧着县令等人又是作礼,县令还是恭敬的寻问道。
在东方暻的背后,一个少年瞧着这一幕,他的眼睛变红了。
这不是眼睛会变色,而是情绪太激动,他的眼角溢出了血丝来。这才会衬着异样一点。
少年姓屈,小门小户,普通人家。若说少年祖宗倒有几分本事,挣得几分家业。奈何到了少年父亲时,家业开始败落。
搁这,也便是世道常情。
屈姓少年身上不寻常的事情,便是他有一个美貌的姐姐。
阳泉县的县令家有一个幼年被烧坏脑子的大郎。
这一位县令家的大公子傻归傻,可瞧着美貌小娘子时,也是挪不到步子。其身边又不缺狗腿子。
尔后,屈姓少年的姐姐被强行的纳入县令府上。
要说能攀上县令家,屈姓少年的父亲也是乐意的。
攀龙附凤,强权之下,这也是人之常情。
奈何县令家的门风不好。那一位大公子是一位傻子是真,却也是一位暴徒。
屈姓少年的姐姐被纳进大公子的后宅不过半旬时间。屈家就接到其姐病逝的消息。
屈姓少年不相信,他幼年丧母,姐姐抚养他长大。他的心中,长姐如母。
温柔的长姐突然病逝?屈姓少年不相信。
凭着几分家资,屈姓少年买通了县令宅子里的家下人。
从家下人的口中,屈姓少年知道真相。姐姐压根儿不是病逝。她是被人活生生的殴打而亡。
谁下得如此狠手?还是对一位美貌的少女。
自然是县令家的长公子,那一个傻子。
这等事情让屈姓少年怒从胆边生,仇恨在心头滋养。
还没有等到屈姓少年报仇,这事情就漏了马脚。屈姓少年查真相,县令府里也有人知道消息儿。
再往后,屈姓少年就见识了一回什么叫破家的县令。
他爹被人告发了,说是强买田宅。天可怜见,屈姓少年家中哪有家资,哪有底气去强买田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