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欩只是修长的手捏着酒杯轻轻晃动,玻璃杯上折射出炫亮彩色的灯光。男人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眼尾上挑,没有焦距的眸光似乎定在了微微摇晃的酒中。
歌手在舞台上忘我地唱着,歌声动听,男人却是不以为意地开口:“你说怎么就那么像呢?”
“……”
路时遇大概知道他讲的像,是在指谁。
“那根拐杖像,容貌也像……”
经欩盯着晃动的酒,像是透过酒杯在望着什么别的东西似的,张口的声音显得有些恍惚之意。
少了平日的流里流气,此刻的经欩多了几分彷徨与踌躇,平素的张扬与傲气在此刻全然消失。
半晌,他仰头,阖眼,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第309章 时染:她的遗言
挑最烈的白酒,跟不要钱一样往嘴里不带停歇地灌。
当一个人铁了心来借酒浇愁,那么这个人饶是酒量再好,也有醉倒的那一刻。
三小时后,经欩成功将自己喝趴。
路时遇看了眼时间,今天滴酒未沾的他,给项勋打了电话,毫无意外地再次将不省人事的经欩交给了项勋。
项勋开车到达静吧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一点,天气不知何时转变地有些阴风阵阵。
与项勋一起将身体沉重的男人拖到了汽车后座,路时遇大发慈悲地提醒了一句:“他喝醉了容易吐,你注意一点。”
项勋:“……”
项勋想哭。
他能怎么注意?
-
与此同时,一架从米兰飞往湖城的航班遇上了突然间的暴雨闪电,强大的气流冲刷着这班容纳了太多人的客机。
起初大多乘客都没太多恐惧,因为只是轻微的颠簸,常坐飞机的人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他们更相信飞行员的技术。
直至雷电轰鸣,大概是飞机被闪电或者强大的气流击中,飞机开始剧烈摇晃。
一个刚从洗手间开门出来中年乘客毫无设防,被这般剧烈震动的飞机震的不慎跌倒在地,双手狼狈地抓住了就近的扶手,脸色发白,惊慌害怕地喊了句:“这是……这是怎么了?!”
所有系着安全带的乘客脸色由起初的不以为意逐渐被惊恐代替,每个人都紧紧抓住了扶手,飞机上的孩子猛然爆发了啼哭声。
一个孩子的哭声,是可以带动其他孩子衍生恐惧的。
广播上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现在我们遇到强烈气流和闪电,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
很快,飞机里参杂着各种孩子的哭泣声、家长的安抚声、乘客们不安的求救声、以及空乘人员的安抚声……
时染也在这班飞机上,耳边嗡嗡作响,不知持续了多久。
和她同一趟飞机的,还有戴执。
她起初也觉得只是小气流小震荡,后来大概是被其他乘客影响的,这样恐惧心慌的坏境下,时染整颗心也是颤的不像话。
“害怕吗?”
除却周围嘈杂纷乱的声音,时染耳边蓦地响起一道男人沉稳有力的声音。
时染脑子里正乱着,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戴执在问她,她循着内心胡乱点着头。
下一瞬,绞在双膝上不安微颤的手被男人炽热温暖的大掌握住。
伴随着的,还有一道温柔地不可思议的声音,跟那些恐惧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他唤她:“慕慕。”
这只手和路时遇冰冷毫无温度的手截然不同。
时染一愣,瞥向身侧在此刻环境下依旧临危不乱脸上噙笑的男人,手心握成拳,下意识就想要挣脱。
挣扎不开,反而遭到戴执更大力的反握,她急了:“戴总监,你这是做什么?”
“慕慕,我得告诉你,如果飞机真的出事,那接下来就是我的遗言。”
“……”
他告诉她他的遗言……
那她的遗言……
又是关于谁,如果飞机真的出事,她的遗言该告诉谁……
第310章 时染:喜欢路时遇,无关乎其他
“那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我三院里的一个朋友。”
“你还在长身体,挑食要改。”
“不是怜悯,是心疼。”
“时染,你现在对我还有以身相许的想法吗?”
“保护好你自己,哪怕你就在我身边,是让你保护自己不受侵害的意思。”
“我是你男朋友,听我的。”
“你要分手?淡了?腻了?我路时遇让你觉得腻了淡了?”
“我会去英国,不会在江城碍你眼了。”
“时染,五年前你甩了我,我原谅你了。现在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复合?”
“五年的空白期都忘不了,你以为十五年,二十五年就能忘记吗?”
“染染,离开的那五年是我蠢,没想到你会委屈自己而保全我,可我的初衷从未改变,我就是要保你时染一世笑容。”
“院长,你要保佑她开心快乐。”
……
时染漆黑的瞳仁狠狠一缩,她的思维是紊乱的,可毫无疑问的是,脑子里一帧一幕的画面却清晰地像是一张张幻灯片掠过。
以前的她胆小懦弱,被多重事情打击地她竟然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自暴自弃的想着,要是路章奕把她灭了口就好了。
直至现在,觉得濒临死亡,她的心境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也在霎然间看清了太多。
那么多个瞬间里,没有戴执,只有路时遇。
从初见,她喜欢路时遇,无关乎其他。
她喜欢的只是路时遇这个人。
“戴总监,你先松手。”
时染脑子里乱糟糟一团,手心继续拧着挣脱的力道,一双秀眉紧紧拢起。
一半是因为戴执的固执,另一半是因为飞机的剧烈颠簸。
戴执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满满的抗拒,但仍是勾着唇角,那张五官阴柔的脸上笑容温润如玉。
戴执黢黑迷人的桃花眼里映着时染的抗拒,周围的骚乱丝毫不影响他温柔的声音,口吻亦是坚定的:“慕慕,认识你这么久,有些话我从未对你说过……
我每天都在幻想,你能像从前那样叫我戴执哥哥……
我知道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路时遇,可不管你是时染还是慕染,哪怕你不记得我了,我还是喜欢你。”
时染:“……”
时染怔怔地听着,愣愣摇头。
她并不能对于这份感情回应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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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经欩后,路时遇下一步打算去湖城机场。
距离时染的航班落地时间还好,但他却是暂时也找不出别的事情做,不如就去机场候着那丫头。
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汽车电台自动打开。
他听惯了新闻台电台,时染喜欢听音乐电台,所以每次去接时染前他都会把电台调到音乐电台。
电台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报道着新闻:“今日BJ时间12:35分,航班CZ8741疑似遇上恶劣天气,现仍与民航局失去联络。”
路时遇正要调试电台的指尖顿时僵在了半空。
他没听错,那是……
时染发给他的航班号。
下一刻,路时遇驱车离开。
霓虹灯闪烁的夜市,暗夜却被照耀地灯火通明,马路上汽车不算多,一辆漆黑的路虎越野车像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狂野而迅速。
第311章 路时遇:你乖乖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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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天之前,时染难以理解戴执对慕染的执念。
这天过后,时染更是无法理解。
广播里说飞机需要紧急降落,那是没有人可以预知的未来。
甚至有些乘客已经给亲人写好了遗嘱。
可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就连遗言,竟然都是关于她的。
然她……
依然无法以时染的身份喊出一句“戴执哥哥”。
一场自我认为的生离死别后,最幸运的无疑是劫后逢生。
当飞机经历了剧烈颠簸浮沉后成功落地的那一刻,飞机上所有人热泪盈眶,宛若重生了一回。
时染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人只有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才能认清所有。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她一定是后悔的。
她后悔自己没有珍惜当下。
她跟路时遇之间空白了五年,重逢之后,她又顾忌地太多,无法跨过心里的坎。
她想……
她现在可以跨过去了。
……
面对路时遇,劫后余生后,她是忽然间的释然。
现在坐在候机室,戴执坐在她身旁,话语是关心的询问,她却是尴尬至极的。
时染一张俏脸还残留着飞机颠簸时候的煞白,一双手搁在膝盖上,无疑是僵硬的。
戴执是谁?
是她在ZH的上司,然后……在飞机上对她表白了。
彻底把窗户纸捅破了。
她在飞机上拒绝过,可戴执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就好比现在,戴执并无尴尬,阴柔隽美的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
对于他的关心,时染摇头。
候机室的太多乘客,有些已经泛出眼泪花在和家人手机沟通了。
时染道:“戴总监,我去报个平安。”
戴执应允。
时染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手机开机,太多未接来电。
来自陈筱珂,更多的……
来自路时遇。
时染眼眶霎然间红了,她给陈筱珂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安全了,别担心】
很快发完,时染给路时遇拨去了电话。
路时遇是占线状态。
但很快,没甚至连手机里的机械女声都没讲完一遍,路时遇就已经接通:“时染?”
那一声,隔着手机,声音又重又嘶哑,时染顿时泪流满面。
“我平安了,路时遇。”这是时染冲口而出的回答,“路时遇我想见到你。“
那样急切的口吻,隔着手机带着轻轻的鼻音,她哭了。
路时遇心尖一悸。
其实在时染这通电话之前,他接的是项勋的电话,项勋联系了航空局,刚得到的消息,就在电话里告诉了他:航班已经安全降落在B市。
路时遇整颗心是颤抖的,尤其是在听到时染声音那一刻。
“那你在B市等我,我去找你。”路时遇道。
闻言后的时染一愣,怔怔问了句:“我现在原来是在B市么?”
听起来更像自言自语。
她确实整个人像处在灵魂剥离身体阶段,所以根本不知道飞机是在哪里落地的。
否则正常提问该是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B市?”
路时遇听到她不在状态的问题皱了皱眉心。
戴执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路时遇低声安抚她:“染染乖,你就在B市等我,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好住处,你乖乖等我。”
第312章 时染:因为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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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时遇吩咐项勋给时染、给戴执找了附近的酒店。
可戴执比他快一步,提前在他之前给时染找好了安顿的酒店。
知道酒店地址房间号后,导航开车过去需要三小时。
路时遇觉得自己因为时染再度疯了。
因为她的不在状态,也因为她的那句:“路时遇我想见到你。”
三小时的路程被路时遇硬生生缩减成了两个半小时。
B市入冬,正是一个飘雪天。
路时遇到了酒店后,索性在时染同一个楼层开了间房。
外面夜深风大雪大,整个B市银装素裹,酒店过廊灯光暖黄,却掩不住路时遇那颗急剧到快要蹦出来的心。
每往前走一步,他就离她更近一步。
路时遇敲响时染的房间门:“染染,开门。”
很快,门被人从里打开。
路时遇还未来得及细看,身前就撞上了一具温软的身子,腰际被环得紧紧的。
“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时染听到他胸腔里微快的心跳,她的声音瓮在嗓子里,轻轻的,含着浅浅的抱怨情绪。
她大概是刚洗好澡,头发半干状态,穿着一身柔软的毛绒睡衣就这样大喇喇扑到了他怀里。
她丝毫不顾忌他身上余留的夜凉之意。
路时遇一颗心柔软地不可思议。
“对不起。”他解释,“四点后才有高铁,飞机要等两个小时,所以我开车过来的。”而后,他低言,“先进去吹头发。”
路时遇长指顺了顺她的长发,怀里的柔软身躯让他喟叹一声,现在仍是觉得就像一场梦境。
她平安了。
他终于见到她了。
她还对他投怀送抱。
…………
时染其实更想抱着他。
可这个男人执意要帮她把头发吹干。
就这样,热气未散的浴室里,路时遇捏着嗡嗡作响的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男人垂眸时的神情很是专注认真,那双黢黑深邃的眼眸宛若一汪悠远的古潭。
时染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路时遇被她炙热的视线看得差点心生杂念。
时染想的是——这张脸,在今天飞机上晃过她脑海太多太多次,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现在心情沉淀下来,时染方才注意到这个男人一身的严寒气息,一路的风尘仆仆,进门前黑色大衣上还沾着零星的雪花。
他说他是开车过来的。
她在酒店等了他两个多小时,也就是说他至少自驾了两个多小时。
“路时遇,你困不困的?”
时染忍不住开口,软软的声调混杂在吹风机的喧闹声中。
差不多也有了七八分干,路时遇关掉吹风机放回卡槽,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边道:“不困。”
时染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清亮:“既然你不困的话,那就给我几分钟的时间说几句话吧。”
男人手指一顿。
下一秒,时染张开双臂再度环住了他的身体。
男人手还停在半空,维持着抚摸她头发的动作。
他不由愣了愣。
然后,他听到女孩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卫生间响起:“路时遇,其实今天的我很害怕。我以为飞机会失事的那一刻,我才清晰发觉,我爱路时遇,我和他空白了五年后还想要避开他,这实在太可笑了。所以……我想要终止这场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