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
谷秀娘醒来时,宫宴已经结束。
谷秀娘的面色惨白。她哪怕晕睡许久。她还觉得难受。
想着晕厥前,她瞧见的一切。谷秀娘的心情复杂。金手指有用,金手指或许还有一些隐瞒的福利。但是,这不代表她能肆意妄为。
这一回的遭罪就数着她自己妄自尊大了。
“世子夫人,您醒了。”宫人瞧着谷秀娘醒来挺开心。
“恭喜您。”宫人说道:“御医替世子夫人您确诊,您有喜了,已经有一月半余。”
“……”谷秀娘被这一个消息惊住。
“我有喜了。”谷秀娘想到前面来了的月事。确实,那时候的量好像比平常少了许多。
“我这一胎稳吗?”谷秀娘小心的问道。哪怕有一点感觉,谷秀娘还是带着一种忐忑的心情。
万一,万一没事呢。
“世子夫人,御医留了保胎方。您回侯府后,请慎重考虑。御医留的诊断是您这一胎有小产的迹象。”宫人神色平静的回道。
话罢,宫人又递了一份安胎方子。
谷秀娘接过来。
她想了想,从头上取一支钗,说道:“谢你,这是一点心意。”
宫人对于谷秀娘的谢礼不拒绝。她收下,福一礼,尔后,便去主殿报信儿。
不多时,有皇后的陪嫁嬷嬷来请。
谷秀娘不耽搁,她起身,随嬷嬷去椒房殿见皇后。
哪怕身子不适。国礼当前,谷秀娘还是恭敬向皇后问安。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宋蓁蓁虚扶一下。
“舅母,你有身孕,快快请起。”宋蓁蓁对陪嫁嬷嬷使一个眼色。嬷嬷忙上前搀扶起谷秀娘。
这会儿宋蓁蓁没多留谷秀娘,只是简单关心一二。尔后,宋蓁蓁还特意的赐了马车,让人送谷秀娘回费邑侯府。
谷秀娘也没有心思留宫廷内苑。这儿又不是她家。今个出事,她也抱歉,当场又对宋皇后表达再三的歉意。
“臣妇失礼。”谷秀娘也感慨,这一回的事情,简直就是鲁莽了。
“无妨的,舅母先回府好好休养。”宋蓁蓁宽慰一二。
等谷秀娘从宫廷离开,一出皇城,她就遇上一直等候在城墙门边上的夫君。
东方暻亲自护卫,一直护送着妻子回到费邑侯府。
谢过宫车,赠过谢礼。待驾驶宫车的宫人离开后。
东方暻问过妻子的情况,又忙唤人请府医进府。
“玄高哥哥,莫要担忧。”谷秀娘宽慰道:“我在宫廷里就是晕厥一下,我的身子骨一直不错,这一回一定没事的。”
心气儿得撑起来,谷秀娘可知道的,人的一口气撑起来,那效果可能大不同。
“也怨我。”东方暻觉得这事情怪他。
“不怨你。”谷秀娘宽慰一回。
就在东院之中,谷秀娘夫妻相互宽慰之时。
神京城,皇城,仁寿宫,凤仪殿。
宋皇后在跟董太后说话。她说道:“今个儿媳还担忧。万一舅母出事闹出什么风波。神京城里得传着什么样的谣言?”
“还好,也不过是舅母有喜了,这怀上孩子,胎里不太稳。往后多养养就是。”宋皇后神情之间尽是释然。
“有喜。”董太后笑了。
虽然这消息她早知道,可当着儿媳的面,董太后还是给脸。
“这是好事。”董太后说道:“天子膝下单薄。皇后,你也要努力。”
“哀家可盼着添了皇孙。要说,今个费邑侯府世子夫人这事情倒不算什么。倒底是添喜气。”
董太后乐得给一个漂亮一点的答案。这说出去听着喜庆。
“母后,儿媳也盼的能替陛下生儿育女。”宋蓁蓁当然盼着有喜。
对于她而言,如今跟天子正是夫妻和睦,小日子过得舒坦时。她当然盼着怀上皇嗣。
莫说宋蓁蓁急,董太后急,宋氏一族同样急。
宋蓁蓁这一位皇后的身边,可是有医女一直候着。
每一天,椒房殿的医女就要替皇后请脉。就怕错过什么。可谓是小心谨慎,就等喜讯降临昭阳宫。降在皇后娘娘的身上。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刘演没去昭阳宫,哪怕今个是皇后的生辰。
刘演准备先在泰和宫里歇歇,热闹一天,他也累得慌。
等一等,天晚时,宫廷落锁前,他再去皇后的寝宫。这一日天子总要给皇后一份体面的。
这是帝后和睦,不止做给旁人瞧,更是为着巩固皇后的中宫地位。
谁让帝后一体。这宫廷内苑里,刘演还是要皇后多理一理,理顺一些人与事。
说起宫廷里的万事顺心,刘演对于一些宦官的看法就不错。特别是有着比较的时候。
怎么说呢?这越比较朝堂上卢湛等一系外戚们的不顺眼。宦官们的识趣知情,这就让刘演更受用。
“不错,费邑侯府的孝心,朕是瞧见了。”刘演夸一回。
费邑侯府,宦官出身,还闹得几朝天子都满意。如今的刘演也满意。瞧瞧,一朝新天子登基。人家就巴巴的来巴结。
不是嘴皮子的功夫,而是让出来太多的利益。全让天子刘演的身边人得了。
当然身边人得好处,天子刘演更是拿着最大的一份。
给钱给势力,一退再退,这等知情识趣的宦官。刘演觉得先帝当年重用一二好像也能理解。
不止费邑侯府,就是东方相安的亲家,谷大顺也是识趣的。
这不,先帝的小私房,一些应该交待的事情一一交待。让刘演接手的顺顺利利。
就这,刘演也不介意让谷大顺有一份体面的退场。
“朕听说,费邑侯又要当祖父了。”刘演瞧一边身边的宦者令,说道:“赏赐一份下去,就当朕的贺喜。”
“诺。”宦者令躬身应话。
次日。费邑侯府,天使前来,降下恩赏。
这等恩赏不重,主要还是天子给的体面,这就隆重了。对于一些神京城的体面人家而言。天子的赏识,那就意味着前程可期。
这一日,夫妻晚间夜话。
东方暻对着妻子说道:“妹妹,我瞧着如今一切欣欣向荣。我真的不敢想……”
话至此,东方暻停了话。
屋内就夫妻二人。谷秀娘休养一日。她的气色好上不少。安养在府里,谷秀娘对于这一胎看重。
谁让她头上的两位爹都盼着孙辈多。做为小辈,听着念叨。谷秀娘还是有压力的。
“玄高哥哥,我没瞧错,皇后娘娘的本命气数在消耗。不,是坍塌。”谷秀娘叹息一回。
“我也想,也盼着自个是瞧错了。”谷秀娘对于昭阳宫的宋皇后,她真的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我信妹妹。”东方暻回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家总要做一点准备的。”东方暻给妻子交了底细。
夫妻二人商量一番。
“只盼着这些后手用不上。”东方暻感慨一回。
“嗯。”谷秀娘同意一回。
又一日,神京城,外城,一处大宅子里。
何大郎觉得外面热,他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妹妹。”何大郎瞧着看书度日,悠哉模样的妹妹,他不理解。
“都什么时候,快火烧眉毛。妹妹,你还看哪门子的书。你就不着急?”何大郎问道。
何佩玉瞧着哥哥的做派,她挥挥手,示意侍候的丫鬟退下去。
待花园的荷塘边,纳凉的小亭子里剩下兄妹二人。何佩玉说道:“大哥,我着急什么?”
“妹妹,陛下登基这般久,不来这处,不曾见你。妹妹,你不进宫,不侍奉陛下,这,这怎么能成。”何大郎说道。
“……”何佩玉的目光盯紧哥哥。良久后,何大郎垂下头。
何佩玉才说道:“大哥,陛下什么心思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唉。”何大郎一声叹息。
“可我相信陛下的真心,陛下一定会迎我进宫。”何佩玉说这话时声音不急不缓,依然温柔如故。
“好。”此时小亭子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
这声音对于何佩玉而言太熟悉。她起身往回看。何佩玉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表哥……”唤一声旧识的称呼。何佩玉又忙福一礼,道:“民女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何大郎赶紧跪下来,恭敬的行了大礼。
刘演走上前,他的身后有宦官跟随。
刘演走进小亭子,他亲自搀扶起何佩玉。
至于何大郎,刘演口吻平静,道:“免礼。”
“陛下。”何佩玉又唤一声。此时她的一双眼眸里泪盈盈,似有秋水柔情藏于其间。
至少这把在场的刘演感动了。
第42章
天子想和心上人相处, 旁人自然识趣的离开。
小亭子内,刘演跟何佩玉四目相对,有些话不说可能便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陛下, 您瘦了。”良久后, 何佩玉说道:“可是国事烦恼,让陛下太操心了。”
“国事烦扰, 也不过一一料理。无碍。”刘演不想谈国事。或者说国事就没有让天子高兴的。遇上尽是麻烦事情。
一位不能独尊的帝王, 这心头总归空落落。就像是抓不住皇权一样, 那总悬于空中的感觉很难受。寝食难安,这四字就是刘演的感觉。
只是刘演是天子,一些事情他自知,他不可能与人言。天子孤家寡人,这不是形容, 那就是事实。
哪怕是心上人,哪怕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刘演也有不会与她言的心底真话。
何佩玉关心一番天子。她小心谨慎,在尽量的避免让天子不悦的话题。
说些神京城的趣事,讲些渭河县的趣味。
何佩玉让她和天子相处的时光冲满了轻松与惬意。
这让刘演很享受,毕竟一位解语花,不让人难堪的心上人总是让人舒心畅快。
至于说什么当初迎娶表妹的话?
刘演忘了。
天子忘了,何佩玉从来也不提。乃至于她现在妾身不明,一直在神京城的外城当一个被天子养的外室。
何佩玉不知道吗?
何佩玉太知道。可这些她不能提,因为提了, 就是扫了天子的颜面。
对于宋氏一族的背景,何佩玉来到神京城这般久。何佩玉也了解。
宋氏一族本是二流士族, 跟宦官走得太近。
可这又如何呢?不是一等士族,二流的士族, 那还是士族。
在士族之中,如今又有外戚的身份加成。加之卢湛这一位大将军在许多人眼中是墙倒众人推。
宋氏一族可谓是蒸蒸日上,一时显赫。
天子用得着宋氏一族,天子当然就要给中宫宋皇后体面。
越是这等时候,何佩玉越得小心翼翼。她宁可委屈,也不敢让天子见着一点猖狂。
委曲求全吗?
不是。至少何佩玉知道的,不是。
在天家的皇权面前,何佩玉在知道表哥登基为帝时。她就知道的未来前程在哪?
真不认表哥这一位心上人,一心想着斩情丝。那才是自寻麻烦。
天家至尊,一个小娘子算什么。她若着天子,不止自己没前程,可能亲人们一样得没前程。
何佩玉是识实务者,她在皇权面前低头。
天子想什么,天子急什么,何佩玉得站在一样的立场上替天子考虑。
“委屈表妹。”刘演还是说一句实话。
“陛下。”
“唤我表哥,此我二人,表妹,我乐听你唤一声表哥。这般亲腻。”刘演说道。
“表哥。”何佩玉唤一声。
“表哥,我不委屈。”何佩玉抬头,她的一双眼眸似藏着秋水柔情。她说道:“您是天子,天子担天下社稷。您太不容易。”
“我一介小女子,我不能替表哥分忧分解。”何佩玉轻轻皱眉。
“莫皱眉,这般就不美了。”刘演伸手抚一下何佩玉的眉头。
何佩玉松了眉,她展颜一笑,就说道:“我太普通,不过屠户之女。我能伴表哥身边,能让表哥一展笑颜,我就觉得很开心。旁的于我不重要了。”
这话说的,何佩玉自己都不相信。可不相信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