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娘一愣，“这，这得你去比较合适吧？”
毕竟这也是个人情。
杜萱看她一眼，“你去送，顺带和周婶拉拉闲话，说些好话。你和婆家闹成了这样，今天可是那么多人都瞧见了的，往后真要因为这事儿再有什么摩擦，有个村长家的能帮你多说一句话，你兴许都能少些麻烦。”
陈金娘一想，连连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还是你想得周全啊，只是……我这就占了些你的人情了吧？”
“没事。我不要这点人情也不打紧。”杜萱摆了摆手，无奈道，“再说了，我还忙着做血灌粑呢。”
言谈间，猪血糯米也已经拌好了。
没多一会儿，李玉娘就端着洗好了的肠子肚子的回来了。
杜萱看了看，洗得还挺干净，甚至没有什么难忍的味道，“还挺好。你先等一会儿，等我做好了，你也带点儿回去和你家姑娘尝点新鲜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带着笑的一声，“什么新鲜的啊？我有没有份儿啊？”
第95章
只一听到这声音，杜萱就知道是婶娘刘氏来了。
“婶娘来了？”杜萱笑着看向门口，“我先前还说呢，你晚上应该会过来的。”
“看来你还是了解我的。”刘氏笑道，那一双颇有风情的凤眼，笑起来更显得多了几分妩媚，“看来我晚上来得没错呀，还能赶上新鲜的，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就一种小吃，戚延和小宝都想吃，我就鼓捣鼓捣，等做好了，你也拿点回去尝尝吧。这也就吃个新鲜，放久了就不那么好吃了。”
杜萱说道，其实血灌粑就算放了两天了，只要切片用油煎一下，然后沾上油辣子、蒜末、葱花和香菜，一样好吃得不行。
只是这世道，大家做饭连油都不舍得放了，就别说什么油煎一下，还有什么油辣子了，那都是很奢侈的行径。
所以杜萱自然也不会提。
她忙活着给肠衣里灌上血糯米，把洗干净的大肠切成合适的一段一段的长度，约莫每一截就比小臂长一点。
然后拿了个从竹筒切下来一截的圈儿，用细线把一截肠衣的一头扎紧，另一头则是在竹圈上翻开了口。
这翻着肠衣的竹圈就成了一个入口，往这里头塞血糯米就行，不是什么技术活，就是个重复动作。
等灌得差不多满了，就把另一头也用细线扎起来。这就算是做好一根血灌粑了。
其他几截肠衣也都是一样的操作，很快就灌好了。然后就把几根血灌粑，都放上了锅里蒸熟。
在这蒸熟的过程里，杜萱就给刘氏称了两斤猪肉，杜萱多给她切了一斤。而且那两斤也只收她每斤二十个钱。
刘氏笑得眼睛都眯上了，“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啊。”
杜萱叹道，“唉，婶娘可别笑话我，我要是条件好点儿，这些就都送给你和叔吃了，我也是实在日子难过。”
“哎，我和你叔都知道的。”刘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还记着我和你叔，就已经够了。”
杜萱笑了笑，也没说太多，刘氏的心思重，说话点到为止就行，说多了可能还被过度解读。
等着锅里的血灌粑蒸好了，杜萱就拿了一条给刘氏拿上了。
“婶娘，那我就不留你了，这玩意儿得热乎着才好吃，快拿回去和叔还有金铃儿尝尝吧。”杜萱说道。
刘氏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然后杜萱这才切了半斤猪肉，拿了根血灌粑给寡妇李玉娘，“玉娘，你拿回去吧。”
李玉娘千恩万谢地接过了。
杜萱的眼睛黑沉，盯着李玉娘，“今天乡亲们来要肉，我都是收了钱的。所以，你如果让别人知道，这是我白送了你的，我就会来找你要钱了。明白了吗？”
李玉娘连连点头，“我、我不会的！我不会说的！”
“行，那你早点回去吧。”
李玉娘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然后离开了。
陈金娘叹了一口气，“不少人说你厉害呢，杨氏那么难搞的人，你都能斗赢了。可要我看呐，你最是心软不过了。”
杜萱笑着睨她一眼，“谁说的？我可是心硬如铁。”
“心硬如铁的人才不会都忙活一天了，还惦记着男人和孩子说要吃个血灌粑，就忙忙碌碌做到现在。”陈金娘朝她努了努嘴，“你就是心软。”
杜萱笑了笑不再言语，拿了一条血灌粑，切成一厘米厚的片，然后切了块肥肉进锅里炒出了油来，再把切片的血灌粑放进锅里，小火慢慢地煎，煎得两面都金黄了才下进了辣椒和蒜，最后再往里撒一些油辣子。
香得不行，而且因为放了辣子，呛得陈金娘在一旁直打喷嚏。
“呛你就出去啊，在这儿待着做什么？”杜萱赶她。
陈金娘摇头道，“我不，太香了。我就要站在这儿闻。”
杜萱忍不住笑了，“行行行，你闻吧闻吧。”
的确是香，其实今天可能兆安村里，家家户户都会飘起有肉味的炊烟吧。
炒好了血灌粑之后，杜萱就蒸上了米饭，再切了半个洗干净的猪肚，放了半只山鸡，加上一些细碎的小蘑菇提鲜，一起炖上了。
因为今天杀猪的事情耽误了时间，所以做饭时间就已经晚了。
尤其是戚延，忙活了一天，辛苦得很，杜萱觉得他肯定饿了，所以做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把该炖的炖上，该蒸的蒸上之后，就把已经蒸熟的血灌粑切了几条，跟辣炒的一起端了出去。
小宝早已经搓着手在等着了，听到杜萱走进来的脚步声，还闻到了食物辛辣又裹着厚重油脂香味。
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嘴里碎碎念着，“血灌粑！血灌粑！猪血圆子！猪血圆子！”
杜萱被逗笑了，“今天来不及猪血圆子了，下次吧，主要是也没买豆腐，做不了。血灌粑就够你吃了。”
杜萱把食物放在桌上，转头对戚延说道，“饭和汤都还在煮着，要等一会儿了，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
她指了指桌上，“这个是蒸的，这个煎炒的，都尝尝吧，你今天辛苦了。”
戚延听到这话，倏然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但是目光倒是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夹起一片血灌粑送进嘴里。
嚼了一口之后，就挑了挑眉梢，似乎对这个味道觉得很新奇。
外面已经煎得很酥了，但里面又还是有嚼劲的那种绵韧，非常香。
又夹了两片蒸的尝了尝，能吃到糯米软弹的口感。
看到他和小宝都大快朵颐起来，杜萱弯了弯唇角，招呼着一旁的孙桃桃，“桃姐儿也吃吧，你娘在灶房帮我呢，有东西吃的，别担心。”
孙桃桃小声道，“谢谢姨姨……”
“你们先吃。”杜萱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拉了一下。
男人拉住她的手腕，“不饿？先吃点再去忙。”
“我还好，你先吃吧。我有点饿过头了，不敢吃糯米，怕不好消化。”说到这里，杜萱又赶紧嘱咐，“你盯着两个孩子别吃多了，糯米吃多了胀肚子的。”
这话，三人都不以为意。
杜萱接道，“等会其他好吃的就吃不下了。”这话比胀肚子不好消化要来得有用得多了。
第96章
“……哦。”戚延犹豫了一下，抿了抿薄唇，乖乖放慢了进食速度。
小宝和桃桃也乖乖放慢了进食速度。
杜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从屋里出去了。
灶房里陈金娘正在收拾能收拾的，“你怎么出来了？你先和他们一起吃点儿啊，都累了一天了。”
杜萱摇了摇头，“都饿过头了，先不吃了，趁着现在汤和饭都还没煮好，你先去趟村长家吧。”
陈金娘点了点头，但表情里有些犹豫，杜萱瞧着就叹了口气，又称了两斤肉，拿了两条血灌粑，拎了从村长家借的公道秤一起。
“咱们一起去，行了吧？”
陈金娘听了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行，让我一个人去我还真有些……”
刘大宝和小乖坐在院子里，已经把先前杀猪时用的条凳给洗干净了，兄弟俩就坐在条凳上，捧着两条血灌粑啃得香着呢。
见到她们出来，龇牙就露出个笑容来，“萱姨！这个真好吃！”
但杜萱也没叫他们多吃点，反倒是叫他们，“少吃点，等会还有好吃的。”
“嗯！”刘大宝用力点了点头。
兄弟俩瞧着杜萱和陈金娘从院子里走出去。
刘小乖眼睛亮晶晶的，“哥哥，咱们以后还能吃这么好吃的吗？”
刘大宝眼睛也亮晶晶的，“能！只要我乖乖跟戚叔和萱姨努力干活儿！小乖，哥看出来了，萱姨和戚叔都是顶顶心软的人，只要我能帮着干些活儿，他们不会让咱们饿着的。”
“嗯！”刘小乖用力点了点头，可是又有些苦恼起来，“可……可我没什么用，还不会干什么活呀，哥哥，我是不是太拖累你了？”
刘大宝摸了摸弟弟的头，“说什么傻话，哥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再没别的了。怎么会是拖累？”
刘大宝细细想了想，“虽然你还小，不能帮着干活儿，但你可以照顾小宝。哥看出来了，萱姨和戚叔都挺疼小宝的，小宝眼睛看不见，本来就挺惹人疼的，往后你多照顾小宝，保护好他就行。萱姨和戚叔，不会亏待我们的。”
刘小乖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杜萱当然不知道，自己一饭之恩，让这兄弟俩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她叮铃哐啷提着个秤到了村长家门前，就让陈金娘敲门。
“我敲啊？”陈金娘有些不确定。
“嗯，你敲。”杜萱瞧了一眼村长家周围的几个院子，可都还没熄灯呢，“边敲边喊人啊，不然，就我之前和薛良骏那一出，这么大晚上的过来，再传出去，那可真是……”
杜萱无奈摇了摇头，“你敲，这样人家就知道咱俩一起过来的，来还秤的了。说实话，今儿要不是叫你一道过来，我自己过来估计连院子门都不打算进的。”
“也是。”陈金娘很快理解了杜萱的顾虑，抬手敲了门。
“哎来了来了来了！”周氏显然还在等着，根本就没睡，门一敲马上就响应了。
火速把门打开了，“萱娘来啦，哎？金娘也跟着来啦？”
陈金娘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周婶，没耽误你吧？”
“没呢，我们正准备吃饭呢，你们要不要一块儿吃点儿？”周氏问道，这也就客气话，谁都知道，村子里今儿不少家户都吃肉呢，好不容易买点肉吃，谁家都不希望被外人来分一口。
陈金娘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就是和萱娘一起过来给你……送秤呢。”
“哎哟你们可真客气。”周氏看到杜萱手里拎着的篮子里装着的肉，笑得眼睛都眯了。
杜萱低声说道，“我还自己做了些吃的，用猪血和糯米灌到肠衣里做的，已经蒸熟了，还是热乎的，直接吃也行，切好了煎一煎再炒也行，周婶当尝个新鲜吧。”
杜萱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周氏笑眯眯地接过了，“哎你可真是太客气了。”
“周婶不要跟我客气才是，之前记田的事儿也是多亏了你，还有我和我大伯家的事儿，也多亏了周婶帮衬。我都记着的……”杜萱说道，声线又很温和，语气又很诚恳。
简直让人听了就能舒服到心窝里。
“你这姑娘，还挺记恩情的啊……”周氏叹道，“也是，不然也不会为了杜大家那点子亲情，在那家里跟头牛似的干活儿了。放心，往后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的，我会尽量的。”
杜萱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周婶，不瞒你说，还真是有些事情。”
周氏挑眉，“你说说看。”
“也不是我，是金娘。我和金娘关系不错，今儿在我那儿，孙家那钱氏闹的动静，周婶想必也听说了吧？”杜萱道。
陈金娘在一旁有些局促，有些紧张。毕竟长久以来的固有观念在那里，家丑不能外扬。
周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陈金娘一眼，片刻后，才说了句，“你想要我帮什么？”
“倒也不是希望周婶帮什么，只是将来若是真有孙家为难金娘的时候，周婶能说句公道话就行了。”杜萱想了想，扯过陈金娘的双手，“你看金娘这些年为了做活儿挣钱补贴那一家子，都磋磨成什么样儿了。”
陈金娘的手，因为长期拿着针线保持同一姿势，手指都变形了，手上那些老茧和开裂自然是不用多说。
周氏看了一眼，并没做声。
杜萱心里清楚周氏心里在想什么，所以马上说道，“我知道，你觉得也不少女人都做活儿，还种地呢，手也都不好看，金娘这可能也不算什么。只是，周婶要是得空，看一眼孙大的媳妇儿那手，就明白了金娘为什么不值。”
“唉。”周氏叹了一口气，孙大家的媳妇，她当然是见过的，不仅气色比陈金娘好，人比陈金娘有肉，手当然也没有陈金娘这么蹉跎，“行吧，我知道了。你啊……”
周氏摇了摇头，“自己过的都不是什么好日子呢，还总怕别人过得不好？”
她本以为杜萱会趁机卖个惨，装个可怜。
没想到杜萱却笑了起来，冲她摇了摇头，“周婶，我今天家里还杀猪呢，过得还不错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周氏摆了摆手说道。
她身后倏然响起一声有些别扭的邀请，“你、你……要不要一起进来吃点？”
嚯！？
第97章
不止杜萱有些愣，陈金娘也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
而周氏眼珠子更是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来！
因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村长家的儿子薛良骏！
陈金娘转眸看向了杜萱，试图和她用眼神交流着。
陈金娘：他这什么意思？！
杜萱：我不知道啊！
周氏转眸瞪着自家儿子，“你怎么出来了？进去！”
“娘。”薛良骏看了一眼周氏手里拿着的东西，就又说道，“她特意送东西来，要不，就留她一起吃……”
“你闭嘴！”周氏都有些破音了！
其实薛良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以前这个姑娘成日里恨不得围着他打转，那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身上，那时候他只嫌烦。
可近来，她不围着他打转了，也不再看他。
他总觉得哪哪都不得劲，于是，反倒老想着看她。
他以前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自然也就从来没有好好打量过她，也没有观察过她。
她原来……长得这么清秀的吗？身上的衣服也总是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