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还能是假的？”
沈清棠拆开包装盒，把粥和春卷送到他面前，自顾自地拿起另一份春卷，轻轻咬了一口。
江清晏还有些不满意，抬手抢走了她手里的一份，往嘴里送去，还说道：“棠棠手里的更好吃。”
沈清棠嗔了他一眼：“真该让那些畏你如虎的人好好瞧瞧，你这副德性。”
“我倒是想让他们看看，可棠棠不许。”
江清晏扯了张纸巾，递到她手边，微微颤抖的指尖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远不像他的语气那般平静如常。
沈清棠知道他指的是那场婚礼，她至今都不肯答应他。
说来好笑，从来都是女方渴望这样的仪式感。
而到了江清晏这里，反倒是他渴望得到这样的名分。
沈清棠默了一瞬，习惯性地转移话题：“我听张妈说，你好几天没回家了？身体还吃得消吗？”
“我不想回去，家里没有了你，回去心情只会更糟。”
江清晏淡淡地说道，动作不停地喝光了所有的皮蛋瘦肉粥。
因为怕来不及，粥和春卷都是在小餐厅买的。
他倒吃得像在品尝珍馐。
“你离开我的这几天，每天我都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江清晏望着她，嘴角扯出漫不经心的笑，“你难得能来看我一回，陪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你这个蠢货！”
沈清棠发了狠，恨恨地望着他：“你就是这样糟践身体的？”
“是啊，怎么了？”
江清晏叹息一声，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珠。
“你怎么还为我这个蠢货流泪呢？”
“棠棠，回来管管我，好不好？”
他捧起她的脸，轻柔地吻在她的前额，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
“先休息吧，我也困了。”
沈清哽咽了一声，扯了他的衣角就往后面的休息室走去。
江清晏明显很享受这样的安排，满脸笑容地顺着她走进去，直至躺在床上。
沈清棠本以为他还要作怪，要不然就是动手动脚，谁知江清晏刚一沾枕头，呼吸声就变得平静而悠长。
他真的累极了。
她怔了怔，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慢吞吞地合上眼。
再醒来时，窗外是白蒙蒙的晨光，低处的树木有鸟雀停歇。
沈清棠刚动了动，就被江清晏抱得更紧。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棠棠，还早，再睡一会儿。”
她理了理他散乱的发丝，轻柔地说道：“衣服没换，澡也没洗，你的衬衫都皱成一团了。”
江清晏抬起她的手，又吻了吻：“别管这些，我今天放假。不想工作了。”
他这模样，同昨日那工作狂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样算起来，她还真当得起红颜祸水这四个字。
“幸好我们生活在现代，你也不是帝王，要不然我这个妖女得遗臭万年了。”
沈清棠说完后，又觉得不好笑，自顾自地往江清晏那边挤了挤，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江清晏听清她的话，认真地顺着思路往下想。
真要是在古代，恐怕更好吧。
他不必花费多少功夫，就能够娶到沈清棠。
而等她一嫁进江家，就再也没有能力跑掉了。
他还会让她知道，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称职的丈夫了。
可这样的棠棠，就像被剪掉翅膀，也不会是他喜欢的那个。
他喜欢她在逆境中开出的绝望又艳丽的花，喜欢她柔弱外表内藏的尖刺，喜欢她在提起苏绣时眼睛闪动的耀眼的光。
他突发奇想：“棠棠，我们要不要去看部电影？最近有一部电影上线，讲的就是修仙界的帝王妖妃。”
“好。”
沈清棠随口答应下来，完全没有别的概念。
以至于她在到达电影院后，深感懊悔。
第61章
电影院。
沈清棠望着屏幕中播放的纣王妲己故事的再演绎，颇有些无语。
即便是进行了再加工，还是没能脱离动画片的性质，前来观看的大多数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情侣。
她转头看去，江清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双眼平视前方。
沈清棠起了玩心，拿起一颗爆米花硬塞到他的嘴里。
爆米花直接掉落在他裤腿边。
江清晏无奈，轻声问他：“不喜欢看？”
这怎么能喜欢？
沈清棠点了点头，撒娇似的摇了摇江清晏的衣角：“阿晏，我们出去走走。”
江边的夜风有一点凉，两岸的灯光分外繁华耀眼。
“外婆刚下葬不久，天气就转冷了。幸好今天冬天，她再也不用受冻了。”
她在桥上站定，双手倚靠在桥栏上，对面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我还没问过你呢，阿晏。”
她淡淡地开口说道：“之前外界把你传得跟什么似的，我嫁你之前还很害怕。结果后来发现完全是两样，这是为什么呢？”
江清晏取下围巾，围在她脖子上，温声说道：“你身子才刚好，小心别受凉。”
外界对于他的传言，向来是众说纷纭的。
而其中最要紧的，就是他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进了疗养院，剥夺了他的一切权力。
“棠棠，你比我母亲清醒。她秉性温柔，却至死都惦记那个负心的男人。我幼时曾经发过誓……”
江清晏回忆道：“我在她面前，发誓这辈子永远不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男人，可是她斥责我。她说她很幸福，并且甘之若饴。”
“后来呢？”
“后来？”
江清晏嘲讽地笑：“后来他把我赶出家门，一分钱都不给我，甚至不顾我身处国外。”
他只能选了艺术专业，靠少年时的天赋，卖画为生。
直至夺回了他应有的一切。
从前画画是他最喜欢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女子为母则刚，但她并非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几乎都忘了她。”
沈清棠没说话。
如果江清晏真的遗忘，恐怕就不会继续出钱资助林深、林意两兄弟。
极深的恨意背后，往往昭示极浓烈的爱意。
“豪门圈子里，这样的事情很常见。”
沈清棠淡淡地说道：“我想要安慰你，结果却发现无话可说。”
沈清棠之前就对江清晏的身世有所猜测，结果果真又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她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没办法回馈江清晏的情绪。
“她的名字，是陆明婉。”
江清晏对她的反应，只是低低的一句话，却让沈清棠睁大了眼睛。
陆明婉，在这个国度没人会不知道她。
她曾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歌坛天后，在舞台上的一举一动都令人侧目，连一滴眼泪都被誉为是破碎的神女。
可就是这样一个堪称传奇的女人，在最当红的时候宣布退圈。
娱乐新闻对此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昔日歌坛天后退圈嫁给某富商。
江家是在江清晏手里振兴的，在江父那一代都可以称作是破落户了，并不出名。
陆明婉嫁给这样的男人，肯定不是因为钱财。
她自己工作换来的钱，就足够成立两个小豪门了。
“阿晏，我小时候应该见过你。”
沈清棠闭了闭眼，这时候才感到一点真切的难过。
陆明婉那么漂亮的女人，即便来到小镇都是很轰动了，不少孩子都围在这个漂亮阿姨身边转圈圈，讨要国外进口的糖果。
沈清棠也去过，站在一群孩子的后面，始终不敢大声说话。
陆明婉却眼尖地发现了她，不仅招手让她进屋，还给她抓了满满一大把糖果。
她看见窗边站了个小男孩，脸颊还有婴儿肥，嘴唇粉嫩嫩的，看起来像果冻一样好吃，却板着一张脸。
“你和陆阿姨，来到我们小镇，真算得上是天仙下凡了。我当时真的很好奇，这样的神仙哥哥为什么会不高兴？”
她同江清晏四目相对，这样的默契使得她浮现出一丝笑意。
“当时，那个男人就已经背叛了他，也不喜欢我。”
江清晏说起往事，没有一点伤感。
年少时总是渴望父爱的，可是一直得不到后，就再也不稀罕了。
“那么江先生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比陆阿姨的性子更为糟糕？”
沈清棠的嘴角弯弯的，笑意却不及眼底。
至少退圈前的陆明婉，是众所周知的善解人意和温柔大方。
“都说男孩子找老婆，是按照母亲的模样寻找的。要不然就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可阿晏的选择显然不太那么明智。”
沈清棠能够在他的行为里感受到在意。
那种细致的呵护，如果不是真的用了心，是断然没办法做到的。
“如果我是你，遇见我这样的人，大概会拔腿就跑吧。救赎什么的，都是童话里才会有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爱怜地望向他：“你可不要救赎不成，反把自己栽了。我这样的性格，连我自己都深感痛恨，真是糟糕啊。”
“棠棠。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别的什么人。”
江清晏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这里风有些大，我们回家吧。”
别墅还是同之前一样，都没什么变化。
沈清棠刚进门，迎面而来的张妈就递过来一盏刚熬好的燕窝。
“夫人，趁热喝。”
她热情洋溢地笑，像是沈清棠片刻都没离开过家门。
沈清棠侧过脸，看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的江清晏。
她知道这是江清晏吩咐的，否则张妈不会对她这样热情。
随后她喝光了燕窝，连一点底子都没剩下。
回到房间，夜里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
江清晏睡得极沉，却在她动作的第一瞬间迅速睁开眼，眼底还有迷蒙的睡意：“棠棠？”
“你继续睡，我起来倒杯水。”
沈清棠拍了拍他的脑袋，阻拦了他要下床倒水的举动。
“你跟我不一样，”她像是在哄小孩，“我开工的时间不固定，可你天天都得去上班，别累着。”
第62章
沈清棠披衣服到了厨房边，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很自觉地停止了脚步。
管家：“这大半夜的，你还不睡。我差点以为有小偷摸进来，吓我一跳。”
“你少胡说了，我们这地方都能进贼？先生每年两百万的费用，是白交去的吗？”
过了一阵，锅盖合好的闷响停止。
张妈的声音传来：“夫人年纪轻，性格要强，我得给她熬点补汤。你看她瘦的那个样子。”
管家不屑：“你对夫人，比对先生还上心。”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这个老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挑拨离间。”
张妈的嗓门陡然增大：“夫人长的那个样子，不仅先生喜欢，我也喜欢。”
“行行行，算你说的对。”
管家往外走，冷不丁在门口撞见沈清棠：“夫人？”
沈清棠颔首，里面的张妈闻声出来，在围裙胡乱擦擦手：“这大冷的天，您就这么满屋跑？要什么，您跟我说一声就成了啊？”
沈清棠莞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有些失眠，想要一杯热牛奶。”
张妈“哎”了一声，扭头就往厨房钻去。
“等等！”
沈清棠顿了顿，又道：“两杯吧，我一杯，江先生一杯。”
――
沈清棠端了牛奶回卧室时，讶异地发现江清晏穿好衣服，在桌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
一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他手忙脚乱地合上电脑，强制关机。
沈清棠：“……”
她本来真没多想，但看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你是在看小朋友不应该看的东西吗？”
她把牛奶放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
像是一只摇尾巴的小狐狸。
江清晏镇定地喝光了牛奶，直接抱起她放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有老婆，看她就足够了。”
沈清棠同他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两人动情时说过的情话也足够脸红心跳。
可在这一刻，江清晏那炙热的目光依旧令她面颊发烧。
“我困了！”
沈清棠愤恨地甩下这句话，把被子拉过头顶。
一夜无话。
沈清棠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后又回到苏绣工作室那边。
她要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来接她，说是一例类似于剧本杀的综艺节目。
参与者要抽取相应的角色，这一次是热播宫斗电视剧里的情节改编而成的。
剧本杀的服装设计，全部是由沈清棠的工作室来设计完成，苏绣的元素很浓。
等到下午一点，外面就来了人：“沈小姐，您好。我是负责接您去录制节目的人员，节目将会在下午五点开始录制。”
到了电视台后，在场了除了几个当红的演员，还有笑容满面的徐知微。
“沈老板，来抱一个。”
徐知微兴奋地抱住了沈清棠，在这个地方碰到熟人，工作的快乐都会增加许多。
而且这个剧本杀，本来就带了一点表演的性质。
沈清棠无奈地笑，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这么多人在看呢。快松手。”
徐知微不情愿地松开，在放开她的那一瞬间，却蹦哒起来亲了沈清棠的脸。
一个鲜明的口红印就印在了沈清棠的脸颊。
沈清棠瞪了她一眼，刚伸手去擦，就听见背后的奉承声：“谢总，早听说过您的名声了，果然是少年英才啊。这次多谢您的赞助了。”
“嗯。”
男人的声音高傲而冷淡。
沈清棠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
她随那些演员一起往那边张望，谢星野的模样立刻映入她的眼中。
“棠棠，你怎么这么不要小心？”
谢星野瞥见她后，丢下身边簇拥的众人，大踏步走过来。
他毫不在意地伸手在她脸上擦去。
沈清棠惊得后退了好几步，他却像看不出她的介怀，最后直接把她固定在怀里：“别动。”
柔软的纸巾在脸颊滑过，沈清棠恍惚间竟然有种硫酸流过去的腐蚀感。
沈清棠没想到事到如今，谢星野还能好言好语跟她说话。
按照她的预期，以谢星野那吃不得亏的刚烈性情，必然是对她恨之入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