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快走，时间不早了！”突然害羞起来的贺冉希迅速将她拉走。
夜色静谧，路边夜灯昏黄，小镇人家睡得早，一路走去，很多户人家的家里都熄了灯，或只留下一个房间的灯。
不过，一到小镇广场附近，就热闹了一些，和她们一样在小镇街道散步的人不少，大都是年轻人或学生模样的人，街边许多商店和饮食店也还开着，四周的灯都亮着，没有人会觉得此处太过偏僻或不安全。
第181章 夜谈
拐过弯，穿过一段街道，宋清染和贺冉希来到镇中心广场，站了一会儿，见没地方坐，她们又继续往别的地方走了去。
“哼，我不想让你走，宋清染，你不要走好不好？”贺冉希一边撒娇一边委屈巴巴道。
宋清染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又不是不见面了，我们三四年的时间都分开过，现在怎么又接受不了了？”
“那不一样！”贺冉希跺了跺脚，气呼呼地往前走去。
最后，两人在镇中心卫生院门口边的长亭里坐下。
不像别地的卫生院那般清净，这里的卫生院很大，进去后还得走好一段路才到住院部，平常院门口的长亭处则摆满了水果摊，每到赶圩日，附近便挤满逛街买水果和各种日用百货的人，到了晚上，尤其是夏秋季节，这里就成了老年人坐着摇蒲扇、聊天叙旧的最佳场所。
大概是夜色颇深，今晚长亭处的老人只有一两个，宋清染和贺冉希坐在其间，倒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一坐下，便拿出一副老大爷的姿态来，跷二郎腿的跷二郎腿，岔腿坐的岔腿坐，虽不至于粗犷霸气，却有几分休闲老人忆谈往事的沧桑感，并略显叹息状，仿佛这一刻，她们已是六七十岁的街口大爷，正要感慨世事变迁。
“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宋清染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吟道。
一听，贺冉希忍不住踢了她一脚，然后收起岔开的腿，双腿交叠在一起阴阳怪气道：“这话，还是给你家浔川哥哥说去吧！”
“非也非也，亲情、爱情、友情，哪个不是情？这话，还是得跟你说。”宋清染继续悠悠然笑着。
贺冉希白了她一眼，“还真是铁了心要走！”
“这次离别，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见。”宋清染举头望明月。
“行了行了，你给我回来，我现在有很严肃的问题要跟你说。”贺冉希伸出手将她的脑袋转了过来，使她的视线正对着自己。
“赶紧说。”宋清染立马换了个态度。
“等等……”贺冉希正要说，宋清染却打断了她，然后率先发话道：“有句话我想说，只要你和宋清桓在一起，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再分开，因为我们变成了一家人。”
“宋清染，你不是说只有一句话要讲吗，刚刚都说多少句了？”
“不是，我是有句话，有句话，你懂它真正的定义吗？半句话那是不算数的，三分之一也不行。”
“好啦好啦，这不是重点，你还要不要听我说？不讲了不讲了！”
“你快讲你快讲，我都急死了，快说说，你……你和那宋清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不接受人家？”
“哎呀，我不是说了嘛，我不想成为他的包袱，而且现在我年龄大了，我们工作的地方又离得那么远，各方面来讲，就很不好嘛！”
两人间歇性吵完一架后又认真热聊起来。
宋清染自然知道她的顾虑，她现在只想了解宋清桓是怎么打算的，于是不等贺冉希再次开口，她便直击中心问道：“所以，宋清桓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暂时还没有，他今天上午不是问我有没有考虑换工作的事嘛，说离他工作的地方不远处有自家私立幼儿园，正缺人，工资待遇不错，发展前景也可以，如果我想去，可以立马帮我安排。但我在家可是有编制的耶，再怎么说，也还是在家更稳定吧？”贺冉希为难道。
宋清染却顿住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宋清桓竟然已经为某人考虑到了这步，而且还是在两人没恢复关系之前，“贺冉希，铁饭碗就那么香吗？”她忍不住问。
贺冉希一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辩驳道：“不是香不香的问题，但凡我爸妈再年轻点，或者我哥再强点，我也不会说一定要留在家里。”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回来吧！”宋清染试探性道。
如她所料，贺冉希立马就驳回了这个提案，“不行，他那样优秀，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飞翔，怎么可以因为我而受困于这里？”
“那你怎么就不相信优秀的他可以安排好你的一切？而且，明明你也不差。”宋清染静静地看着她道。
贺冉希突然沉默下来，她眼里似乎还有许多不解与不相同的意见，可是这一刻，她开始认真思考起宋清染的话来，她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懦弱了。
心烦意乱间，宋清染的话如清溪水涧之流，缓缓入心。
“冉希，我给你分析一下吧！第一，你考虑到的是你父母，他们的确正在逐渐变老，你觉得自己需要留在家里帮衬他们，可是至少最近五年到十年，他们还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只要有钱，他们能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大部分问题。”
贺冉希忍不住插道：“对，现在是这样，可五年以后、十年以后呢？我......”
“你别急，先听我分析完，”宋清染淡笑着打断了她，“第二，清桓的家就在这里，只要你想，他可以回到这里，事实上，就算不为了你，他也得回来，因为我们的父母就在这；当然，他也许会想在外面买房，然后把父母接出去住，这应该是你第二个顾虑的点。”
“没错，以他的能力，买房子是迟早的事，可是要买大房子，还是会有很大的压力，现在不比前几年，我知道他们做这行的压力，我不希望他那么累，我也不觉得把自己一个人的担子或希望全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是一件好事。”贺冉希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宋清染理解她的心思，于是接着道：“我知道，你希望自未来己可以不依附于对方，而是至少能够和他旗鼓相当，简单来说，如果你和清桓在一起，那么你们彼此的压力就互相转移到了对方身上，你觉得他无法承担起你这边家庭的压力，而你也无法帮他分担在大都市生活的压力，但如果是在家里，生活成本低，你可以更好地处理好很多事。”
“对对，就是这样！”贺冉希连连点头肯定道，她觉得宋清然简直就是她的知音。
宋清染还在继续分析，没有给贺冉希多说话的机会，她希望她能尽快听完自己想讲的话，所以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后，她便继续道：“但其实这个顾虑在我看来并不算难事，当然，最终还是得看你和清桓的想法。”
“怎么说？”
第182章 顾虑和选择
“你有没有想过......在外面发展，在家里定居？就算不在我们家这个小县城，也可以去上一级的市里，总归还是在我们家。”宋清染认真地看着贺冉希道。
听完她的话，贺冉希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如果最后还得回来，那我现在抛弃家里的在编工作不是自讨没趣吗？”
宋清染无奈地一笑，回：“所以说这还得看你们自己的想法，你是愿意谈一场不确定年限的异地恋还是跟着他一起。”
“不不，我觉得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不说这一两年的事，也不谈五年、十年以后的事，就拿未来几年说事，如果我和你弟结婚了，孩子生出来谁带？你别笑......这是我们身为女人不得不考虑的事，毕竟年纪摆在这，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好吧，我继续说......我意思是，孩子一旦生出来，我们肯定不能不管，我妈是不会帮我带孩子的，你爸妈呢，虽然我觉得可以放心交给他们，但是，现在孩子的教育起点也很重要啊，总不可能让孩子一直留在家里，我也不忍心让你爸妈一直帮我们带娃，如果让大家都去大城市里，话题又回到了原点，生活压力太大，而且离我爸妈太远，所以，我觉得这事无解。”贺冉希说。
看着贺冉希一副悲观的样子，宋清染一脸不赞同，在她看来，人一旦被既定的生活方式所困住，那就完蛋了。
静默片刻后，她重理思路道：“冉希，继续说回第二点吧，针对你提出来的问题，我是这样想的，首先，无论孩子谁带，有一个既定的规划，那就是你想陪着孩子一起长大，也希望有人能跟你一起带娃，其次，你非常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活放在一个压力大的环境里，却又希望我弟能发展得更好。”
“没错。”贺冉希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不说你，我说说自己好了，如果是我，我会这样打算：第一，走一步看一步，趁还有得选择，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跟自己喜欢的人待一起，至于结婚生孩子，顺其自然。第二，等真的有了孩子，就生出来，其实能落户大城市固然好，但我觉得家里也还不错，量力而行，能在大城市生活好就在大城市生活，压力实在大，就回家里。没有失败与成功一说，反正已经见识过该有的繁华，回来建设家乡也是另一种成功。而孩子背靠着两位优秀的父母，又何须其它培训机构指手画脚？你会指望着自己的孩子成天才当大牛吗？我不会，与其让他十项全能，我更愿意教会他如何生活，如何提高自己的学习能力，然后让他自己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无论好与坏，只要不违法不会饿死就行了。”
“你这样想也没错。”
“第三，是到底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人是不可能一劳永逸的，与其选择一劳永逸，不如选择自由生活，这就是为什么要走一步看一步，或者看三步也行，无需看得太远。孩子出生后，你依然可以选择在外面生活，毕竟条件确实更好；等孩子要上学，你就再回来嘛，之后就在家里生活。说实话，有那么多钱，却因为买房要在外面当一辈子的房奴，我宁肯回家，到时候存款足够，在家生活，小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还能空出很多时间来培养下一代。而你的编制，没了就没了，我不信到时候回了家，你会找不到工作，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总得往前看，大不了就再奋斗考一回，难虽难，可人生不就是在一步步晋级通关吗，想要一劳永逸，就不会有自由可言。亲爱的，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不要有压力，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贺冉希听完后，叹了口气，反过来抚慰宋清染道。
宋清染笑了笑，于是又道：“以上就是针对我们刚刚第二个顾虑所提出来的三点新思路，下面说你的最后一个顾虑。”
“嗯？我还有什么顾虑？”贺冉希愣头愣脑问了句。
宋清染再次微笑，“其实就是另一个选择，上面所说都是基于你在哪他就在哪的假设而衍生出来各种问题和解决思路，而且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宋清桓够优秀，以上的压力反而会变成他的动力，你们也未必真的要混到回家这一步，难处谁没有，你家里的事未必不好解决，我也是要对我爸妈负责的人，所以你们压力完全可以分一部分给我。”
“可是......”
“家人，不就是互相依靠的存在吗？所以，冉希，别忘了，还有我。”
贺冉希心里很是感动，但她依旧不是很赞同，“傻啦吧唧的，你自己的事都还没解决呢！”
“不用担心我，我这人很随意，就算给我一间茅草屋，我也能生活的很快乐，物质上没有很高的要求，至于上一代和下一代，尽全力给他们我所能给的最好的就行。”
“你这样想也没毛病，不过有顾浔川在，你自然不用顾虑那么多。”
“嗯，所以挺感谢他的，也自觉挺幸运的，不过在家庭经济方面，我会努力让自己未来不靠他也行，或者......得想个办法让他也能靠靠我！”宋清染狡黠一笑，随后又意味深长地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至少得打破后面这个规则。”
贺冉希忍不住轻“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说回你，另一个选择：你不想折腾，不想跟他走，就想留在家的话，也不是不行！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便是我想送你这句话的真正原因，而且你这个老师一年至少有三个月的假，平常还有些小长假，都是可以为爱奔赴的好时机。至于你的顾虑，担心彼此感情有变这点，就得问问你自己内心，愿不愿意赌一次，信他一回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该担心这个问题的人似乎是他。而且这个顾虑，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配偶一定会全心全意对自己一辈子，我也不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基于对方的品行试着去相信他，不留遗憾，然后时刻给自己留一点安全的余地。”
“好吧，宋清染，又被你说中了，不过话是这样说，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你真的能承受住它所带来的伤害吗？”贺冉希再次叹了口气。
第183章 随便和顺便
“不是能不能，是必须，人生有那么多不确定，这只是其中一件罢了。当然，跟你说心里话，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应该会很难受，但是我仍旧不会后悔，爱的时候就认真爱，等有一天，若这段感情真的变成了单向，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之后的他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清除，至于过去的他还会不会留下，得看那个他是不是真实存在过，至少现在，我是相信的。”
宋清染认真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亲爱的，但愿你真能做到如此洒脱！”贺冉希真诚地看着她说。
宋清染耸了耸肩，微笑着说：“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喜欢走一步看一步，既可以专一也可以花心，与其把决定权让给别人，不如自己抓住，在确定选择的那一刻，我其实就已经联想到了未来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结果，也就是说，在选择的那一刻，我就给予了对方一个可以伤害我的特权，所以，我并不会后悔。”
“不计后果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么，也许应该这样吧？”贺冉希内心有一丝迷茫，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能如宋清染这般，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对的，不过，她似乎已经被说服了。
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相信一回呢？为什么就不能豁出去一次呢？到底是自己真的太过懒惰，想一劳永逸，还是现实中的问题或许远比她们想象中难？否则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结了婚又离婚，而大部分结了婚的人总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后面的人要擦亮眼睛，要想清楚生活环境，要怎么怎么样......
无论如何，这次谈心，让贺冉希明白了一件事，她愿意相信宋清桓，也愿意相信宋清染。
只不过，宋清染这厮好像就爱和她对着干。
贺冉希这边心里刚拍板自己要如何作选择，宋清染就忧忧地在她耳旁道：“哎呀，冉希，我今天说这话可能多少还是向着我弟那边走了，而且我这人吧，纵观全镇，着实不属于什么好例子，所以究竟怎么选择，你自己还是要多琢磨琢磨呀！”
“那我选择错了，你对不对我负责？”贺冉希敛着下巴道。
“放心，有我一口喝的，绝对少不了你一口吃的！”宋清染放下豪言。
“行行行，记住你自己这句话。”贺冉希拍了拍宋清染的肩膀，“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