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找手机,卧室没有。
想了想,好像落在了客厅茶几上。
下楼去找手机,走到一楼半听到旋转楼梯上有动静,她猛地转身,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在二楼半,这个角度,他们能看到彼此。
他还穿着下午的衣服,跟她一样,还没有洗澡。
蒋司寻道:“我拿瓶冰水。”
许知意点了下头,“我手机不知放哪儿了,下来找找。”
说话时她扶着楼梯厚重的金属扶手,不自觉往下退了一个台阶。
蒋司寻看着与自己隔着一层楼高的人,头发扎得很随意,还有几缕散在耳边。
别墅的楼梯是按她的喜好设计,法式旋转楼梯从三楼盘旋下来,数盏烛台枝形复古水晶灯错落有致悬挂在楼梯上方。
许知意这会儿正好立在一盏水晶吊灯下,烛台古老而明亮,层层叠叠的水晶流苏华贵璀璨,她身着一袭吊带绿裙,人就在这光影间,美到不真实。
蒋司寻提醒她脚下,“别倒着走,当心踩空。”
‘知意,你为什么不向前看。’
‘因为我倒着走的,看不到前面。’
那时他并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他,总劝她别追了,向前看。
两人都陷入回忆,又很快抽回思绪。
蒋司寻对她道:“等我一起。”
许知意还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侧过身,后背倚在楼梯扶手上等他。
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问他:“要跟我说什么事?”
蒋司寻:“没事。”
原来只是让她等着他一起下楼,快并行时,许知意先一步跨下台阶,走到了他前面。
忽然想到自己头发扎了起来,大片后背都露在外。
不自然了大概五六秒,很快走路姿态又恢复如常。
到了一楼,他去厨房拿水,她去客厅找手机。
茶几上没手机,许知意又去茶水柜那边找,手机正躺上面,捞起来返回。
蒋司寻手里拿着已经喝了半瓶的苏打水,正站在楼梯口等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
许知意回到房间更不困了,第二天早上顶着乌青的黑眼圈赶去机场。
到了机场大厅,有道目光盯着她看,她光顾着跟蒋司寻说手头的项目进展,没留意旁人。
“沈总?”秘书喊了一声。
沈清风收回视线,把墨镜卡在鼻梁上。
她一个半小时后的航班飞伦敦,巧了,在机场遇到蒋司寻与许知意。这几年她不曾和许知意正面接触过,今天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见本人,气质简直同何宜安如出一辙。
当年她唯一觉得容貌能跟自己比一比的,只有何宜安,刚才她仔细瞧了瞧许知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蒋月如也长得不错,但蒋家大小姐的气场太凌厉,盖过了样貌。
沈清风转脸问秘书:“你感觉蒋司寻跟许知意什么关系?”
秘书回头又看一眼走远的两人,适当的距离,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他们不一直都是上下级关系吗?”
如果说特别的话,那就是两家父母走得近,两人自然又比单纯上下级关系亲近。
沈清风:“也许吧。”
两人前去值机。
第三十三章
到了飞机上,许知意打开笔记本,往蒋司寻对面一坐。
“蒋总……”
蒋司寻笑,打断她:“你汇报工作上瘾了?”
那不然说什么?
只有聊工作他们才有说不尽的话。
除去工作,两人这几年私下的交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除了给她过生日,除了她们家的家宴,很难再见到他。
而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千篇一律都是珠宝,就一个字,贵。
每次家宴,提到的最多话题就是他不婚,对恋爱对婚姻没兴趣,谁劝都没用。路伯伯还专程找爸爸倒过苦水,奈何没人能管得了他。
如果不聊工作,状态就像六年前她刚回到家,每次与何宜安打电话时一样,一问一答,干巴又尴尬。
蒋司寻不由分说把她笔记本盖上:“你不困?”
许知意:“不聊工作可能就会困。”
“去睡觉。”蒋司寻把手机关静音,“我也睡会儿。”他指指后机舱的沙发,“我睡那,你去休息间。”
空乘开始往下拉舷窗遮光板,机舱的灯也熄了大半。
许知意抱着笔记本起身,沙发床被他占了,自己只能去后面的休息间。
待休息间的门关上,保镖汇报给蒋司寻,在机场看到沈清风,对方还盯着他与许知意看了半晌。
蒋司寻:“先不管她。”又问,“她最近约没约许凝微?”
保镖:“两周前约过,最近没有。”
蒋司寻颔首,表示知道。
沈清风这几年使出浑身解数笼住大伯的心,暗中给自己的KEVE科技输送利益,但路家的男人,又怎么可能长情。她现在想方设法在大伯彻底变心前进入董事会。
机舱的灯全部关了。
许知意随身带的眼罩也没用上,躺床上黑漆漆一片,所有床品都是新换的,依旧萦绕着冷冽的雪松木淡香。
和他身上的气息一个味道。
这几年也不是没坐过他的飞机,但都是商务出差,同行的还有其他同事。
她跟他很少坐一起,有时全程都说不上几句话。
唯一她与别的同事不同的是,空乘会专门给她煮意式,加半条糖。Luna笑说,她喝咖啡的口味很是独特。
喜欢苦的,为什么还要加糖。
每次在飞机上用的咖啡杯都是当初他们在波士顿出差,他自己挑中的那款香芋紫系列。
中规中矩的设计,不知他为何钟情。
许知意忽然想起手机还没调,在枕边摸了半天摸到手机。
难得休假补觉,她把手机关了静音。
二十到二十六岁,恍若一场梦。
太累,都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睡着。
再次睁开眼已经深夜,许知意打开舷窗遮光板往下看,不知途径了哪个城市,灯火辉煌,似鎏金绵延。
对着夜景醒了醒神,下床到箱子里找衣服。
在飞机上不能穿得太隆重,而且久坐也不是很舒服,她找出一条黑底粉花珠绣吊带长裙,大朵的粉玫瑰摇曳生姿。
梳拢长发,素颜在镜子前照了照,吊带长裙宽松舒适,适合在飞机上穿。
许知意拿着手机出去,肚子饿了,去前舱找吃的,顺手取消了静音模式。
商韫竟然在三个小时前发了消息给她:【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顿饭?】
她回:【休假中。商总什么吩咐?】
商韫很快回过来:【吩咐不敢,一起赚钱,你应该感兴趣。】
许知意:【那等我回去约你。】
商韫问:【哪天回?】
许知意:【这要问我老板。】
商韫:【我跟你老板天生八字不合,你早点回来见我。许总,生意不等人。回来聊。】
许知意收起手机,正好走到前舱。
蒋司寻这会儿也已经起来,换了一身黑色暗条纹西装,下飞机后他有一个洽谈,之后的时间全部用来陪她。
听到脚步声,蒋司寻转身,目光在她那件刺珠绣吊带长裙上没挪开,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一句:“这件好看。”
许知意在他旁边坐下,故作镇定:“谢谢。”
蒋司寻翻了一页项目资料,说道:“洽谈结束我就换一件跟你衣服搭的。”
许知意看了眼他西装里的衬衫,他很少穿白衬衫,成熟沉稳中透着几分禁欲感。
“知意。”
“嗯?”
蒋司寻看她,“把我微信置顶?”
许知意没吱声,拿出手机开始设置。
蒋司寻:“只置顶我一个。”
许知意侧目,与他对视几秒。
蒋司寻看着她说:“不能还有别的人。”
许知意看向手机最上面齐正琛的对话框,自从她有微信,二哥就是唯一置顶。
她把二哥重新备注,排在了联系人的前排,然后关掉置顶聊天。
聊天页面瞬间找不到他的头像,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就在她被过往缠住的刹那,身前一道黑影倾斜过来。
许知意意识到男人要做什么时,他握着她的肩头,唇已经压下来。
眼前似乎黑了那么两秒,呼吸被掠夺,不知自己身处哪里。
那两秒是他温热的唇抵在她的唇间。
男人的唇离开,顺带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机,摞在他的黑色手机上。
吻是什么滋味,许知意完全不知道,鼻尖上还有他脸颊的余温。
蒋司寻问她,“喝不喝咖啡?”
许知意神游回来,“给我一杯吧。”她又特地叮嘱,“不要糖。”
蒋司寻喊来空乘,一杯咖啡和一瓶冰水。
一杯苦咖啡喝下去,许知意才恢复如常。
偏头看一眼身边,男人还在忙工作。
以前他是老板时,想看都得克制着,许知意今天多看了两眼,视线从喉结到他衬衫领口,白衬衫扣子松了两颗,建议道:“敞开一个扣子应该更合适。”
蒋司寻低头在看一行数据,回她:“那你帮我扣上一个。”他语气那样自然而然。
许知意犹豫片刻之后,把手伸到他领口,男人侧了侧身,方便她扣。
他直直盯着她的脸,许知意耳红心跳,手上一滑,那枚小小的纽扣没进扣眼。
忽地,她抬起右手捂在他眼上,“你别看。”她单手系纽扣。
蒋司寻笑了,也没说什么。
感觉到她的指尖摸索着扣好了扣子,他覆上她那只捂住他眼睛的手背,握住她的手往下推。
许知意的手掌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唇上。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手心,一个激灵,她想抽回来,只是动作不及他的吻快,在抽回来前,他亲下去。
掌心像被烫了一下。
许知意扇了扇手心,散热。
蒋司寻缓笑道:“有那么热?”
许知意一本正经:“我怕热,受不了一点热,受不了一点汗。”
蒋司寻顺口说道:“那以后可怎么办。”
许知意茫然了那么零点一秒,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开始发烫。
蒋司寻后知后觉让她尴尬了,转移话题:“想吃什么?”
许知意:“面包。”
“就这么喜欢吃面包?”
“因为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包。”
蒋司寻翻资料的手微顿,想到了六年前他哄她时给她蘸了番茄汁的面包。
飞机上的食材有限,“今天先将就。”
许知意在他面前慢慢松弛下来,脊背不再僵直挺着。
蒋司寻问她:“还有哪些遗憾,我都弥补给你。”
许知意托腮看向他,“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
蒋司寻索性合上资料,专心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遗憾?”
“有一个。”
“什么?”
许知意:“那天表白我没表白好。”
蒋司寻看着她微微垂下的眼眸,“这个不算遗憾,不需要去弥补。”
如果当年齐正琛没打那通电话给他,他和她之间,主动的那个人会是他,而不需要她来表白他。
“不说这个了。”许知意自己岔开话题,“你的手给我看看。”
蒋司寻笑,“我手有什么好看的。”
说罢,左手给她。
许知意捏捏他分明的骨节,在远维实习第一次出差,他在机场给她倒咖啡,后来他又把纽约那场演唱会的门票换给她,这些年,记忆最深的就是这双修长有力的手。
她思绪走神,左肩肩带滑落没感觉到。
蒋司寻另只手把她肩带挂上去。
“我自己来。”许知意松开他的左手,将细带上的那朵玫瑰花整理好,起身去倒水,问他:“你要吗?”
蒋司寻:“再给我瓶冰的苏打水。”
到下飞机前,他喝了三瓶冰水。
直到现在,他每天早上都得跑上十几二十公里,精力过于旺盛也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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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伦敦,各住各家,还好,两家离得不算远,车程十分钟。
蒋司寻下午约了人,距见面的时间还早,先把行李送回家。
家里客厅有雪茄,管家告诉他,路先生已经来了两天,一早吃过饭就出门,中午也没回来。
蒋司寻颔首,表示知道。
父亲在这里有庄园,最近几年很少再去住,可能是不再年轻,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清净,每次过来都住在他这里,久而久之,这里成了他们父子俩的家,父亲何时来何时走,管家很少再汇报给他。
【你睡会儿,六点左右我去接你吃饭。】他边上楼边发了一条消息给许知意。
许知意正在吃饭,何宜安担心她在飞机上吃不好,交代了家里阿姨给她加餐,做了她最爱吃的川菜。
这些菜在飞机上自然是吃不到的,她已经半碗米饭下肚,吃得正津津有味,手机振动。
她拍照发给他:【在吃大餐,午觉泡汤。】
蒋司寻:【给我留点,我现在过去吃。】
许知意:“……”
【你下午不是约了人谈事?】
蒋司寻:【三点钟见面,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