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司寻道:“我就在院子里,不走远。”
为了方便她找到自己,他指指右边第二张桌子,“我在那等我妈,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蒋阿姨来了你喊我。”
“好。”
许知意这才挽着何宜安去室内,穿过露天花园,不禁又回头看一眼,让人流连忘返,“妈妈,谢谢你和爸爸。”给了她这么一个特别的生日宴。
何宜安:“是司寻的主意,他说你喜欢花,就以鲜花为主题布置。”由于花房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未来女婿就重新给闺女打造了一座花园。
专业的团队花了一周时间,晚上都要加班到很晚,才呈现出今天的效果。
何宜安又道:“院子里这些花都是凌晨才空运过来,很新鲜,司寻也把这些花安排好了去处,生日宴结束后,每位宾客带一束回去,喜欢花的可以多带几束,基本就不剩了。”
家里亲戚几乎每家都插鲜花,她的朋友更不用说,和她一样,都热爱花艺,已经纷纷同她说好,宴会结束,要多带一些花回去,沾沾喜气。
“绿植移栽到我们家玻璃花房。你哥哥插的桌花,已经有不少亲戚预订,估计还不够抢。”
许知意又抱了抱妈妈,“谢谢。”他们让这场浪漫有始有终。
一踏进别墅的门,欢笑声传来,屋内谈笑风生。
家里亲戚她都见过,这几年每到春节,父母就带她去给家里长辈拜年,团圆饭一顿接着一顿,见得次数多了,每个人该称呼什么,一清二楚。
满满一屋人,客厅坐不下,餐厅也坐满。
“我们家知意宝贝回来了,被吓懵了吧。”
许知意冲姑妈笑,“是真懵了,下车还被绊了一下。”
许向青对侄女招手:“到姑妈这里来,有些日子不见,又变好看了。”
“谢谢姑妈。”许知意欣然接受赞美。
许向青捏捏侄女脸蛋,“越来越像我。”
众人笑,“原来是夸自己呢。”
许知意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扶着姑妈肩膀,与七大姑八大姨寒暄过后,问姑妈,怎么不见表哥。
许向青指指楼上:“巡视领地去了,说蒋司寻把他房间地方占了。”
许知意:“……”
这边她们话音刚落,那边表哥傅言洲从二楼下来。
傅言洲与舅舅许向邑的关系比和自己父亲还要亲近,以前寒暑假经常过来住段时间,舅舅家有自己的房间,就在蒋司寻隔壁。
最近他没过来,蒋司寻鸠占鹊巢,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放在了他房间,刚才他又给清理回去。
“表哥。”许知意挥了下手。
傅言洲问:“蒋司寻呢。”
“院子里。”
走近,傅言洲拍拍她脑袋,“你跟我和许珩才是一家人,他是外人,记住了。”
许知意笑:“好。下回他再占你房间,我帮你一起把他东西挂咸鱼。”
许向青瞅着儿子:“你三岁啊。”
造型师来了,她对侄女道:“姑妈陪你去楼上做造型,别搭理你表哥。”
院子里,蒋司寻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兄弟两人,无语凝噎。
他怎么都没想到,商韫真把自己哥哥叫上了。
将手里的那朵芍药插到花瓶,起身迎过去。
蒋司寻直接忽略商韫,对着另一人伸手:“感谢这么远过来捧场。”
商昀淡笑:“是我不请自来了。提前恭喜。”
他觑一眼自己弟弟,“沾他的光,过来蹭块蛋糕吃。”
商韫直接问:“知意呢?”
蒋司寻扫了一眼对方手里的礼物,回道:“在屋里。”
商韫:“受人之托,我把礼物给她。”
蒋司寻伸手:“给我吧。”
商韫怎么可能给,他看向大哥。
商昀:“……”
他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但怎么办,还得维护一下,创造个机会,他对蒋司寻说,“你何必跟一个争不过你的人计较。”
蒋司寻:“……”
商韫:“……”
五分钟后,三楼东侧套房的门被轻叩几下。
门没关,里面几人正在商讨妆容。
叩到第二遍,造型师才注意门口有人。
“知意。”商韫站在门口,抬手又在门板上敲了下。
许知意愣了,再三确认,眼没花,是商韫。
商韫说:“替人捎了一份礼物,担心人多弄丢了,先给你送过来。”
“谢谢。”许知意快步走向门口,“你怎么上来了?蒋司寻呢,没看到你?”蒋司寻怎么可能允许他上楼。
“我哥在楼下,他们正聊着。”
商韫把礼物给她,“是副羽毛球拍。”
不需要再问,许知意已经知道是谁送的。
商韫:“齐正琛让我再带句祝福给你,生日快乐,万事顺遂。他说生日他就不来了,你结婚那天,他一定到场,再远他也赶回来。”
许知意眼眶湿润,握紧了那副球拍:“你转告二哥,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他。”
“二哥怎么知道你要来我生日宴?”
商韫坦诚道:“是我问他有没有礼物让我带来。”
许知意:“……”
商韫:“他说本来要让傅言洲带给你,就不用再麻烦傅言洲。”
笑着说完,他下楼去。
走了几步,他又转头说:“生日快乐。”
此时楼下院子里,蒋月如的车到了。
商昀与傅言洲移步到比较远的桌子,把这张桌花只有一朵芍药的桌子让出来。
蒋司寻看见母亲下车,款步迎向门口。
母亲今天穿了件香槟色缎面衬衫,不再是月白色。
他抱了抱母亲:“谢谢妈。”
蒋月如替儿子整理衬衫领口,“谢什么,今天你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得见证,不然多遗憾。”
她瞅瞅衬衫,“怎么又穿勃艮第红?”
蒋司寻:“知意喜欢。”
母子俩刚在第二张餐桌前坐下,门口那边一阵骚动。
蒋司寻看过去,是自己亲爹到了,不少人与他寒暄招呼。
许向邑与何宜安夫妇也迎了出来,今天宾客太多,完全招呼不过来,每人三言两语,上千句话打不住。
许向邑都没顾得上与闺女说上话。
“月如你坐,明天我们再好好聊。”
蒋月如摆手示意他们忙,“不用跟我客气。”
另一边,匆匆应酬了别人的路剑波走过来,走向前妻与儿子那桌。
在桌前站定数秒,最终拉开蒋月如旁边的那张椅子坐下。
蒋司寻坐在母亲的这一侧,父亲坐下的那一刻,心生感慨的是他。自有记忆以来,这是他们一家人第一次坐一起。
三十年了。
手机振动,蒋司寻打开来。
商韫发给他一张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连桌上母亲最喜欢的一朵芍药插瓶也拍了进去。
他回复:【谢了。】
商韫:【一家人,不必客气。】
蒋司寻没再理会,把照片存下来。
于他,弥足珍贵。
何宜安看看桌前沉默的一家三口,拽住丈夫,“我们先坐两分钟歇歇,让许珩去招呼。”
招待宾客的任务交给儿子,夫妻俩在第二张桌前坐下。
蒋月如回神,见许向邑夫妇在对面,死去的心似乎才跳动了一下,心酸不已。
谁能想到,他们四人有天还能相对而坐。
只是,他们都不再年轻,她与何宜安也无法再互相吐槽另一半的不知浪漫。
岁月真催人老。
三十年过去,连爱和恨都变得那么模糊。
“知意呢?”蒋月如打破沉默。
何宜安:“在楼上化妆。”
桌上有糕点,路剑波拿了一块尝,与老宅的糕点一个味,口感不相上下。
他没话找话说,侧脸问逆子,中间隔着前妻,根本看不见逆子,当然,他无所谓看不看得见,“司寻,糕点哪里的厨师做的?”
蒋司寻:“爷爷家的厨师。”
糕点是他从港岛空运过来。
他拿餐巾包了几块糕点,“许伯伯许伯母你们聊。”起身离开。
三楼卧室,许知意换好了礼服,礼服是妈妈和姑妈早就替她选好。
刚坐回化妆镜前,敲门声又响。
许向青看过去,对侄女说:“这回是司寻。”
蒋司寻进门,先问姑妈吃不吃糕点。
许向青笑着摆手,不打扰他们小情侣相处,借口去楼下找人离开。
造型师俨然习惯了两人的旁若无人,安静做造型。
蒋司寻把糕点喂许知意嘴里,叮嘱:“慢点吃。”
许知意问道,他父母来没来。
“来了。”
“分开坐在不同桌?”
“坐一起。”
许知意说:“我一会儿去抱抱蒋阿姨。”
蒋司寻:“不用,许伯母在旁边。”
许知意在做发型,无法转头,从镜子里看他,男人已经换上酒红色衬衫,他刚进来的那一瞬,她有种回到六年前的错觉。
“这件是新买的?”
蒋司寻:“以前穿过。”
但不确定是不是六年前穿过。
他打量她身上的松石绿裙子,确定不是向他表白那天穿的那款。
“你身上这条新买的?”他问道。
许知意:“嗯,高定改动款。我妈说之前那条不适合当晚礼服。”不过颜色还是那个颜色,款式也有点相似。
“你不去楼下招呼你朋友?”
蒋司寻:“不用,跟他们说过,自便。”
他手机调了静音,在楼上陪她。
她开始化妆,他不再找她说话,去了露台。
从露台往下俯看院子,一眼就锁定母亲坐的位置,此时桌上只剩父母两人,母亲看似在欣赏旁边的花,父亲则盯着桌上那朵芍药出神。
谁都没说话。
门口的车还在络绎不绝开过来。
花丛间的草地上,小朋友在玩闹,有几个大一点的玩起了捉迷藏,他眼看着一个孩子钻到一大堆绣球下。
不时,那堆绣球动一动。
没一会儿,那个孩子被几个小朋友联合拖拽出来。
孩子的嬉笑声响彻院子。
商韫就活像那个被拖拽出来的小孩。
幸好院子大,前院有新建的花园,后院有花房,旁边还有网球场,提前到来的宾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牌局开了不少桌,不爱打牌的便闲聊说笑,还能置身在花园中拍照,不会觉得无聊。
傍晚五点半,在温柔又绚丽的晚霞下,生日宴开始。
许向邑终于见到女儿,牵着女儿的手:“也不来找爸爸。”
许知意笑:“我还以为您在苏城吃螃蟹没回来呢。”
许向邑被逗得笑出声,只要闺女在家,他的笑声就不断,以前总以为自己笑点高。
他对闺女道:“今晚有香辣蟹吃。”
“真有?”
“我还能骗你。”
苏城的老友带着一车螃蟹来替知意庆生,连家里的几个厨师也带来。
旁边,周明谦正坐在监视器前,今晚他把团队带了过来,这么好的取景地,不拍个大片太可惜。
“知意,不上台讲两句?”
他拿着麦克风问道,在场的全听得见。
不少人附和,必须得讲,还不能只讲两句。
这样的场合对许知意这个远维资本负责人来说,控场毫不费力,但许向邑还是牵着女儿走向临时搭建的舞台。
他将女儿当成十岁,十岁的孩子面对这么多人,怯场在所难免,他这个爸爸必须得在旁边陪着。
许向邑接过话筒,先说了几句开场白:“想说的话太多,今天早上宜安还叮嘱我,少说两句,别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我这几年变得特别健谈。”
底下笑。
“今天来的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家人,我就不再见外去说些客套的感谢之类的话。”
“但有句感谢必须得说,谢谢你们来这么早,还都是带着家人一起来分享我这份喜悦。”
顿了下,许向邑心道,糟了,把知意台词抢了。
太激动,忘记这些话本该寿星来说。
他忙把话筒递到女儿身前,话筒没给女儿,替她拿着。
许知意简单开场白后,说道:“今年是我二十六年来,收到祝福最多的一年,之前我妈总遗憾,我前二十年珍贵的东西太少,怎么就那么少。除去衣服,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一个箱子。今天我突然多了很多,那些都应该是你们珍藏很多年,不是多昂贵却特别有意义,花钱都买不到的东西,但你们把它送给了我,我知道这些礼物承载的是怎样的祝福。谢谢两个字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那些礼物,我会好好珍藏。”
她看向何宜安:“妈妈,我现在珍贵的东西不比任何人少,不要再难过了。”
何宜安眼中含泪,点点头。
许向青递给嫂子面纸,“怎么就我哥一个人上台?”
何宜安:“他遗憾比我多,我上去了知意就会黏着我。”闺女大了,不可能跟父亲没距离,但跟她不会,知意有时还会赖着她让她陪着睡。
丈夫格外羡慕她能时不时把闺女抱在怀里。
待女儿讲完话,何宜安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