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格证?没听说啊。”
“那以后肯定会需要的,没有这个资格证,是不能给人看病开药的。要是可以考,趁早考一个比较好。有了证,以后可以自己开诊所。中医是个很不错的职业,可以干一辈子呢。”好像是九十年代左右,国家要求中医必须持证上岗,因此损失了不少良医,尤其是民间那种祖传的医术和秘方就此失传。凤宁记得上辈子曾决明后来也没有做医生。
曾决明把凤宁的话听进去了:“我去了解一下。”
他们边走边聊,天色终于褪去了纯黑,开始蒙蒙亮了,凤宁赶紧把手电筒关了,甚至还把后面那节电池的正负极换了过来,这样不容易跑电浪费电量。
就这么骑着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南安。
凤宁对南安极为熟悉,除了在这里上过一年高中,还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她把两人带到了南安最大的古城农贸市场,古城市场位于老城区,南安没发展起来时,这里就是市中心。
凤宁跳下车,对曾决明说:“谢谢啦,我们卖完还要逛街买点东西,估计时间早不了,你买好药就先回去吧。”
“我也不用那么早回去,我买好药就来找你们,到时候一起回去。”曾决明说着就骑车离开了,根本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
梅香看着曾决明的背影,说:“他怎么跑那么快?”
凤宁笑:“可能是怕我请他吃饭。走吧,我们进去找个位置。”
两人推着车进了市场,此时天色尚未大亮,里面的人已经很多了,卖菜的基本已经就位,但买菜的人还没怎么上场。两个女孩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最后还是凤宁跟一个面相和善的卖萝卜的大妈说:“阿姨,你的萝卜真水灵。挑这么大一担萝卜来卖,走了好远的路吧?”
大妈看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笑眯眯地跟自己说话:“也没好远。你要萝卜?”
凤宁摇头:“我不买萝卜,我是来卖冬笋的,家离这里二十多里,赶到这里已经晚了,没地方放了。我在你旁边放一下好吗?我顺便帮你卖萝卜。”
大妈听她这么说:“那你放吧。”
凤宁麻利地将对方的萝卜收拾一下,堆码得整整齐齐的,腾出一块小空间,铺开蛇皮袋,把自己带来的冬笋一个个堆码起来,没放完的就继续放在袋子里。
梅香则把自行车搬到摊位后面,跟凤宁站在一起,准备等客上门。
凤宁见还没什么客人,便让梅香看着,自己去转了一圈,还好,整个市场只有两三家卖笋的,他们的笋子没自己的大和匀称,她还问过了价钱,叫价四毛,看来能卖个三毛,跟她预期的价格差不多。
这还是市里才能卖到这个价,要是他们镇上,一两毛也未必卖得出去,没办法,谁叫他们当地就产这个,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竹林,就街上那几个人吃,能吃多少。
她转了一圈回来,已经陆续有人来买菜了。
凤宁亮出杀招——挂上笑容,开始招呼客人:“阿姨,买笋子吗?昨天下午新挖的,特别新鲜,个头也大。”
从她跟前路过的女人听见她的声音,停了下来:“笋子怎么卖?”
“你给四毛吧。”凤宁说。
“不能少点?”客人已经弯下腰来了。
“真心要的话,三毛五给你。这笋子多漂亮啊,个头又大,两个就能炒一盘了,加点肥肉,或者用猪油炒,比肉都香。”凤宁挑了两个大的出来,“这两个可以吗?”
客人看一眼:“行。”
凤宁从背篓里拿出秤来,放秤盘里一称:“三斤二两,算三斤,一块零五分,就一块钱吧。”
客人掏出来一把零钱:“给你零钱可以吗?”
“零钱好啊,我正要零钱找零呢。”凤宁笑眯眯地将笋子拿起来,放在对方的菜篮里,一边接过对方递来的钱,一边问,“阿姨买萝卜吃吗?这萝卜多水灵啊,又嫩。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泡点萝卜吃,酸辣可口,还开胃。”
客人听她伶牙俐齿,又看了她一眼:“这萝卜也是你的。”
“不是,是阿姨给我让了个地方,我帮她卖。”凤宁笑得甜甜的。
她的笑容特别具有感染力,客人抵抗不了:“那好吧,我买根萝卜。萝卜怎么卖?”
卖萝卜的大妈高兴极了,赶紧去卖萝卜了,她没想到凤宁还真帮她卖萝卜。
凤宁的笋子就这样开了张,她负责揽客称重,算账,让梅香收钱找钱,还顺便帮大妈卖萝卜。
她长得好看,笑容亲切,嘴巴又甜,愿意买她东西的人还挺多。
梅香还担心卖不完,没想到八点多笋子就卖完了,顺带隔壁大妈的萝卜都卖了大半。
两人收拾好东西,顺便把客人剥掉的笋衣也带走,一点垃圾都不留。
梅香难掩内心的兴奋,等出了市场,才说:“没想到这么好卖!你可真行,宁宁!我就不好意思吆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买就是我赚的,不买我也不吃亏呀,说几句话而已。”凤宁说。
梅香说:“我们现在去哪儿?去买东西吗?”
凤宁说:“吃点东西吧,顺便等一下决明,他说了要来找我们的,估计他现在也快买好了。这市场还有卖衣服的摊位,你要的毛线应该也有,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两人找了一家面馆,每人点了一碗担担面,一毛钱一碗。等面的空隙,凤宁把钱拿出来点了数,四十多斤笋子,除去损耗,一共卖了12.8元。
凤宁拿出6元,将剩下的给梅香:“你挖的笋比我多,我拿六块就好。”
梅香不干:“那怎么行!要不是你,我也卖不了这么多钱。以前我背一大篓去镇上卖,顶多就卖个两三块钱。”
凤宁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拿着,早上这顿你请客就好。回头我买东西钱可能还不够,还要跟你借钱。”
梅香听到这里,这才不争了。
吃完面,曾决明也过来了,他来得正好,可以帮她俩看自行车。凤宁先陪梅香去买毛线,毛线价格三毛钱一两,织一件毛衣需要两到三斤毛线,也就是需要将近十块钱。好在梅香还从家里带了钱来,否则钱不够用。
挑好毛线,梅香又给弟弟妹妹各买了一双袜子,花了一元。一双袜子五毛钱,现在工业品的东西就是贵,再过几年就好了。
凤宁在市场上买了一个大棉线团。又看到有卖白纱布的,厚薄程度用来糊灯笼再合适不过,一问价格,1元每米,价格昂贵,不是凤宁现在能够承担的,算了,还是用纸吧。
所以从市场出来,凤宁拉着梅香和曾决明去了百货商店。要买凤宁需要的材料,百货商店最合适。
凤宁买了一支细毛笔,红、黄、蓝、绿四种颜色的水彩颜料,还有一刀厚厚的白纸,也就是学校用来油印试卷的纸。薄而有韧性,这纸很便宜,但架不住买得多,也花不少钱。
三样加起来一共需要七块三毛,凤宁身上的钱不够,便向梅香借了两元。又买了四支铅笔,还买了两毛钱的橘子糖,小孩子的童年,总还是要有点甜味的。
“梅香,我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还你钱。”凤宁说。
“没关系,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也不迟,过几天我们再挖冬笋来卖。”梅香兴致勃勃。
“好。”凤宁应下来,不过她打算赶在元旦前做些灯笼,挖笋的时间不会太多。
第6章 扎灯笼 买好东西,他们往回走,这回凤宁没有坐曾决明的车,而是自己骑车驮着梅香,主要是担心被村里人看见说闲话,给曾决明造成困扰。
今天天气很不错,他们快到家的时候,太阳居然从厚厚的云层后面探出脸来,冬日能够见到太阳,在他们这里绝对是喜事一件。
凤宁忍不住哼起了《太阳出来喜洋洋》,梅香跟着唱了起来,曾决明则吹着口哨给她俩伴奏。凤宁心情愉悦,年轻真好啊!
回到家,弟弟妹妹都欢天喜地地迎上来,想知道大姐笋子卖得如何,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凤来从背篓里拿出那卷白纸:“姐,你买这纸是要给我们打草稿吗?”
“不是,我有别的用途。这是给你们买的。”凤宁从口袋里掏出橘子糖给他们,“还有几支铅笔,你们要的话就拿一支,留一支给我用。”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弟弟妹妹都很高兴,自从妈妈去世后,这种小惊喜基本上是没有了。
凤柏看着背篓里的颜料:“大姐,这是什么?”
凤宁说:“这是颜料,画画用的。对了,你们今天都在家,事情都忙完了吗?忙完了来帮我干点活。”
“什么活?”
凤宁说:“我要做点东西,你们帮我砍竹子,刮青。”
妈妈在世的时候,这些事情姐弟几个是常干的,所以并不陌生,凤松满口答应:“好啊,大姐你也要编篮子了?”
“不是篮子,反正是要用到竹子,等编好了你们就知道了。”凤宁说。
于是姐弟几个去自家竹园里砍了好几根竹子回来,挑选竹节特别长的慈竹,用刀子将竹子表面的青皮刮掉,这层青皮太过光滑,不利于上浆糊纸。做精细的竹编也会刮青,是为了颜色统一。
因为母亲的缘故,家里做竹编整套工具都有,弟弟妹妹们干起来都轻车熟路。他们刮青的时候,凤宁开始做午饭。
凤金宝背着一筐猪草从外面回来,看着院子里的竹子,问:“怎么又砍竹子,要做什么?”
凤宁一边切菜一边说:“我打算做点东西,看能不能卖掉。”
凤金宝有些诧异地看了大女儿一眼,妻子做竹编的时候,凤宁确实跟着学了点,但多数时间都在上学,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做。自从妻子去世后,家里就很少有额外的收入了,所有收入全指着那口鱼塘和猪圈里的两头猪,要是凤宁会做竹编,家里就能多一份收入了。
“要不要我帮你破篾?”凤金宝问。
“爸要是有空当然可以。”
破竹篾不仅是技术活,还是体力活,他爸以前常帮妈妈打下手,这些活都是做惯的。凤宁虽然会做,但她爸愿意帮忙的话,就能为她节约不少时间。
吃饭的时候,马老太又起了幺蛾子,把凤宁叫了过去:“你今天上街卖笋子了?卖了多少钱?”
凤宁说:“没多少钱,都花了!”
马老太忍不住骂:“你这个败家子!有多少花多少,哪有你这样过日子的!”
凤宁说:“我自己挣钱花,又没问你要,你管我做什么?”
“那是家里的笋子,卖了钱就是家里的。”
“你说得对,鸡蛋也是家里的,换了钱你给我花了没有?家里的猪我也喂了,卖了钱你给我花了没有?不说给我花,你给你儿子花一分钱了吗?他身上那件外套肩膀和手肘都磨穿了,也没见你给他做件新衣裳。以后我赚的钱我自己管,你要不服气,山上的笋子就在那,你自己去挖呗,卖了钱我一分都不要。”凤宁说完扭头就走。
马老太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她能有多自私呢?凤宁听她二姑说过一件事,那是她爸结婚前的事,二姑回娘家,碰上马老太偷偷在家吃鸡,听见她回来了,忙把那盆鸡塞进了被窝里。
二姑在窗
外看见了这一幕,没有当面戳穿,后来悄悄问弟弟,结果凤金宝压根就不知道家里杀过鸡,连根鸡骨头都没见着。这样一个马老太,对自己儿女都刻薄到这个程度,凤宁能指望她什么?
吃过午饭,凤宁拿出来几张白纸,折叠起来,用小刀裁好,装订成了一个草稿本。正在刮青的凤柏凑过来:“姐,我也想要一个草稿本。”
凤宁抬头看着他,又看看凤松期待的眼神,说:“你们都拿几张,自己去订草稿本吧,凤来也有。”
弟弟妹妹都欢天喜地过来拿白纸做草稿本。
剩下的白纸还不少,大不了等用完了再去买,过几天再去卖一次冬笋吧。
订好草稿本,凤宁开始打腹稿。花灯的造型有很多种,她重生前是灯彩技艺传承人,做过的花灯千千万,不管多么复杂的花灯也都做过,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既要考虑到卖点,也要顾虑到工序不能太过复杂,时间紧迫,根本就没时间让她做复杂的样式。
凤宁想了想,决定做造型比较简单的兔子灯和老虎灯,兔子形象可爱,老虎威猛,而且明年还是虎年。再做几盏鱼灯、螃蟹灯和蝴蝶灯,鱼灯、螃蟹灯和蝴蝶灯都是可以活动的,造型和工序更为复杂,耗时会更多,价格自然也会比较贵,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决定好之后,凤宁开始绘图,先把花灯的基本造型画出来。哪盏花灯需要什么样的构件一目了然,准备材料的时候也更好统筹。
弟妹三人订好草稿本,凑到凤宁跟前:“大姐你在画什么?这是兔子吗?”
凤宁点头:“对,这是兔子灯笼。”
“兔子灯笼?是要做灯笼吗?”凤柏惊讶地说。
“是的,快到元旦了,我做些灯笼去市里卖,不知道能不能卖掉。”凤宁说。
凤来惊讶地看着姐姐在纸上随手便画出了流畅的圆弧:“姐,你什么时候会做灯笼的?”
“我闲着没事在家学的。”凤宁随口说,“你们别看了,赶紧去刮青,爸爸一会儿要破篾了。”
凤来听她这么说,顿时不做声了,姐姐成绩好,妈妈去世后,她就被迫辍学了,因为没人给她出学费,她在家能学点东西也挺好的。
凤宁很快就画出了兔子灯的造型,先做好这个再做其他的。
新鲜的竹篾还没破出来,她就把柴房里挂着的旧篾条拿了过来,开始根据图样来扎兔子的骨架。兔子的身体是一个椭圆,脑袋是一个圆,耳朵弄成水滴状,四肢可以做成小椭圆。总而言之,就是把篾条弯成各种圆。椭圆形的则可以借助火烤篾条来定型。
凤宁刚做的时候,还有点慢,因为手生。因为她很久没做竹篾花灯了,因为大型花灯的骨架基本都是铁丝扎成的,只有在做最传统的小花灯时,才会用篾条。
好在她到底是做得多了,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不一会儿,地上便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圆圈。
以至于弟弟妹妹们都觉得好玩极了,不想刮青,想来扎骨架。
凤宁说:“你们赶紧刮青吧,这点篾条都不够我用的,等篾条破出来了,你们再来做这个。”
凤金宝也忙完了,拿着柴刀过来破竹子。凤宁便跟他提了自己的要求,需要什么规格,要什么宽度、厚度和长度,他就按照要求把竹子破开。
院子里便是一家子忙碌的身影,没有马老太煞风景,一家人有说有笑,和乐融融。凤金宝看着这幅场景,这是妻子去世后,全家最高兴的一天,跟妻子一起离去的笑声又回来了。
马老太在床上听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跟自己毫无关系,不由得生出妒火,又忍不住开始作妖:“金宝!金宝!”
凤金宝听见母亲的声音,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柴刀,大声答:“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