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也没告诉他,这玩意能装诡异啊。
面对神情自然的夏望安,他只能喏喏:“我们只流传下来挂葫芦的传统,但大家后来只往里面放药物了。”
“没关系,我们带了很多套,送给掌教你一套吧。”
夏望安一伸手,手里就多了一套装备。
玄诚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谢谢。”
他摘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这个也送给你。”
夏望安也不问这玉佩是什么,收礼物嘛,来者不拒,很高兴的接过,自然别在腰间。
等玄诚披上了道袍,她又提议:
“掌教,你什么都不知晓,以后对阵诡异再临时补课来不及了,不如我来帮你补课吧?”
玄诚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过麻烦你?”
“不会不会,我们同脉相连,不麻烦。”
一到了帮人补课时间,夏望安就精神奕奕了。
她最近一直在狂补符咒课内容,很愿意将自己学到的知识分享出来。
林柯和秋壮脸色一变,俩人很自然的掉头就跑,他们都偏科,不喜欢上符咒课。
蔡菜很积极,已然很自觉的坐下,从广袖里掏出纸笔,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样子。
不过路克斯没来,毕竟他长着翅膀,在学会收翅膀之前,他只能暂时先不来这个世界。
玄诚见蔡菜一脸认真,也连忙收了收脸上的神情,努力严肃下来,端坐着表达出认真听态度。
此刻他完全忘记了,作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其实可以不上场杀诡异的。
盘古基地几位被安排了跟随他们的士兵互相对视几眼。
他们小心翼翼:“我们也可以听吗?”
夏望安大方点头:“可以的。”
几人顿时心中狂喜。
如今基地里来了修道者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现在谁不知道,这几位修道者只需要一张符,就能解决s级诡异。
虽说作为士兵,他们都有一定的战斗力,但能有机会学习更强的能力,大家自然是愿意把握住机会的。
——而且上头的人要他们多观察观察这几位,讲课的话,不正是对方主动展现出能力来让他们观察吗?
几位士兵目光炯炯,甚至有人学着蔡菜,快速找出了纸笔。
然后,夏望安开始讲课了。
她从符咒的起源,讲到了符咒的功用,然后是适用范围,使用需求。
蔡菜听得认真,夏望安的符咒课,实际上含金量要比夏国的几位老师讲的还要好。
因为老师们只是理论知识,而望安,她是真的实践过才会讲的。
蔡菜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听夏望安讲题,上学的时候就很捧场。
而现在,偏科符咒课的她,更加捧场了。
夏望安讲的起劲,蔡菜也听得起劲,时不时还举手问一下问题,再延伸到新的问题。
两人越讲越开心,夏望安的讲课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旁从“符咒功效”就已经两眼转圈,不得不努力手动记下的玄诚:“……”
从“符咒起源”就已经一知半解的士兵们:“……”
他们已经完全相信,从天符派分出去的救天宗传承八百年的事情了。
他们手上,甚至还有八百年前至如今的宗谱(背景组做的),要知道,两百年前他们天符派的宗谱就毁在战火中了。
夏望安讲的这些,不是简单编编就可以的。
符咒,药物,阵法,口诀,连那些看上去只有薄薄一叠的金纸都有讲究。
天符派到底曾经有过符咒传统,玄诚勉强也可以听懂小半。
但当夏望安开始详解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金纸又分为天金,尺金,盆金,寿金,刈金,九金,顶级金,四方金,中仔金,极金……”
“……那么讲完了所需用具,也不是所有诡异都要用同一种符咒来解决的,也要根据多种情况来分辨……”
夏望安几乎不停歇地讲了大半天,玄诚眼皮忍不住耷拉下来,又赶紧拍拍脸让自己精神。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说,他们两脉中有一脉是假的,玄诚第一反应也会是自己是假的。
他觉得,就算师祖活过来,怕是也不懂这么多。
一名士兵已经不知不觉间,趴着在桌子上睡着了。
倒不是他不想上进,实在是,这些语言着实晦涩难懂,就跟有魔力一样,听了就让人想睡觉。
睡着睡着,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夏望安的声音一转:“既然讲解的差不多了,那我们……”
士兵立刻睡意去了大半,努力睁大眼坐直身体。
下课了??
夏望安慢悠悠:“……就去实战吧。”
士兵:“???”
玄诚:“???”
***
直到站在了距离基地百公里外的地方,面对着一只a级诡异时,玄诚都有种“我是不是还没有睡醒”的感觉。
天空上飘着濛濛细雨,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疼,不是梦。
啊啊啊啊啊——
这可是——a!!级!!!
几名跟上来的士兵,脸色和玄诚差不多,只是因为大家都黑,所以虽然苍白了脸,看上去却依旧是一溜的小黑人。
夏望安保持着老师姿态。
这只a级诡异是盘踞在盘古基地附近的诡异之一,他们闯入的时候,它正在进食。
所谓进食,就是刚抓住了一列人类车队,将他们困在了自己的领域中。
这列车队看着踩着飞剑,从天而降的几人,几乎以为这是诡异造成的幻象。
尤其是夏望安一柄剑,竟然带了足足五个人,比幻象还要幻象。
“大家不要动!!努力压制情绪波动!这些人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车队中一个男人大声指挥:“现在都平静下来,在心里默数,数到五百的时候,幻象会消失的。”
夏望安看他们一眼,盖上个“弱鸡”的戳之后,就不再理会了。
转而继续开起小课堂:“下雨了,那么这块区域偏向什么?”
蔡菜立刻举手:“水!”
夏望安学着符咒课上老师的样子,欣慰点头:
“对了,水主智,水多则杀星重,诡异会力量大增。”
在她说着的时候,前方,那位足有三层楼高的诡异正在恶毒嘶鸣,它挪动着身体,长长蛇尾从众人身边划过,滑腻的感觉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被困住的车队中,不少人都哭了出来,只能死死咬住唇,不让哭声外泄。
玄诚和几位士兵都是浑身发寒,动弹不得。
只有夏望安丝毫不受影响,清脆声音咬字清晰:
“那么我们使用符咒的时候,要尽可能将它引到哪个方位呢?”
玄诚和士兵们:……竟然还在上课吗??
蔡菜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依旧积极举手:
“水方位为北,要尽量避免去北边。”
夏望安满意的点头,但她也打算给其他“同学”一个机会。
“所以我们应该在哪个方位用符呢?掌教,你来回答。”
眼前几乎被巨大蛇尾占据完视线的玄诚:“……”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有诡异降临时,毁掉天符派的画面。
有他的师兄师姐惨死在他面前的画面。
有诡异攻城,他仓皇逃命,遇到一只小诡异想要反击,手中却只有药盒的画面。
天符派毁了大半,只有幼小的孩子活了下来,他将他们一一找回,重建天符派。
他带着他们行医学药,告诉他们,杀不了诡异也不要紧,治病救人也不错。
可,他当真不想杀吗?
当师兄师姐死在他面前,当亲眼见证了基地破开,当徒儿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化为了一只懵懵懂懂的小诡异……
玄诚从来不会对别人说这些,因为大家的经历都差不多,如今,谁不是家破人亡,亲友惨死呢。
可,大家都一样,便不会难受了吗?
夏望安的话,在玄诚脑海中响起。
——天符派,是最擅长用符的门派,天生克诡异。
玄诚头发早已花白了,满脸的皱纹,走路也很吃力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能入土。
士兵们看着不忍,一边害怕,一边想着,望安真人就算是想要扶持同脉同宗,也可以找年轻人。
何必要找六十多岁的玄诚呢。
他们中有人张张嘴,想要帮着打一下圆场。
却见老人结结巴巴的,回答上了问题:
“土克水,土属中,它,它现在所在的方位,正合适。”
他周身旋着一股风,看上去不算大,却刮得a级诡异蛇人嘶鸣着撤离掉尾巴。
夏望安望着前方诡异:“掌教,开始你的第一次实战吧,我演示一遍,你可要看好了。”
她从绿色布袋中,取出一张黄符,提起毛笔,葫芦打开,沾墨。
身后,玄诚神情恍惚抬手,与她的动作一般,只是生疏了一些。
两人此刻倒如同重叠了一般,夏望安在前,玄诚靠后,纷纷提笔。
她的笔尖却并没有落在纸上,只是隔空对着空气描画。
老人那边,笔落黄纸,如同蛟龙入海,墨带笔尖,自在游走。
这是很诡异的一幕,明明他们一少一老,一女一男,看上去却动作一模一样,简直像是复制粘贴一般。
“东为东,西为西。”
“阳走阳,阴走阴。”
清脆女音后,是略带沙哑的老人复述。
渐渐地,老人的复述声越来越快,逐渐靠拢夏望安的音速。
“降下雷电附此符。”
“除尽妖邪去无寸。”
两人的声音完全重合到了一起,明明都声量不大,却如雷霆轰鸣。
他们同时收笔,同时抬手掐诀。
不同的是,夏望安对着的是空气,玄诚对着的是诡异。
他周边突然狂风大作,面前黄符嗖然飞出,白发沾了雨丝,露出满是皱纹面上,一双凌厉的目。
夏望安仿若引导,她抬手,他也抬手:
“阵列在前!”
“赦——”
——轰!
一道雷鸣声自上空猛然炸响,随着符咒飞出,数道雷电被引下,落到蛇人身上。
它在惨叫,身体内,却又传来了诸多人类的声音,那是一个人死亡时,尽可能记住的部分记忆。
“下雨要收衣服啊……”
“小燕子,穿花衣……妈妈你听我唱……”
“好痛,好痛……”
“等我们到了女娲基地,就是新的生活了……”
“现在菜真是越来越贵了,我们还是自己种吧……”
人类的声音渐渐消失,化为星星点点,飞往天空。
老人站在他面前,一滴眼泪缓缓落下。
他闭上眼,行了个道礼。
“一路……走好。”
此刻,他还是那副苍老的模样,皱纹一条也没少,头发依旧凌乱花白,背肌也是微微驼着。
可整个人看上去,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蔡菜一直睁大眼,一声不吭生怕惊吓到两人,此刻见到尘埃落定,连忙凑到夏望安身边。
“望安,他是不是!是不是!”
“对,他入道了。”
盘古基地中,愿宁和秋壮林柯都感受到了诡异世界突然出现的不同。
“这个世界的世界体系……改变了。”
和夏望安在一起的蔡菜忍不住看向她:“望安,你怎么做到的?”
改变世界体系,可是要一百亿信力啊。
夏望安摇头:“不是我。”
“是这个世界的人,自己改变了。”
她之前问岑琪,这里有没有修道者?
玄诚就是修道者。
数十年里,他行走人间,治病救人,养大孤儿,在危险重重的世道,带领天符派走遍七大基地。
他早已不知不觉间,便成了道。
世间万物总有一线生机,诡异毁掉了所有道馆寺庙,想要斩断此间人的道。
但没了这些,还是会有人踏上修道之路。
雷电已休,雨雾已停的天空,竟然出现了彩虹。
夏望安仰头看去,却见漫天灵气飘落而下。
这个世间正因为第一名修道者的出现,释放了被压抑许久的灵气。
——盘古基地,岑琪坐在房顶,旁边是画废了的诸多黄纸,她皱着眉,不死心的继续画,却突然心神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