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在此恭候诸位，欲上神界杀闻拾，先过我这关！”
妖族之人恍若没有听到一般，越发加快的速度，沈忆持剑飞身而出，一道白色的身影纵横光影之中，凌驾万空。
她孤身一人，替闻拾拦住了这百万大军，成为他面对神界的一道坚实的后盾。
风吹着她纤长的发丝飞舞着，染着无尽纤华，自上而下都被清冷包裹着，唯独飘散在额前的长发沾染了不羁。
沈忆缓缓抬起那双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眸子，看向眼前所有人。
抬手之间，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长剑剑柄尾部，一声清脆的声响在眼前炸裂开来，那剑横飞出去，在空中化作数不清的万剑，如雨一般朝着妖族之人扑面而去。
玖程察觉了这动静，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闻拾的后盾，只身一人稳坐神界入口，替他镇守后方无尽妖邪。
风吹动着她素白色的衣袍猎猎作响，那双已经足以掌控万人生死的手抬起又放下之间，妖族被腰斩之人留下的血雾越发浓厚，渐渐要侵染了神界。
面若观音，心如玄铁，她早已不复当初。
玖程意识到沈忆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之后，不甘的咬牙，被迫撤退。
血雾是妖族死后也要阴敌人一手的东西，威力极大，人人都可练就，吸入过多会当场气绝断命，化成一滩血水。
他还不能在这里丢了命。
他还要夺回沈忆，让她记起，她曾经挚爱是他玖程。
转身一刹，一道漆黑的身影陡然出现在生前，闻拾周身魔气涌动，笑着问他。
“跑什么？”
沈忆一剑斩尽身后之妖，九儿的身影也在这时飞速靠近过来，风吹动着她的红衣，高贵冷艳的眉眼扫过沈忆的脸，面对妖族之人，又侧眸看她。
“这里交给我，你且去帮助魔尊。”
沈忆没多想，转身就走。
身后爆发九儿一声威严厉喝，她垂眸，有些震惊这丫头的身份。
“妖族妖王在此！尔等何敢造次！”
她一个闪身之间已经站在玖程身后。
目光穿过遥遥云雾，闻拾看着她额间真的已经没有了那道封印印记，心还是紧了一下。
她明明已经恢复了记忆，想起成神之前的点点滴滴，为何还是愿意站在这里帮他？
玖程脸色铁青，看着沈忆抬剑指着他的样子，莹莹如玉的侧脸格外冷漠。
“沈忆！你以前喜欢的人是我，你只是失去了这部分记忆而已，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了！”
沈忆懒得听他聒噪，目光越过了玖程，看向闻拾。
脑海深处涌动的那些记忆全都浮现出来，她微勾了唇角，面对玖程的时候，语气又冷硬了几分。
“你无需因过去的事情介怀，也不要太执着于过去，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沈忆，生活在当下的，我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清楚自己的抉择。”
“四百多年前我选择了你，对闻拾而言本来就不公平，我很清楚，我现在我喜欢的人是闻拾，我的选择也是他，这就够了。”
玖程眦目欲裂，他上前两步，狠狠的攥住了她的肩膀，手下的力道没有控制住，痛的沈忆抬手狠狠震退了她。
玖程震惊的问她。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沈忆知道，而且无比清楚。
原主成神之前是个傻白甜，成神之后失去那部分记忆，性情也冷漠了很多，但沈忆稍加分析，就能得知过去所谓的喜欢玖程是怎么回事。
记忆里，神谙还在时，会分出一个分身和自己比试，那人不同于他本身的清冷，孤傲，每日按照他的旨意，偷偷给还是仙娥的沈忆送糕点，他沉默而又胆小，那就是玖程。
沈忆不知道他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鼓励了他很多次，终于看着他走出自卑，二人顺理成章相爱，被天帝撞见，以为是神谙原身。
喜欢沈忆的是神谙，于是他果断的收回分身，把她天天带在身边，他以为沈忆也是喜欢自己的。
直到天帝逼迫神谙，他要护她，提前送她离开神界。
原主的沈忆在这个时候求他，要和分身一起走，然后毅然决然的把自己关起来，以死相逼。
神谙要被处死的那天，沈忆在鹅毛大雪中孤身前去，一心求死，只希望在临死之前能够见到分身，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神谙就把自己的神骨递了过来。
重新回到九重天的那一刹那，沈忆窥见了神骨深处属于神谙的记忆。
原主初见心动的人是神谙，玖程顶替了那个身份，骗了她。
甚至他早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收回，提前编下谎言，说神谙如何虐待他，性子里又是一个如何冷漠残暴的人。
他从头到尾，都在披着那张脸骗她，偏偏原主还信了，死死认为玖程说的话是真的，神谙的解释一句都不肯听。
眼下，一切真相都已经浮上水面，得了便宜的玖程却还在自欺欺人，甚至还想继续诓骗沈忆。
她抬手，风波涌动的长剑抵住他的胸口，一字一顿，格外厌恶。
“我自昆仑中窥见神明，只一眼，千年难忘。”
“我苦学，千辛万苦入神界，千番百次欲寻他，直至遇见与他一模一样之人，他骗我，哄我，说他才是当初之人。”
“此刻，我恍然意识到，我被一个心存怨念不甘心的分身骗的有多惨。”
这一骗，神谙不敢让她再带有以前的记忆，将其尽数封印。
而他成疯，成魔，只想要一颗爱自己的心。
第460章 成魔30
玖程崩溃跌倒。
尘封几百年的过往被翻出来，自己因为嫉妒生出的那些恶毒念想，被沈忆尽数拆穿出来。
他倏地癫狂大笑，身躯发了疯一样的颤抖着，面目逐渐扭曲，大喊出声。
“那又如何！我一个分身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神谙让我做的，可我有自己的思想，我为何不能生出感情！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独自占有了这一份情感！”
世间本就不应该有所谓的分身出现，神谙让他做事，让他没有任何思想，只成为自己手中操控的傀儡一样的玩物。
凭什么呢？这不公平。
一直沉默着的闻拾，这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
他恍若回到了当初，声音如历史长河中无尽的涓涓流水，悠扬婉转。
“可是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我对她心生好感，才会有了分身，有了你与沈忆的后来。”
比试用的分身只是傀儡，毫无任何感情。
他后来遇到沈忆，却发了疯一样抽出魂魄注入其中，让分身不再像一具玩偶一样眼神空洞，能够正常对话，不再死板。
也或许是分离出去的魂魄中，本来就藏有身为一个神的恶念，他毫不犹豫的想要摒弃出去，不想让那些东西困扰着自己，却逐渐衍生一些一发不可收拾的东西。
世间万物兜兜转转，一切都在轮回之中。
玖程扔了他的长戟，心如死灰，倒在了温暖的云朵之中。
“收回我吧，我累了。”
终极一生不过是可笑收场，早就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神谙死后入主闻拾体内的时候，玖程化作分身逃窜而出，想方设法改换了自己的容貌。
那时的神谙已经没法再去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降世为人，入萧山仙府，带着所有的记忆重生而来，一步一步走近沈忆身边。
有人猜测出他的身份，他就亲自灭了满门，因此被萧山仙府警告之后，他灭了整个萧山。
再入神界，彼此身份改变，身不由己，她没有了记忆，玖程不敢对她说出爱意。
于是他领了兵，把闻拾封印在了魔界之中，把他的念想彻底断绝。
可是一切兜兜转转多年，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他一个分身而已，总是在痴心妄想，他本就是为了沈忆而生，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再得到她的心，那往后多年光阴都是虚度。
九儿已经带着妖族全族返回，神界依旧在蠢蠢欲动，沈忆持剑，侧眸看他。
“放心，这里交给我，你抓紧时间让魂魄全部归位。”
闻拾有些犹豫的点头，“好。”
眼前这一切不太真实，他甚至已经有些犹豫，不知道沈忆是否真的是曾经的玖程，分身确实陪她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这是事实。
沈忆看着他的神色，轻轻攥住了他的手腕，指腹纹路摩挲着他的皮肤，语调很轻。
“不必患得患失，也不要想其他的。”
“我并不是被爱情蒙了心智的女人，你该相信，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人有的时候并不能太跟随内心，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现实。”
沈忆顿了顿，忍不住抬手抚了他的头。
“所以啊，我说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你到底信不信？”
闻拾受宠若惊，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我……我信……”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沈忆放心地一头扎进了战场，得到了神骨的力量加持之后，几乎所向披靡。
闻拾已经在专心吸收魂魄，融合起来有些漫长，两道神光在这个时候坠落在他身边，两位年迈上神单膝跪地，恭敬参拜。
“神谙上神，唤我等有何事？”
闻拾凝眸，认真看向玖程，“为我助力护法。”
他不能看着沈忆一个人面对神界诸人。
必须要尽快解决手头上的这件事。
“是。”
如果沈忆在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位年迈上神面庞熟悉，正是她曾经拜访过的两位。
神界天兵于眼前列阵，沈忆持剑孑然而立。
天帝虚影立于众人之后，泛着灿然的金光，遥遥一眼看向沈忆，抬手就命令诛杀，于此一道飞身而出的还有筱芡。
沈忆掀起眸子懒散看了一眼，手里掐起复杂的诀。
被贬斥人间之痛，神谙之仇……过往的一切都在今天做个了结吧。
神剑忽然光芒大起，刺眼的白光中点缀着一道道金色纹路，沈忆抬手将手中掐的诀打入其中，五指成拳收紧，神剑一路飞出，带着金色阵法镇压神兵。
她飞升而起落入人群之中，打斗中的速度快的要化成一道残影，神剑伴随她周围不断翱翔，斩落数人。
筱芡落地，手中红色绫罗飞来，从背后缠住了沈忆的腰肢，瞬间就将她本人禁锢在了原地，一直别在腰间的软剑抽出来，对准她刺过去。
沈忆手上动作并未停下，打退了周围的人之后，不紧不慢的回头接下筱芡的软件。
她只是这么往虚空里一握，那剑离她数尺的地方被迫停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与筱芡对峙，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再也没法让剑前进半寸。
另一只手握着的红绫收紧，用劲狠狠往身后一扯，沈忆在原地却没有动。
下一瞬，红绫碎裂，变成无数碎片飘散在周遭空气之中。
沈忆冷嗤，毫不在意的一掌将她震开，只是抬袖一挥，筱芡已经被打出数百米开外。
沈忆淡淡的抬眸看着空中那道金色虚影，脚下踩着飞剑凌空而起，双手负在身后，于空中飞到了与他同等高度。
“天帝，可敢一战。”
她淡淡开口。
意料之中，天帝只是嗤笑一声，“不足为提的小辈，真以为重新飞升神界就能与吾宣战？”
话音落，那虚影已经转身，明明是要逃走，却说的冠冕堂皇的很。
“你且在这里慢慢缠斗吧。”
下方的天兵已经往这里追来，沈忆笑了一下，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掌震向胸口。
于胸腔之中隐隐躁动的神骨之中，折射出一道又一道金色光芒，化作细碎的梵文一串串飞出，萦绕在沈忆周身，恍若佛光。
第461章 成魔31
隐隐有一道白色身影从她身后浮现，又化作万丈细碎的光，直追天帝而去。
沈忆御剑而起，白袍身后飞扬，高冠额玉，一头青丝随风而已，丝毫不惧怕的往前。
石柱就是在这个时候闪过几道纹路的。
金色的虚影锁链自石柱内部而出，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向天际直追而去，还在石柱周围缠斗的人只觉得，眼前似乎只是闪过一寸金光，锁链就已经衍长出数千米之远。
天帝被这锁链缠住了脚步，低头一看，使出浑身解数都挣脱不了。
沈忆已经追到眼前，看他这样子，也跟着嗤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她抬手，手中的剑没有一刻犹豫的刺出去了，直直贯穿天帝的腰腹，散落了一地金色纤尘。
这么简单？显然不可能。
金色光影飞出，天帝毫发无损的站在几步开外，沈忆剑下的躯体已经化作金光散了。
天帝大笑。
“吾存于天地数千年之久，早就没有真实身躯，可借大道万千星辰再次演化，哪怕是今日天道在此，也无法杀了我！”
那锁链再次缠向天帝，他下一瞬又出现在别处，那被丢弃的躯体又化为了无。
沈忆拧眉。
没有了实体，杀了之后还能借其他东西重生，而且速度如此之快，这该怎么动手？
她脑中飞快的思索着，胸口一阵又一阵的炽热传来，她有些难受的抬起手掌压了一下，忍不住微微弯了腰背，咬紧牙关。
怎么会这么疼。
天帝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瞬间回过头去，目光穿过万千云中雾气，直直看向屹立的石柱。
金光衍生出无穷变化，大道朝天，虚影中的天门遥遥大开，飞出一道赤金色法旨，繁复的梵文纹路直飞远处，向闻拾而去。
天帝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不过瞬息之间，随着沈忆胸口剧烈的疼痛消失，一道蓝色的神光直冲天际。
与天地间亘古存在的雾气被这蓝光冲散，沈忆抬手轻轻遮了一下，移开手臂的时候，也被这天地间的整相震撼了一番。
恍若画中盛况。
一轮金色的太阳高挂远处，周围泛着虚影，云层之上，从远处云端直到金色神宫各殿无不清晰，无数天兵抬头遥望，被眼前这番景象震撼着。
天地清明，石柱屹立，云端之上一切障眼之物全部消失，仿佛抬头的一瞬就能看到天的尽头。
远处，有人缓缓而来。
玉冠束着黑发，赤金色纹路交错着印在衣摆之上，绶带底部缀着祥云纹路，神谙踏着天地霜华，于清风朗日中缓缓抬眸。
这一眼好像隔着数千年之久。
他抬手之间，几道蓝色的光芒飞出，直奔天帝而去，他抬手想要抵挡的时候，却发现这光芒穿过掌心，融入了身体。
神谙笑看她，温和开口。
“可以动手了。”
这一次，天帝还妄图使用金蝉脱壳的方法，可是直到内柄长剑刺入腰腹，剧烈而又可怕的疼痛席卷了全身，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