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只是他心间的倒影，偶然相遇的回眸。
她的身，她的心，乃至她的灵魂都得是他的。
“是不一样，”沈清棠来了劲儿，“你比我更会算计，更加阴暗，也更加诡计多端。”
明明是枝头娇柔的花，浑身尖利的刺却不肯给任何人留情面。
江清晏垂下头，埋在她肩侧，恶狠狠地说道：“即便如此，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连尸体烧成了骨灰，都要摆放在我的卧室枕边。”
沈清棠打了个寒颤。
江先生的情话很动听，只是有一处逻辑不太对。
天生对浪漫过敏的沈清棠，忍不住把他的错误当场指出。
“阿晏，你可比我大三岁。要死，也该是你先死。”
这是自然界的法则！
沈清棠眼睛睁得溜圆，嘴角的笑忍也忍不了：“所以你得对我好一点。要不然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拌到猪饲料里去喂鸡。”
江清晏：“……”
满腔的忧郁旖旎气氛被毁灭。
江清晏哭笑不得，朝外面望了望，说道：“我出去一趟，拜访一下从前的故交。”
其实他在F国压根没有熟人，只是找借口要去教训那个自大的丹尼尔。
沈清棠抱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轻声说道：“阿晏，你先等等。”
江清晏不动声色地垂眸看她。
沈清棠是很少撒娇的。
一旦主动亲近，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则是她做了亏心事，还是对不起他的那一种。
另外则是她有求于他。
在魅惑男人这方面，沈清棠的技巧真的是拙劣得可以。
“有什么话，你说。”
江清晏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平静。
“你看啊，平时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但是现在……”
沈清棠羞涩地抚摸肚子，继续说道：“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还是得为孩子留个保障。”
江清晏差点没被她的话气笑。
哪里有她这么劝人的？
天有不测风云？这是在说他迟早会完蛋？
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到这样的诅咒，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
“棠棠啊。”
江清晏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发丝：“我过去不明白一孕傻三年的含义，现在是清楚了。”
她以前只是单纯，但说话倒还算中听。
而现在连说话都这么刺耳了。
幸好她是嫁给了他，旁人只有忍让她的份，不会在她的话里挑刺。
不然她恐怕很难轻松在社会上存活下去。
“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清棠蹙起眉，松开抱他的手，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他。
一时之间弄不清江清晏那是看傻子的眼神，还是看女儿的慈爱眼神。
沈严都没这样看过她！
“好了，我先走了。”
江清晏失笑，还是依她的意思做出了承诺：“你放心，给这个孩子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什么样的礼物？”
沈清棠好奇地问道。
“整个沈家。”
江清晏出门一个小时后，沈清棠还是呆呆地托腮坐在原地，反复琢磨江清晏话里话外的含义。
整个沈家？
是沈家要倒台了吗？
还是说江清晏吞并了沈家的公司，并且准备把公司交给孩子？
可是……
沈明月怎么办呢？
“叮铃铃，叮铃铃……”
沈清棠想得脑仁发疼，最后被平板的视频铃声打断。
那是江清晏刚才用来办公的平板，只是辅助使用，却还是登录了通讯账号。
沈清棠走过去，瞧见上面跃动的是“傅斯年”的名字。
只犹豫了片刻，就向右滑动接起。
傅斯年焦急的脸出现在屏幕中间，急切地问：“沈小姐，你现在有和南乔在一起吗？我在她的公寓外边，敲不开门，也打不通电话……我真的很担心她……”
傅斯年话到最后，甚至开始哽咽，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样的反差让沈清棠沉默了，心里却震惊得不像话。
初见傅斯年时，他那目中无人却还沉稳的模样令她记忆犹新。
她一直以为她嗑的cp是沉稳寡言的设计师和美艳的傻白甜模特。
结果傅斯年转眼间，就在沈清棠面前哭成了狗。
这使她有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
“你别着急，我马上打电话问问她。”
沈清棠果断地倒扣了平板，拿起手机走进房间，快速地拨通顾南乔的电话。
电话响铃不过一两秒，那边就飞速地接起来。
“棠棠，咱们小声说话。傅斯年在我家门口呢，我担心他听见我在家。”
顾南乔的声音极小，小到沈清棠努力贴近手机，都难以听到。
沈清棠对傅斯年顿生同情，劝说道：“傅先生原本没做错什么，既然他找来了，不如就先给他一个台阶下。”
“嗯……啊……这，是这样的……”
顾南乔支支吾吾的，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沈清棠只好放大招：“刚才傅先生给阿晏打视频电话，是我帮忙接起的。他哭得可惨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顾南乔立刻开始急了：“其实我早就心软了，只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没关系，你们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沈清棠表示不理解。
要按照顾南乔的脸皮，她这辈子恐怕都没脸再见江清晏了。
“不是这样的，是我刚才吧……”
顾南乔的声音更小：“我用了一根你的……然后我发现……我也有了，估计才两个月……”
沈清棠睁大了眼，深表同情：“那你该跟傅先生好好说说，前两天流的产，今天又怀了一个。显然不太清白……”
“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顾南乔哀嚎道。
沈清棠忍俊不禁，刚想安慰两句，却听见那头手机“吧嗒”落地的闷响声。
“喂，喂？”
沈清棠赶紧问道：“南乔姐，你还好吧？”
“她很好。”
冷淡的男声响起，语气中是按捺不住的怒气。
“天杀的傅斯年，你居然敢翻窗进来！”
顾南乔大吼一声，随即电话传来忙音。
沈清棠笑了笑，把手机往床上一丢，慢慢地躺好。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周围的人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莫兰发来谩骂的消息。
这些话她听了很多年，早就听腻了，根本伤害不了她。
能让她难过的只有两个人，一是苏外婆，另一个则是江清晏。
她同江先生的婚事远不够完美，却已经算得上平静了。
沈清棠懒懒地拿过手机，举在面前，开始登录国内的微博。
她前不久申请了一个小号，用来记录她和江清晏的日常，直到来F国前是最后一次的更新。
【小茉莉】：今天是小人鱼和男巫在一起的第七十二天。她苦恼于总也学不会的魔法，于是背着男巫偷偷溜上岸。
关注她的粉丝不少，相比于苏绣工作室的官方号，这个小号的粉丝更活跃。
【一只小麋鹿】：姐姐不要自卑啊。
【小兔子不爱吃饭】：没有魔法的小人鱼，也是男巫的挚爱。
……
沈清棠的心塌陷一块，感动和酸涩交织在一起，编辑了时隔半月的第一条微博。
【小茉莉】：小人鱼上岸后，玩得不亦乐乎，她偷偷忘记了男巫还在海里等她。
直到一天晚上，男巫怒气冲冲地找到她门前。小人鱼在心里默念道：“完蛋了，完蛋了。”
迎接她的却是男巫张开的双臂，满面的笑意。
很快有粉丝评论。
【胡萝贝】：姐姐出书呗。看到你的微博，我又相信爱情了。
【小熊饼干】：脑袋有点痒，好像要长出恋爱脑了。
……
沈清棠眨了眨眼睛，恋爱脑？
这可要不得。
于是她郑重其事地再次编辑了一条新微博。
【小茉莉】：关注“沈茉莉苏绣工作室”并转发微博，随即抽取三名幸运粉丝，奖励苏绣小物以及相关课程哦。
第56章
酒吧。
丹尼尔耐心地等待了很久，直到江清晏到来，才绽放笑容。
“江……”
他刚站起身，就被江清晏冷冽的气势惊了一跳。
实在不明白刚才温文尔雅的江先生，怎么会突然变成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
丹尼尔没去过东方，但也听闻过东方的一些风俗。
女人有自由选择婚配对象的权力。
“江，你不必用这样恶毒的眼神看我。”
丹尼尔捂住胸口，一脸受伤的表情。
“我只是提出要和你公平竞争。至于选择谁，全看棠棠。”
江清晏的神色更冷：“你还敢叫她棠棠？”
跟江清晏来的那人观望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赶紧出面调停：“丹尼尔，你理解错意思了。早让你别乱学中文，你就是不听。这回终于惹出事了吧？”
“泰伦教授，”丹尼尔睁大了眼睛，眼神异常清澈无辜，“我误会什么了吗？”
他烦躁地揉了揉满头的金发，碎发垂在光洁的前额，实在是西方神话中不可多得的美少年。
桃花眼异常风流，却又懵懂天真，夹杂着一股极强的诱惑。
泰伦教授哭笑不得：“沈小姐是江先生明媒正娶的妻子，世上哪里有追求人家妻子的道理？”
泰伦教授说完后，还眼巴巴地看着江清晏，像一只寻求认同的大猫。
江清晏略一颔首。
泰伦教授立刻兴奋得没边，马上拉住他的衣角，随即又在江清晏冷淡的目光下，悻悻然缩回了手。
“江先生，你别那么见外啊，咱们都是老相识了。这次不如多留几天，我们互相探讨探讨画画功底？”
泰伦教授搓了搓手，完全忽视了一旁颇为委屈的丹尼尔。
“可是棠……沈小姐来这里大半个月，都不见他来啊。”
丹尼尔弱弱地举起了手，忍不住插嘴说道，和在课堂上不遵守纪律的熊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不是行事鲁莽的人，早在暗中观察了沈清棠很久，才敢出手。
沈清棠闲暇时间，望向窗外的眼神，总带有一丝丝的忧郁和怅然，怎么看都不像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
“住嘴！”
泰伦教授打断了他，懒得再理这个愚蠢的学生：“你还不快跟江先生道歉！”
丹尼尔还想辩解：“可……”
“道歉！”
泰伦教授严厉地说道。
行吧。
谁让你是我的老师呢。
出于对泰伦教授的尊敬，丹尼尔不情不愿地鞠躬说道：“我很抱歉，江先生。”
其实他一点都不内疚，只是迫于形式不得不道歉。
“我以后再不会随便接近沈小姐了。”
在江清晏的逼视中，丹尼尔不得已再次补充了一句。
但他同时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我下次还敢！
有句话叫做“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倒”！
江清晏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却懒得再挑明，哼笑一声便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开，周围举起酒杯的几个黑衣男，连同舞池、吧台的几位表情轻浮浪荡的花花公子一同散去了。
“这……这……这……这……”
常年在外行走的丹尼尔并不是傻瓜，从这场面看出了端倪。
“泰伦教授，他先前不会是想找人揍我一顿吧？”
“哼，你说呢。”
泰伦教授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江清晏的离去显然让他很失落。
丹尼尔原先还不服气，这时候却也不得不服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泰伦教授，既然那个男人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还对他这么亲切？”
泰伦教授亲切地望向面前单纯的学生，恨不得立刻拎起拐杖在他头顶砸一下。
早知道江清晏不打算多留，他就不该在半路偶遇后，死皮赖脸地缠着江清晏跟来，然后就见到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子。
天分只是中等，偏偏人还惫懒。
只学了八九分的本事，就敢四处招摇，还不思进取。
泰伦教授叹了一口气：“如果江先生愿意专心在油画方面，他早成为油画界的第一人了。绝顶的天分啊，真是可惜了。”
“他以前也是您的学生？”
“住嘴，你这个白痴，”泰伦教授破口大骂，“如果不是跪下求他也不会有结果，刚才我就当场跪拜他为老师了！”
“啊？”
丹尼尔当场傻眼。
“你记住了！”
泰伦教授恨铁不成钢，手指着丹尼尔的鼻尖说道：“以后别好端端地去招惹别人的妻子，真是给我丢人！”
泰伦教授拂袖离去。
丹尼尔端起鸡尾酒一饮而尽，嘀咕道：“泰伦教授真是年纪大了，胆小怕事的。”
泰伦教授根本不会明白，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缪斯。
典型的东方婉约美人，只要一瞧见她，他的灵感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一点对一个艺术家而言，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
江宅。
江清晏教训完丹尼尔后，几乎是火速赶回了家。
别墅内灯火通明，客厅的沙发坐着一个娇羞的顾南乔以及一个默默喂草莓的傅斯年。
沈清棠抱了杯豆奶在旁边，睫毛忽闪忽闪的，脑袋一点一点，显然是困极了。
江清晏心疼地扶住她，让她轻轻靠在他肩上。
沈清棠柔顺地蹭了蹭他的胸膛，微微睁开眼，脸颊漾起红晕。
“怎么不去屋里睡？”
江清晏轻声问她，随即调整了个姿势，好让她休息得更舒服。
沈清棠嗔了他一眼，柔声说道：“客人来了，我怎么好意思回房间？”
这是基本的待客礼仪。
沈清棠不想在这一点，令江清晏丢脸。
江清晏闻言更心疼了，却不好再责怪她。
他冷冷地望向傅斯年：“不请自来，真是失礼。”
傅斯年不以为意，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笑：“我跟在我太太身后来的，关你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